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她问。
    临清筠先找她讨了个缱.绻缠.绵的吻,才温声道:“巳时初,若困的话还可以再歇会儿。”
    “不困了。”
    江殊澜亲昵慵懒地蹭了蹭他的额心,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我们下山了?”
    她发现屋子大了数倍不止,布局和陈设也都变得不一样了。
    莫名有些眼熟。
    “嗯,回了你另一个家。”
    江殊澜心里一动。
    她在宫里长大,即便是出宫开府后,她也觉得自幼与父皇和母后一起生活的延乐宫是自己的家。
    “但这里不是延乐宫。”她说。
    顿了顿,江殊澜想起了什么,难掩惊喜地问:“这是延灵阁?”
    临清筠点了点头。
    江殊澜面露惊讶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知道什么?”临清筠浓黑的眼睫半垂着,想让江殊澜自己把往事说给他听。
    “明知故问。”
    江殊澜抬手抵了抵他的胸膛,含笑道:“母后还在时,我第一次听父皇说起我今后得先出宫开府再成婚便哭了一场。”
    “因为一直住在母后的延乐宫里,我以为即便成婚了,也只是会搬到别的宫殿与驸马同住,没想到其余男子不能住进宫里,只能是我出宫开府。”
    “后来呢?”临清筠问。
    “后来我就赌气和父皇说我不成婚了,以后也不用出宫开府,如果他觉得我耽误他和母后独处,便让我在宫里随意找一处地方自己住着便是。”
    后来江殊澜当真在宫里找到了一处她很满意的地方——延灵阁。
    它与其他宫殿都不同,两层木制小楼,伴着假山和一处清泉,一应布局和陈设都清雅脱俗,更像是江殊澜在游记中看过的那些隐居于世外桃源中的人住的地方。
    而延灵阁也真的藏在好几座嶙峋高大的假山之后,极难被人注意到,江殊澜也是捡风筝时误打误撞才闯了进去。
    她和母后提起时才知道,那是母后偶尔会去待一待的地方,是父皇特意为她布置的一处隐蔽而清净的地方。
    母后与父皇有彼此全部的爱,但身份决定了他们肩上都有各自的责任。他们不只是彼此的爱人,也是大启的君主与国母,会有忙碌和身不由己的时候。
    除了深爱对方,他们也需要站在各自的位置,做彼此的支撑。
    “偶尔母后会来这里小憩一会儿,不是皇后,也不是妻子或母亲,只是她自己,可以像出阁前一样随心弹琴作画,或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出神。”
    知道那是独属于母后的地方后,江殊澜便没再进去过。
    “母后说,待我成婚,会把这个地方给我。到时若我也有想独处的时刻,便可以回到这里。”
    “我那时还求母后,说反正这里隐蔽,我和未来的驸马干脆就不出宫开府了,成婚后便直接住在延灵阁。若与驸马闹了矛盾,我就跑回母后的延乐宫住,再也不回来。”
    那时的江殊澜很粘人,还不知道后宫是帝王的家,驸马不能住进来,她只是恨不得天天都跟在母后身边。
    江殊澜记得那时母后同意让她带着未来驸马住进延灵阁,还打趣说会替她瞒着父皇,让她可以随时跑回延乐宫那个“娘家”。
    后来母后猝然崩逝,父皇的身体也很快便油尽灯枯,江殊澜出宫开府后再也没机会回这里。
    江黎即位时她能力有限,无法插手宫中事务。她还以为几年下来,这里就算没被他们发现,也已因年久失修而荒废了。
    因着些或许是近乡情怯的感觉,她重活一世后也一直未曾来过这里。
    没想到全都还好好的。
    而她与临清筠也真的住了进来。
    “你一直让人看护着这里吗?”江殊澜问。
    无论是延灵阁还是御花园里那两株她和母后一起种下的玫瑰,临清筠都帮她护着。
    像是护着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江殊澜。
    “嗯。”
    “为何?”
    “这是澜澜的母后给她的嫁妆。”临清筠温和地说。
    江殊澜认真纠正道:“是母后为我和未来驸马准备的新婚贺礼。”
    “但你的未来驸马换了个身份,”临清筠拥着江殊澜,低声问,“澜澜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江殊澜抬眸对上他柔和的目光,佯装薄怒,问他:“难道你还瞒着我有别的皇后人选吗?”
    临清筠神情微顿,随即低低地笑了笑,揉了揉她柔顺的乌发:“是怕你不愿意陪我住在这深宫里。”
    江殊澜吻了吻他,柔声道:“无论住在哪儿,有你陪着便很好。”
    无论是山间小院还是威严宫城,只要临清筠在她身边,江殊澜便会觉得安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为澜澜和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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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20瓶;57^ 3瓶;
    第九十三章
    及至巳时中, 宫城内外便都已知晓今日之剧变。
    随着皇帝驾崩的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皇后、太子与李相意图谋反的事。
    而朝中大臣与民间的百姓还未来得及反应,皇帝驾崩前留下的罪己诏便又公之于众。
    除了上面列出的一桩桩罪行, 人们也都注意到,皇帝在罪己诏的末尾要求太子余生都守在皇陵,代父赎罪。
    民间一片哗然。
    那份罪己诏被张贴在宫门外,有禁军把守, 人人都能看见。不乏有人心存疑虑,却也无从证明这份罪己诏是被人伪造的。
    虽然没有明言, 但人人都读得出那份罪己诏中隐含的意义——今日崩逝的先帝皇位来得不正当, 而太子也无法即位。
    是以人们一面为先帝的所作所为而愤怒、唏嘘,又一面暗自猜测着最重要的那个消息会在何时传出。
    既然太子失去了即位的资格, 先帝驾崩时也未曾留下任何传位诏书, 那皇位最终能花落谁家或许便要各凭本事。
    但就在众人以为紧接着便该是先帝的另外几位皇子与其余皇室宗亲明里暗里争夺皇位时,临将军与唯阳公主进宫的消息便迅速传遍了京都。
    一时间,种种猜测都被已经呼之欲出的某个答案代替。
    很多人都已隐约有了想法,但在事情明晰之前无人敢明着议论什么。
    皇位所属并非人人皆可置喙的事情。
    纪相回府后便换下了参加宫宴的衣服, 一刻不停地出了门, 想看看宫里的消息传出后京中的动向会如何。
    这是大启首次出现皇帝驾崩时既无传位诏书也无先定继位者的情况。最终的结果还未向民间公布,但纪相担心会有对新帝不利的言论导向。毕竟别有用心之人不止李泯锋一个。
    他一路走着, 却见在京都的街巷间,百姓们仍如往常一样生活着。
    货郎沿街叫卖, 酒肆茶铺永远不缺闲谈久坐的客人,胭脂铺里也总有年华正好的女子驻足,稚童欢笑着彼此追逐, 一派安宁祥和之貌。
    昨夜与今晨在宫中发生的事足以使朝堂震荡, 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比起皇位由谁来坐, 寻常百姓也许会更关心米面与布料的市价,晴雨变化对田地间庄稼的影响。
    皇位永远会有人坐,那个人是谁自然会影响百姓们的生活,但只有在切实触及他们的生活现状时,那种影响才会变得明显。
    否则无论宫里发生了什么,百姓们的生活仍会平静地进行着,重复着。
    而这份安宁的平静与重复,已是难得。
    好在,这次的事情来得迅疾却又称得上是无声无息,没有波及任何无辜之人。
    纪相走得越久,看得越多,心里对大启的前景便越发笃定。
    一路行至宫城入口,又看了一遍那份罪己诏后,纪相已整理好思绪,转身去筹备重新拟题以及科举开考的事宜。
    若要说此时在京都城中除了那些朝臣以外,还有什么人十分关注最后的结果,便应是今年参加科考的学子们了。
    有许多学子暂住的几家客栈外,那家临将军和唯阳公主曾去过的茶楼此时已经被学子们坐满。
    在贡院门前看到科考定下具体时间的布告以后,大家都有些难以平息此时的心绪,便默契地聚到了这里。
    他们也都敏锐地察觉到,或许他们会是最特殊的一批举人。
    “当日在此处听闻的种种,也许当真能改变你我的一生。”有人忍不住道。
    “若最终真是……,”另一人未把话说透,但在场的学子都明白他未尽之意,“古往今来,寒门子弟连得名师教导的机会都难寻,而我们岂非都得了天子亲自指点?”
    见他直接大胆地说了“天子”二字,茶楼内霎时静了下来,无人敢接话。
    过了会儿才有人缓声道:“以那日……的态度与言论来看,或许今后在大启朝堂中,寒门子弟能有更多机会。”
    是纪怀光的表弟,尚辰。
    似乎觉得再称呼临将军已不合适,又担心与方才那人一样提“天子”会有不妥,尚辰便暂且隐去了称谓。
    自那日在这茶楼内得了临将军指点后,尚辰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学子。是以即便他家境殷实,不需要住在唯阳公主安排的客栈里,他也时常来这里与这些学子们会面。
    而其中与他最聊得来的,便是同样不住在这些客栈里的崔言修。
    崔言修也随即温声说道:“家世或许会越来越少地影响仕途,你我之夙愿与志向终有一日能得以实现。”
    比起在场的学子,崔言修了解更多内情。
    他知道,新帝当初能领兵平定边境战事,今后也能让大启国泰民安。而他愿为此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
    宫城外各种消息已经传遍,而宫里的变化则更加清晰明显。
    不过半个时辰,石森便已派手下把江黎的尸体及寝殿清理干净,还命人将李氏、江柔与江立诚的寝宫彻底打扫了一遍,抹去了他们曾住过的任何痕迹。
    而近年来陆续被宫外的大臣们安插进宫中的眼线也迅速被一一揪了出来,随即处死,以作震慑之用。其余侍女和太监们都胆战心惊,唯恐会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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