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便往东宫递了拜帖,带徐洛音一同前去。
    晋王与文若晴成亲之后,他与太子的联系依然频繁,彼此都不想失去至交好友,是以并没有什么隔阂。
    不过这段时日以来,他们总会默契地避开某些东西,是以相安无事。
    但是沈韶知道不能再拖,越拖越会出事,他前来也是为了当面与太子说清楚这件事。
    踏入东宫,读书声朗朗,是太子在与一双儿女背《千字文》。
    怕徐洛音不知道孩子的名字,沈韶轻声道:“太子的儿子叫李思澈,如今五岁,女儿叫李思沅,如今三岁。”
    徐洛音想起除夕宫宴那日,掩唇笑道:“我见过沅沅,是个可爱又迷糊的小姑娘,差点将我认成容姐姐呢。”
    沈韶听了也笑起来,道:“她也错认过我,喊过我爹爹。”
    恰好林容曦听了宫侍的回禀出来迎他们,抬头便见他们相视一笑,不由得好奇道:“你们笑什么呢?”
    “容姐姐,”徐洛音上前牵住她的手,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方才他给我讲了件趣事。”
    林容曦闻言便笃定道:“说的是沅沅将你们当成爹爹娘亲的事吧?”
    徐洛音轻咳一声,默认了。
    “唉,沅沅这孩子可真傻,”林容曦摇头失笑,“不过我相信傻人有傻福。”
    “这是自然,”徐洛音笑盈盈道,“说不定沅沅是大智若愚呢,以后造化更好。”
    “先不说沅沅了,”林容曦打量了一眼她和沈韶的穿着,悄声道,“你怎么没穿我送你的那件衣裳?”
    徐洛音红了红脸:“我不好意思穿。”
    对她来说太高调了,沈韶甚至还不知道那两件衣裳的存在呢。
    “好吧,下次见面一定要穿上。”
    林容曦牵着她的手来到花厅,读书声立刻停了,两个小团子飞扑过来,一人抱着一条腿喊娘亲。
    “过来认人,这是你们音姨,是韶叔叔的夫人。”
    “韶叔叔居然成亲了?”李思澈的小脸上有几分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他要出家做和……”
    林容曦连忙捂住他的嘴,干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徐洛音噗嗤一笑,看向沈韶,笑盈盈地问:“听说你要出家做和尚?”
    正与李长毓寒暄的沈韶闻言,不紧不慢地回答:“刚还俗不久。”
    虽然知晓他们听不懂他话中的含义,但是徐洛音还是羞得嗔他一眼。
    “好了好了,你们俩出去玩吧,”林容曦赶他们走,“一会儿再叫你们。”
    李思澈欢快地应了一声,带着李思沅跑了出去。
    徐洛音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禁想,这两个孩子的性子都很像林容曦,一点都不像宫里长大的孩子。
    四人闲聊片刻,两个女人聊起了胭脂水粉,见他们说起朝堂,林容曦索性道:“阿音,我带你去别处看看吧,不和这两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在一块了。”
    徐洛音笑着应好,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等她们俩出去,沈韶便开门见山道:“我来是为了找一本书。”
    他将前几日得到的密语一事告诉李长毓。
    事关靖南侯府,李长毓也上了心,立刻道:“书籍数量众多,你和孤一同去查找一番吧。”
    两人便进了看守严密的书房。
    此处轻易不能进人,两人说话便随意了几分,李长毓沉声问:“和光,你有几分把握?”
    沈韶边翻找书籍边淡声问:“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件事?”
    李长毓静了片刻,叹道:“算了,孤不问了。”
    保持现在的默契也很好,至少不必面对那些腥风血雨,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与兄弟反目成仇,不想再失去沈韶这个知心好友。
    没想到沈韶却自顾自地答道:“若殿下说的是扳倒晋王一事,七成。”
    “可你与文家……”
    “我与文家的关系再好,也不会选择晋王,”沈韶直言道,“殿下,我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我知道自己的选择。”
    晋王若是坐上皇位,依照他暴虐的性子,天下必定大乱。
    沈韶想要辅佐的是贤明的君主,他不忍见生灵涂炭。
    李长毓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道:“好,好,孤没有看错人!”
    这是自李长轩和文若晴成亲后,他们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地谈话,没有避开那些敏感的字眼。
    彼此都放下一桩心事,当年的书籍也很快便找到了,沈韶没带走,只记下了书名。
    因着是在宫中,怕皇帝疑心,两人并没有在书房久留,很快便出来了。
    不到一刻钟,沈韶和徐洛音便坐上马车回了沈府。
    “夫君,”她攥紧他的手,“我有点紧张。”
    她怕密语内容与靖南侯府无关,怕结果不尽人意,更怕一腔心血付诸东流,一切又回到原点。
    沈韶抱住她,亲了亲她的发间,温声道:“没事,有我在。”
    不管是什么结果,他们一起面对。
    作者有话说:
    毕业之后都快忘了这两天高考,看热搜才想起来,但是已经迟了qaq那就祝高三的各位小可爱们暑假玩得开心叭~
    第64章 、引诱
    回到韶光院之后, 两人便进了书房。
    徐洛音不敢去看,便随意找了本书,可心思却不在书上, 目光频频望向沈韶。
    他找出那本书,他对照着数字翻开对应的页数,他提笔写下第一个字, 他继续翻书……
    徐洛音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不想再忍受折磨,正要移开视线,却见他翻书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目光凝在书上, 神色有些复杂。
    她不敢出声打扰, 便放下书, 轻手轻脚地来到他面前,见他的手指向“文”字, 心中一空。差点忘了,张全不仅曾在祖父麾下任职,还曾在文家做过护院。
    难道这是有关文家的事情?
    她抬眸去看沈韶,他安抚地看她一眼, 温声道:“阿音, 帮我念数字吧,我来查。”
    徐洛音轻轻颔首, 她念出数字, 翻书声便响起,然后他提笔写下, 两人都没有多话, 配合默契。
    她还是没敢去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只知道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写字时力透纸背,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怕吓到她,硬生生忍着。
    “夫君,”她没再念下去,轻声道,“要不然我来查吧?”
    “不必,”他克制道,“马上便写完了。”
    徐洛音抿了抿唇,继续念下去。
    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数字,她鼓起勇气上前,视线落在宣纸上,刚看了两眼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惊呼一声。
    这张纸上写的居然是张全不小心听到文家与吴家勾结,怕惹祸上身,所以辞了护院一职的事情,完全不是他们当初所想的身处乱世所以从军的简单原因!
    文家与吴家勾结……
    沈韶闭了闭眼睛,想起很多事情。
    文若晴嫁给晋王,是为日后联络方便;文氏急着让他纳文若涓为妾,是为探听消息;当初他拜托文敏学去查靖南侯府一事却什么都查不到,是因为文敏学也是帮凶……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可笑他居然到此时此刻才知晓,他自诩聪敏过人,哪里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些老狐狸,在这些阴险手段上比他聪明千万倍。
    他一直寻找的凶手之一,竟是他手握佛珠的继母。
    沈韶望着那半页纸,忽的笑了起来,她握的哪里是佛珠,分明是人命。
    好半晌,徐洛音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她难以置信,可细想之下,竟觉得有些合乎情理。
    她的脑海中倏然浮现起一次毫不起眼的对话,文氏关心地问靖南侯府一事可有进展,她说没有,文氏叹了一口气,当时她以为是遗憾或是忧虑,现在想想,明明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文氏还浅啜了口茶,谁知道茶盏下掩盖的竟是得意的笑容?
    她惊愕地后退半步,文氏平日里的慈悲良善全是伪装?凶手近在眼前?她唤了凶手四个月的母亲?
    沈韶拥住她,沉声道:“阿音,只凭这一个物证是不够的,还有待查证,我们都要沉住气。”
    徐洛音的泪水马上涌了出来,伏在他肩头啜泣,哽咽着喊了声夫君。
    让她如何甘心继续喊文氏为母亲!她恨不得将文氏千刀万剐!
    “我明白,你的痛苦我都明白,”他闭了闭眼,艰难道,“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他何尝不想立刻将物证呈上,可仅凭一个护院的话,远远不够一举扳倒吴文两家,他们可以说这是污蔑,然后趁机销毁所有罪证。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不能前功尽弃。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上却是沉静的,他温声安慰着怀中的姑娘,继续道:“阿音,这段时日你称病不出,便不必见文氏了,剩下的由我来做就好。”
    他已经揪出了凶手,以后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地找到人证物证,徐洛音见不见文氏其实并不重要。
    谁知她却摇摇头,坚定道:“不行,我一定要亲手将她关进大牢,尝一尝我的爹爹娘亲曾受过的苦!”
    她仰脸看他,问:“夫君,我能做些什么?”
    她眸中还闪着泪光,沈韶吻了吻她的眼睛,道:“不着急,咱们先好好睡一觉,此事要从长计议。”
    吴文两家织了这么大一张网,想要破解,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拾起笑容出了书房。
    没想到刚走出屋门便瞧见探头探脑的沈麟,望着那张与文氏有五分像的面容,徐洛音的笑容顿时一滞。
    沈韶捏了捏她的手心,看向沈麟,问:“怎么忽然到这儿来了?”
    他的语气一向不好,沈麟见怪不怪,笑眯眯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和嫂嫂玩的。”
    说着他便要像往常一样扑过去抱住徐洛音,她下意识去躲,沈麟扑了个空,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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