江殊澜愣了愣。
    不仅听进去了,竟还认真重复她的话。
    突然觉得他有点乖,有点可爱。
    这和他将军的身份或是温润的气质都不太符,但江殊澜就是这么觉得。
    这样的临清筠让江殊澜很想引他变坏。
    “以后不许叫我‘殿下’了,也不许再说‘末将’。”
    感觉他离她很远。
    “嗯?”
    江殊澜又戳了戳他另一边脸,唇角含着笑,“你可以叫我‘澜澜’。”
    以前他便是这样。
    耳鬓厮磨间,他总爱在她耳边这样唤她,声音时而酥懒如叹,温柔缥缈,时而滚烫迷离,满含欲求。
    “澜澜。”临清筠在心里默念几遍后,轻声唤道。
    这两个在他心里埋藏了数年的字,第一次从他唇齿间掠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殊澜白皙的面庞上染了些浅红。
    “嗯。”
    她应道。
    送江殊澜离开将军府后,临清筠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带着很多画像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子。
    把玄色锦袍换成今日那身荼白色的衣服之后,他眉目深情地一一翻看那些画着江殊澜的画纸,再走到了屋后的园子里。
    那儿开着一簇簇鲜红娇艳的玫瑰。
    而他一直看着它们,直到死去。
    作者有话说:
    此时一位路过的秃头作者放下了小碗碗,默默等待小天使们的收藏评论和贴贴~
    第十四章
    屋内昏暗,只有层层单薄的月光悄声从窗棂探入,映照在那束还未开始枯萎的红玫瑰上。
    从漫长的梦里醒来,阵阵钝痛不断在临清筠心底叩击,催促他去做些什么。
    一道清瘦矫健的身影自将军府隐入暗夜。
    “哥,你说以将军现在的身体,能行吗?”
    屋顶上,看着黑影离开的方向,夏答忍不住问。
    夏问瞥了眼他,幽幽道:“好好说话。”
    “嗯……我的意思是,将军还受着伤,翻墙之类的事,是不是最好别做?”
    “那你敢去劝吗?”
    夏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儿敢啊,你没见我都不敢跟上去吗?”
    平日里,哥哥夏问在明为亲卫,弟弟夏答在暗为影卫,两人都跟在将军身边。
    但有些时候,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该也不必跟去。
    比如现在。
    “审完荷雪了?”
    “审完了,是个蠢的,三言两语就被人蒙骗了,竟敢给公主下药。”
    夏问蹙了蹙眉,“将军知道了?”
    “对,让人今夜把她送回那边地牢去,也算是她自食恶果。”
    她不能死在将军府里,但若是云月公主不留她的命,也怪不得别人。
    不过夏答不太明白,将军为何要让他把今日公主没喝的那杯玫瑰乌龙茶灌给荷雪。
    茶里没毒,最多是凉透了,但荷雪却被吓得丢了魂,跟被关在满是老鼠和蛇的暗格里时一样尖叫不止。
    “哥,你明日的差事是什么?”
    夏问顿了顿,“给将军买衣服。”
    夏答:?
    夏问摇了摇头,没多说。
    将军让他去制备些和今日这身荼白色外袍风格相似的衣服,应是觉得公主喜欢。
    但这话就不必告诉夏答了。
    *
    一室馥郁,芳香满床。
    江殊澜不爱熏香,寝殿内只放了些当日采摘的红玫瑰和药草,阵阵花香和药香助眠安神。
    临清筠静静地立于红漆描金拔步床前。
    她的睡颜安静乖巧,似是毫不设防,可以任他欣赏,采撷。
    被最亲近之人背叛时,她在想什么呢。
    先帝和先皇后都已不在,她那般信任那个侍女,应少不了心痛无助,也许还曾因此垂泪难眠。
    但那些时刻,他不仅不在,甚至一无所知。
    他自以为能护住她,却仍让那些该死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若是她未发觉,喝下那杯被下了药的玫瑰乌龙茶……
    他不敢想。
    临清筠无声靠近,眉目低垂,眸光缱绻不舍地自她的细眉流连至花瓣一样的嘴唇。
    安静注视了良久,终是忍不住,临清筠俯首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又吻向她温软的唇。
    他终于亵渎了他的神灵。
    唇瓣相触,停留几息后他才退开,温柔地用手背摩挲她的颊侧。
    他不会再离她那么远,那么久了。
    在江殊澜身边一直守到寅时末,临清筠才最后眷恋地凝望了她一眼,转而步至她的梳妆匣边。
    临清筠打开最下层的匣子,把一只小巧精致的红玉耳环放了回去。
    三年前,他摘了面具等在她回府的路上,刻意制造了离京前的最后一次偶遇。
    两人只那一瞬的错身而过。后来的几年里,他只能在四方的军营里遥望京都,盼她夜夜好眠。
    那日江殊澜还未走远时,临清筠便发现她常戴的红玉耳环落了一只在他身旁。
    但他没有叫住她,而是悄悄捡起了那只耳环,随身带着直到今日。
    物归原主时,他想要的已经更多。
    似有所感,临清筠侧身看向不远处的紫檀雕竹纹长案——
    上面放着江殊澜在将军府里作的那两幅画。
    虽无清晰面容,但临清筠清楚,梦里在玫瑰园中死去的他和画上身着玄色衣衫的他,一模一样。
    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一闪而过,却又在他看清之前便消散了。
    *
    寒意渐退,晨光透云。
    之前接连几日都没怎么睡,江殊澜醒来时才终于没那么累了。
    她今日得先去办一件事,才有时间去将军府看临清筠。
    江殊澜带着叶嬷嬷和几名护卫到了城北隆宝堂,却没直接进去,而是先到了对面茶楼的二楼雅间里。
    “殿下可是想买些新的珠钗首饰?”
    见她不时注意着楼下的珍宝店,叶嬷嬷问。
    江殊澜摇了摇头,“今日不买珠钗,等一个人。”
    她只知今日这里会有事发生,却不清楚具体时辰,便只能先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她便看见楼下出现了一个眼熟的人——崔言修。
    上一世的今日,崔言修被隆宝堂的伙计打断腿落下了残疾。
    后来他弟弟重病不治而亡,他错过了今年的春闱。来年崔言修虽高中状元,却也一直受范明真排挤打压,郁郁不得志。
    崔言修性子纯直,可入京前的满腔抱负还未开始便被碾进泥里。
    临清筠返京为江殊澜报仇时,崔言修才暗中成了他的助力,后来官至首辅,由大启第一位残疾状元成了一代名臣。
    那时江殊澜只为残念并无具形,只能在临清筠的住所停留,便只在将军府和后来的皇宫内见过崔言修来找临清筠。
    故而当年很多事情江殊澜都只知结果,并不清楚具体内容。
    若要详查父皇与母后的死因,扳倒龙椅上那人,仅凭江殊澜自己会耗时更久。
    她唯一信得过的人便只有临清筠。而皇帝一直想架空临清筠收回兵权,今后崔言修作为文臣,在朝堂上能帮到他。
    所以无论是为了助崔言修避过一劫还是为了今后之事,江殊澜都得来这一趟。
    此时的崔言修还看不出未来首辅的模样,只是一副文雅简单的书生打扮。他急匆匆地走进了隆宝堂。
    但很快便被人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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