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筠随她一同起身,但内侍伸手欲拦:“临将军,陛下只召见了公主一人。”
    “皇上是让你来抓本宫的?”江殊澜声音清冷道。
    “这……”
    “别多事,走吧。”江殊澜不耐道。
    临清筠无声与江殊澜并肩。
    江殊澜没不让他跟着,他便不会从江殊澜身边离开。
    到江柔的寝宫时,江殊澜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寝殿外那些漆黑残破的燃烧痕迹。
    看着像是人为纵火。
    只是不知道是谁,竟做了这种好事。
    江殊澜让范明真喝下了那杯茶,这把火倒是让江柔与范明真的事直接被众人撞破。
    为了保全范明真,江柔原本可能会忍气吞声,把此事遮掩下来。但皇帝与皇后得知了他对江柔做的事,范明真应是活不长了。
    江殊澜与临清筠一起进了正殿,发现皇帝正坐在上首等他们,偌大的殿内并无其他人。
    气氛有些古怪。
    “临将军也来了?你们先坐吧。”皇帝开口道,态度里是一贯的宽和与亲善。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见江殊澜和临清筠在相邻的椅子上坐下,皇帝的手指不自觉在桌面轻点了两下。
    他隐去前因,只和江殊澜说寝宫走水,江柔受了些小伤,可能会留下疤痕。
    “澜澜可还有当年林岱留给你的药膏?”
    “应还有,我让人把药送来。只是不知过了这么多年,药是否还有效。”江殊澜如实道。
    “无妨,可以拿来给张太医看看,朕也会派人四处搜寻林岱的踪迹。”
    临清筠知道皇帝想要的那种药膏。
    林老先生也曾把那药膏拿给他用过,这么多年来临清筠受过很多伤却没留下任何疤痕,便是因为那药膏。
    此次他带伤回京,林谨也给他用过类似的药,对治外伤有奇效。
    皇帝已经到了要找这种药的地步,看来江柔伤得不轻。
    只是可惜,这把火没能把范明真与江柔烧死。
    应让人给林老先生传信,让他暂缓回京的步伐,以免卷入这些宫廷秘闻中,难以抽身。
    临清筠暗自思忖道。
    皇帝沉默须臾,隐晦道:“澜澜,范明真方才说,他被人下了药。你可知此事内情?”
    江殊澜面露疑惑道:“是吗?”
    “他中了什么药?”
    为了柔柔的名声,皇帝没有明言,只说:“太医还未诊明具体是何药,但的确有被人下药的迹象。”
    “有我应该知道的什么内情吗?”江殊澜反问道。
    皇帝沉默几息,平静道:“范明真说是你故意设计,在茶里给他下了药。”
    他已经派人查过,江殊澜的确曾让范明真喝下过一杯茶,这是他们今日唯一的交集。
    江殊澜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这位范大人倒也不是第一次攀扯我了。”
    按林谨说的,范明真应还未从春日露的药性中清醒过来。那应是江柔咬定此事与江殊澜有关。
    皇帝倒是话里话外都把江柔排除在一边,丝毫没让她沾染这件事。
    江殊澜假作不知江柔与范明真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直言道:
    “我今日的确赏了杯茶给范大人,却也是当着众人的面,并未暗中动过什么手脚。”
    “皇上若是有疑虑,可以派人去查那茶杯,应还在御花园内。”
    她的话音刚落,皇后便带着人径直走了进来,冷声道:“本宫已经派人去查过了。”
    柔柔浑身是伤地还躺在床榻上,她不会让江殊澜好过。
    “人证物证皆在,你还要嘴硬吗?”
    江殊澜温和地笑了笑,语气自然道:“不知娘娘查到了什么?”
    皇后冷哼一声,朝皇帝行了一礼后对跟着她进正殿的人说:
    “你们把方才告诉本宫的话再说一遍。”
    一名内侍先跪下道:“奴才已将范大人用过的那只茶杯带回,张太医看过后,确认其中还有那药的残留。”
    他旁边的宫女也颤声说:“奴婢是尚食局的宫女,春景宴之前曾目睹公主的贴身侍女进过茶水司,又神色紧张地离开了。”
    见江殊澜面色犹豫,皇后以为自己抓住了她的痛点,乘胜追击,立即侧首对皇帝说:
    “唯阳公主竟在宫中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狠毒事,还望陛下严惩不贷。”
    皇帝沉默不语,神情间似有不忍,温声问江殊澜:
    “澜澜,你为何要做此事?”
    “可是因为范明真悔婚,你怀恨在心?”
    江殊澜眉间蹙痕渐深,正色道:“皇上,我与范明真从无婚约,他又如何悔婚呢?”
    “当年先帝不是为你们赐过婚?”皇帝问。
    “那他可能拿出任何凭证来?”
    “那道赐婚的圣旨似乎在你那儿。”
    旁人也许不清楚,江黎却知道先帝只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当着范明真的面给了江殊澜。
    当时江黎也在一旁。
    江殊澜轻声笑了笑,“我从未见过与范明真的赐婚圣旨。”
    知江殊澜不愿承认这桩婚事,皇帝不与她作口舌之争。
    “那你为何要给他下药?”
    “皇上似是已经认定此事是我做的了?”江殊澜垂眸,低声道。
    似是有说不出的委屈与难过。
    皇帝以为她不愿承认,问:“物证与人证齐全,你还欲如何争辩?”
    江殊澜朝那位宫女抬了抬下巴,问她:“你当真见过本宫的贴身侍女去尚食局?”
    那名宫女立马摇了摇头。
    “混账!你这便要改口欺君吗?”
    皇后怒而质问道。
    宫女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
    “奴婢的确未曾见过唯阳公主的侍女,今日去尚食局的,是云月公主的贴身侍女红丹。”
    “她的妹妹红蕊也是尚食局宫女,所以奴婢对她有印象。”
    皇后脸色骤变,起身厉声道:“你竟敢攀诬云月公主?”
    皇帝沉声提醒道:“皇后失态了。”
    皇后阴沉着脸重新坐下。
    她实在很难像皇帝一样保持冷静。
    柔柔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如珠如宝地宠着长大,现在却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皇后方才听这宫女说见过公主的贴身侍女,下意识以为是江殊澜身边的叶嬷嬷,御花园的人也说她曾离开过。
    只要一想到柔柔如今的模样都是江殊澜害的,皇后就恨不得将那些伤痛千百倍地施加在她身上。
    “来人,去把红丹找来。”皇帝命令道。
    江殊澜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出闹剧,很好奇最后会如何收场。
    她已经能确定,这名尚食局的宫女,应就是告知邢愈那杯茶有问题的人。
    片刻之后,有内侍慌慌张张地来报:“回陛下,红丹已经……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匕首割喉,一刀毙命。”
    那便不是畏罪自杀。
    “尸体在何处?”
    “西边的偏殿内。”
    皇帝的眼神在江殊澜与临清筠之间逡巡,无声的质疑慢慢被他掩在平静的神色之下。
    这恐怕是个局。
    “红丹是柔柔的人,她与范明真无冤无仇,不可能给他下药。”
    皇后竭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怒火,盯着江殊澜道:
    “反倒是你,是否早因范明真悔婚一事在心里生了怨恨,寻着机会便想报复他?”
    “不仅下了药,还想栽赃给柔柔?你以为杀了红丹,便可以死无对证了吗?”
    “皇后娘娘,我方才说过了,我与范明真之间并无婚约。”
    “而这药,红丹到底是下给范明真的,还是为别的什么人准备的,似乎也还说不准。”
    江殊澜意有所指道:“若我没有临时起意把那杯茶赏给范明真,此时喝下那药的,恐怕就是我了。”
    “红丹的死,倒更像是灭口。”
    “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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