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晨风点了点头,林泽道:“搭个便车,还是你们有办法。”
    车再次发动,姚喆笑吟吟道:“我们从青年旅社过来,租了他们老板的车。小K的老婆生了吗?”
    林泽耸肩道:“过来之前正要生,现在就不知道了,待会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这里信号可能不太好……这个我可以看看吗?”
    姚喆把车前的资料递给他,按亮顶灯,林泽递过来他的资料,两人各自翻阅对方的采访提纲,车进了山,上坡又下坡,颠得很不舒服,路是一片泥泞,越走越高,陡峭的山路下是十来米的碎石斜坡,连日大雨,随时都可能滚下去。
    谢晨风不住朝下面看,看完又转头看林泽,林泽心里也有点没底,如果车翻下去可不是说着玩的,但既然上了人家的车,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玛丽科尔文死了。”姚喆说。
    “嗯。”林泽说:“听说了。活得自在,死得辉煌。”
    姚喆问:“你还在当记者?现在给华龙网打工?”
    林泽说:“不,我临时替小K哥来的,正辞职了,前段时间去你们网站应聘,没要我。”
    “为什么。”姚喆诧异地问道。
    林泽笑道:“嫌我不够……不够……呃,你懂的。”
    姚喆遗憾地摇头,安慰道:“会有更适合你的,找工作就像谈恋爱,别将就。”
    林泽揶揄地看了谢晨风一眼,谢晨风笑笑不作声,车在山路上堵住了,正接近矿难发生区的村子位置,这里几乎全是记者,姚喆看了一会,推开车门下去,挨个敲车窗——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也能打招呼。
    记者们纷纷出来,最前面走下来一个当官的,身后警卫打着伞,记者便纷纷回去拿摄影机和麦克风采访。林泽挤不进去,爬上车前盖朝里望,谢晨风握着手提摄像机拍摄。
    “走,跟我来。”林泽看了一会,拿起吉普车后的手电筒,拉着谢晨风朝前面跑。
    两人牵着手,跑过拐弯处,那里的路被碎石冲断了,谢晨风色变道:“小心!”
    林泽在黑夜里跃过了断口,身后的车不住鸣喇叭,谢晨风吓得够呛,跟着跳了过去,两人哗啦啦踩下一大滩碎石。
    “对面有泥石流!不要过去!”
    “你们这些记者都不怕死吗!”
    “等等!”
    半路上的人听见前面喇叭声响,登时全部被惊动了,大部队朝着断口处跑,姚喆喊道:“喂!才子!”
    林泽跌跌撞撞,被谢晨风拉起身,方才那一下好险,差点踩到雨衣下摆摔下去,当即把雨衣脱了,随手扔在地上,回身朝姚喆挥手,向路的另一边跑去。姚喆退后几步,也跳了过去,登时人越来越多,当地民警拦都拦不住。
    林泽与谢晨风跑到路口处,躬身直喘,拿着手电筒朝高处照,看到路牌。夜雨飞扬,谢晨风喘着气道:“别乱跑,看清楚再走,免得迷路,刚刚你就不怕和民警打起来?”
    林泽说:“武警还没到,要到了的话就没这么简单了,这边来。”
    他们朝着侧旁的路走,足足走了快一小时,深一脚浅一脚的路上全是水,裤脚都浸在泥里,前方泥石流淹没了道路,只得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林泽站在高处,一时间迷失了方向,正在这时,谢晨风抬起头,看到两架直升飞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说:“是这边了,你看,这边的路能走。”
    林泽爬得气喘吁吁,说:“你……呼……你还挺能看路。”
    谢晨风说:“我老家就是在农村。”
    两人爬上山坡去,又翻下来,林泽有点怕这地方万一有蛇,被咬了可不是玩的,谢晨风在前面用树枝扫草开路,面前是一座黑黝黝的笼在夜色里的大山,以及一个很小的村庄。
    直升飞机飞向山后,林泽终于找到目的地了。
    半夜三点,林泽去敲响村子里居民的门,朝他们询问塌方处,继而与谢晨风翻过另一条路朝矿洞方向走。前面开始有守卫了,林泽开始朝着摄像机道:
    “我们已经抵达矿难发生处外围地点,这里成立了救援中心临时指挥部,大面积的山体发生垮塌,千余方泥土把居住在村子西侧的多户人家完全掩埋……”
    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下,场边打着炽热的白灯,林泽说到一半,旁边马上有人来推搡,吼道:“都出去都出去!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林泽被推了个趔趄,谢晨风放下摄像机当场就怒了,冲上去护着林泽,林泽知道这种事肯定难免,当局或多或少都有不能让采访的东西,跟他吵没用,只能去找他们的领导。然而谢晨风只是出了一脚,那人当场就倒了下去。
    “干什么!”这声音惊动了附近的人,看样子不像民警,更不是武警,当地人临时调集的保安开始把他们朝外赶,一下就来了五六个,恶狠狠地围住谢晨风。
    林泽道:“叫你们领导……”
    一句话未完,谢晨风一转身,起脚绊,踹膝弯,另一脚干净利落地回身踢,当场摆平三个,紧接着一拳揍在迎上来那人脸上,把他揍得满脸鼻血摔倒下去。
    林泽:“……”
    谢晨风一手还握着摄像机,说:“继续,才子。”
    “华龙网特约记者林泽为您报道……”林泽说完这句,简直是整个人都思密达了。
    那几名保安踉跄起身,回去叫领导,林泽怕惊动更多的人,马上道:“不好!快跑!”
    两人从小路跑下去,谢晨风一脚踏空,林泽马上拉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滑到坡地,撞在树上,谢晨风狼狈不堪,满头满脸都是泥水,身上还被树枝挂出不少伤痕。
    林泽杵上树干,一阵天旋地转,喘息片刻后回过神,又被谢晨风拖着跑,说:“刚刚耍帅的时候那么拉风……”
    谢晨风道:“平时我也很少动手打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别!别碰!”
    林泽要检查谢晨风的伤口,谢晨风马上声音变了调,推开林泽,林泽吓了一跳,说:“怎么了?”
    “你受伤了吗?”谢晨风问。
    林泽道:“没有,怎么?我看看你伤口。”
    他凑过去,谢晨风抬起手肘,架着他不让他靠近,另一手从包里翻出纸巾,说:“老家的习俗,在有死人的地方见血不吉利,别碰上了。”
    他用纸巾抹了把脸,按着出血的地方,林泽说:“不会破相吧。”
    谢晨风斜眼瞥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说:“破相了咱们还联系吗?”
    林泽总是被谢晨风弄得哭笑不得,坡上传来声音,谢晨风马上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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