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持长眉微扬,浑身上下散发而出的压迫感褪去,神情变得有些随意:“朕从未胁迫她,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她愿意留在宫中,做朕的皇后。”
    如果是今天之前,霍岐一定不信,可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姜肆骗出来的。
    只有拿阿回做饵,她才愿意跟他走。
    他始终不想承认,姜肆果真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她厌恶他,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烦,那么讨厌被束缚的人,却甘愿为了陛下而答应留在宫中。
    那一定是因为非常非常喜欢。
    “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萧持看了他一眼,再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千流后脚要跟上,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他走到霍岐身前蹲下,按了按他的肩:“你真的走了狗屎运,今天你的生死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间,你铁定不信,我都以为你今天死定了,结果陛下见过姜娘子之后,突然高兴起来,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多亏姜娘子,陛下才没有追究你。”
    霍岐心说我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你就不要特意折回来往我心口上撒盐了。
    他抬头看着千流:“你说陛下高兴?”
    千流理所当然:“对啊,这还不高兴?刚才陛下那模样明显是很得意。”
    霍岐铁青着脸。
    他实在没看出来。
    千流继续拍了拍他的肩:“都是姜娘子的功劳。”
    求你别说话了!…
    霍岐挥开他的手。
    次日北征大军出城,群臣在城门相送。
    昨夜发生的事没翻出什么水花,没人知道还有霍岐闯宫一出。
    年关在即,却又兴起战事,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皇帝忽然颁下立后圣旨,而即将入主中宫的人,就是前不久出征冀北的将军之妻——以前的。
    圣旨一下,掀起轩然大波。
    反应最大的莫属寿宁宫的太后娘娘秦归玉。
    “啪”地一声,她重重拍了下桌子,将桌案上的茶水都震得洒了出来。
    “他是疯了不成?堂堂天子,娶哪家姑娘不成,偏要娶一个下堂妻,皇后哪是谁都能做的,那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一个乡野出身的粗鄙妇人如何能当得!”
    秦归玉快要气疯了,儿子娶妻,天子立后,她身为太后竟然不知道,在圣旨颁下去之后才得到消息。
    果然就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韩氏更是一筹莫展,她坐在下首,满面愁容:“太后娘娘,原来都是说好的,我们家绾儿才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怎么中途就杀出个程咬金来呢?这样一来,绾儿在京中哪还有脸面?”
    秦归玉觉得自己才是最没颜面的人,她烦躁地挥了挥手:“真不知那个医女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韩氏想起姜肆的模样,倒是有几分释然:“她的出身虽然不好,但样貌确实……是最讨男人欢心那种,也许陛下就是见色起意,时间一久,也会厌了,只是,陛下喜欢她,拿她当个玩意也没什么,直接封后,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归玉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韩氏说这话的意思,她长长叹了口气,淡淡道:“总归现在还没到登基大典,一切还有转机。”
    韩氏看向她:“太后娘娘有什么好办法?”
    秦归玉瞥了她一眼,收起神色,道:“除夕夜那日,让绾儿进宫,就说哀家想她了。”
    韩氏眼睛一亮,笑着应下:“妾身遵命。”
    韩氏走后,秦归玉冷下脸,将手边的茶杯拂到地上:“这个混账,简直要气死我!”
    陈芊月一直暗中留意她的脸色。
    “娘娘将绾儿姐姐召进宫,依她的性子,有些事,怕是也做不来的。”
    秦归玉瞄她一眼,眼中颇有深意:“那你觉得如何呢?”
    陈芊月道:“奴婢看,那姜娘子跟陛下之间的关系也不见得那么牢不可破,奴婢虽然只见过她一次,却能看出来她绝不是为了身份地位肯委曲求全的人,不然也不会跟霍将军和离了。只要有人横在两人中间,二人绝不长久,绾儿姐姐怕是不屑于做这种事。”
    秦归玉冷哼一声:“她不屑,你能?”
    陈芊月听出太后语气中的不满,赶紧低下头:“奴婢不敢!”
    “哀家把你带在身边,的确有提携陈氏之心,但不意味着你可以生出没用的心思,明白吗?”
    “奴婢明白。”
    陈芊月急忙应声。
    除夕前一日,京中下起了雪。
    苍茫大地,银装素裹,红墙碧瓦,到处洋溢着喜气。
    萧持近来没什么政务要处理,除了自己的养心殿,就是往含英殿那地方去。
    倒是也不留宿,姜肆不让。
    她生着气,怪他没经过她同意就颁下立后的圣旨。
    一边生着气,还一边给他按摩,什么都没落下。
    萧持原本有些担心,后来那点担心也烟消云散了。
    只是有个小东西还对他敌意颇深。
    姜遂安在姜肆身边形影不离,两条小短腿卜愣卜愣倒腾着,从东跟到西从南跟到北,萧持压根找不到任何跟姜肆独处的机会。
    姜肆好像也是故意放任。
    今日姜肆有事去了太医院,姜遂安并没跟着。
    内殿里,他坐在棋盘旁,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眉头紧锁地看着棋盘,伸出手拿起一枚棋子,又放下,拿起,再放下,周而复始。
    “与人博弈,不能让对手看出你的犹豫,气势落了下乘,很快局势也会溃不成军。”
    萧持端坐在对面,出声提醒他。
    姜遂安皱紧眉头,终于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他犹豫了很久的地方。
    萧持很快落下一子,姜遂安发现他已经输了。
    输了,这是第五局。
    “再来。”
    小孩有了情绪。
    “可以。”萧持抓起棋子放到棋盒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姜遂安抬起头:“什么事?”
    “今日跟疏柳去偏殿睡。”
    “不行!”姜遂安嘟起嘴,当即否决。
    “为什么不行?”
    “我不放心。”他抬眸看过来,表情认真,挺像那么回事,“我不放心阿娘跟你在一起。”
    萧持暗暗挑了挑眉。
    “为什么不放心。”
    “你心里清楚。”
    萧持笑了:“你该叫我父皇了。”
    姜遂安神情一怔,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萧持颇有耐心,他摆了棋阵,一边落子一边道:“敢不敢跟我打赌?只要有我在,这世上没人敢欺辱你们母子,谁若是敢,我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姜遂安眨了下眼睛:“我阿娘行医救人,她不会喜欢你这般行事的。”
    萧持手上动作一顿。
    却没想到姜遂安接着道:“但我好像挺喜欢。”
    他抬眸,眼中闪动着真诚:“你保护阿娘,可以,欺负她,不行,如果有一天,你害我阿娘伤心难过了,就算你是皇帝,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萧持难得露出跟姜肆一样的神情。
    “你阿娘会教你这些话?”
    “不会。”
    “那你是跟谁学的?”
    姜遂安抓起白子放在小手心里,端详着棋盘,漫不经心道:“跟你。”
    萧持神情一顿,有些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殿门忽地被推开,姜肆从外头走了进来,她披着披风,带进来一阵风雪,将门一关,她搓着手喝气:“安儿,外头下雪了!”
    姜遂安回头,眼睛一亮。
    他起身颠颠跑过去,抬头看着姜肆,不说话,但眼含祈求。
    萧持也起身走过去。
    姜肆摸了摸姜遂安的头:“可以堆个雪人。”
    姜遂安立马绽开一个笑脸,赶紧“嗯嗯”地点了点头。
    闻杏在一旁给他穿衣服,套上厚实的冬衣。
    姜肆看着孩子,忽然感觉到手心一热,低头一看,发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在给她取暖。
    正巧孩子看过来,她脸上一热,赶紧甩手要挣开他:“安儿看着呢!”
    萧持却又握紧几分,他看着前头,表情深沉,像是心怀大事。
    嘴上却道:“今夜,朕想留下来。”
    第五十六章
    他挨着她不近,但那话却像贴着她耳边说的。
    姜肆心里一突,忽然觉得心跳加快,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急忙甩开萧持的手,看也不敢看他:“谁能管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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