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文琮的声音有些急,姜肆听出一丝不对来,瞬间皱紧了眉头,道:“怎么了,青山寨那边出了什么事?”
    文琮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青山寨那边一共有六十四个患者,今天清晨开始,有人陆续发生了吐血的症状,经过太医和元和堂的大夫们的努力救治,暂且缓和了病情,但有四个人最后还是去了。”
    “你说什么?”姜肆眼睛一瞪,脸上瞬间变得凝重,“死了四个人?”
    “是……”那边的声音渐低,“小师妹,看来这次的时疫很厉害……”
    疫病发生,许多事情对于他们医者来说也是未知的,姜肆这几日观察病患们的病情,还期待着这次疫病不会很严重,没想到晚青山那边却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姜肆正想着,那边文琮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师妹,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姜肆回过神来,将心一横,皱紧眉头道:“决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得开始试药,先从对症开始,晚青山和京城要及时沟通!”
    文琮重重地“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拟列了好几组药方,你看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举到墙那边,姜肆一踮脚就够到了。
    “一组一组地试,有什么进展一定要快些禀报京城。”
    “臣遵旨!”
    姜肆又与文琮沟通了一些细节,都谈好之后,她问了一句题外话:“太医们有什么怨言吗?”
    文琮叹了一口气:“一开始不愿意,被我骂了一通,还是不行,后来说是陛下的旨意,他们才答应。以前都是给宫中贵主皇亲国戚看病的,晚青山的寨民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姜肆冷哼一声:“这股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了。”
    文综是太医令,这话连他一贯骂进去了,偏偏还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姜肆也不是要为难他,就道:“等这次事情过去之后再说吧,事不宜迟,你先回去,那边还是要有你坐镇,另外,我这边人手不够,你得分过来几个给我。”
    “臣这就照办。”
    说完,脚步声就远去了。
    姜肆忍不住笑笑。
    文琮是个医痴,性格怪癖,在太医院少有朋友,但遇上这种事也是鞍前马后,没有退缩,倒是让姜肆对他改观不少。
    还不到黄昏,文琮派来的太医就回了京城,一个个风尘仆仆的,但脸上皆有喜色,姜肆一看便知,他们这是觉得自己回了京城到她跟前比在晚青山好,心思不言而喻。
    结果还不等见礼呢,就被姜肆赶去帮忙。
    接连三日,试药都没有什么成效,姜肆也在等着晚青山那边传来好消息,只是没想到好消息没等来,那边又死了两个。
    一日一日下来,不管是大夫还是病人自己,耐心都被消磨没了,初时还偶然能听到欢声笑语,最近这两天,整个医馆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偏偏这时,又有人过来捣乱。
    萧持罢了早朝,对外宣称是偶感风寒龙体不适,众人并不知道真相,宫里对太后也是瞒着。
    谁知道,不知是谁说漏了嘴,话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登时就怒了。
    不仅出宫带人围住了医馆,还说姜肆是祸国妖妃,心术不正,意图迷惑陛下,祸乱超纲。
    萧持听到消息之后就沉下脸,要出去,被姜肆叫住。
    萧持没听她的话,姜肆赶紧上前拉住他的衣服。
    “你还是别出去了,这不是皇宫,外面还有病人呢。”
    萧持一顿。
    姜肆拍拍他的手:“交给我吧。”
    第六十七章
    姜肆出去的时候,院中堵在门口的人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医馆里的伙计几乎都在那里,但来人人多势众,一个小小的医馆恐怕都盛不下这么多的人,更何况还是特殊时期。
    她一过去,医馆的伙计都露出救星来了的喜色。
    “皇后娘娘出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贴着木门的人都快被挤成肉饼了,艰难地说道:“皇后娘娘放心,我不会开门的!”
    谁知姜肆走过去,淡淡说了一句:“把门打开吧。”
    众人正要使劲,一听这话惊了,纷纷露出惊诧的表情。
    外面那么多人,要是把门打开了,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周子芫也在帮忙,但她是最相信姜肆的人,听她这么说,也没多想,就松开手拍拍身边的人:“听皇后娘娘的,别挡在门前了。”
    犹豫过后,伙计们挪开身子,给姜肆让出一条路。
    姜肆走过去,亲自把门打开,这一打开不要紧,正跟双目圆瞪的秦归玉打了个照面,她身侧站着陈芊月,再后面围着的是几个身穿官服的人。
    姜肆有的认识,但大多数都没见过,可能都是一些齐地的老人,毕竟秦归玉能号令的人也不多。
    “怎么是你这个妖妇?你把持儿藏到哪里去了!”秦归玉对姜肆的厌烦根植到骨子里,眼中满是惊怒。
    姜肆容颜半遮,只露出一双眼睛,闻言眉头一皱,道:“他又不是什么三岁孩童,是我说藏起来就藏起来的吗?”
    “怎可对太后这般无礼?”后面,一个蓄着花白胡须的老者指责道。
    姜肆却看都没看他,只是目视身前的秦归玉,声音冷了几分:“此次疫病已有六人不治而亡,眼下局面绝不容小觑,太后带人到此聚集,不仅扰乱这边的秩序,很有可能将疫病带过去,到时候要是诸位也染上病了,可就真走不了了。”
    姜肆既是劝告也是威胁,果然,此话一出,后面一些人脸上都不好看。
    像这样的时疫,不管是大还是小,情况是严重还是不严重,没人愿意到这地方来,都感觉晦气,只是太后娘娘发话了,作为齐地老臣,又不得不给这个面子。
    秦归玉冷笑一声:“到底是不是时疫,也不是你说了算,就算真的是时疫,难道不应该把染病的人都赶出京城一并处置了吗?你非但不处置他们,还让太医署的人赶赴青山寨,更是把陛下也留在此处,阻断视听,让他连早朝都罢了!此举不言而喻,简直其心可诛!”
    “哀家今日就要将皇帝带走,把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妖妇丢进诏狱凌迟处置,叫你还敢迷惑皇帝!”
    “来人!”
    秦归玉一声令喝,几人走上前来,一直背着手的姜肆岿然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在他们快要碰到姜肆的时候,姜肆忽然将背后的手伸出来。
    纤纤玉手上沾满了鲜血,指尖还在淌,手腕处的血已经快要凝固了,那些人被吓得一趔趄,大惊失色地往后躲,连秦归玉都变了脸色。
    姜肆抬着下巴,看了一圈众人,秀眉微挑:“你们若是不怕丧命,便过来,刚才有一个病人吐了血,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病人的涎液、血液,都是最容易传染的,但既然你们不怕,那也好说,过来吧,抓我,快把我拽走。”
    她抬了抬手,却没人敢动,有人下意识掩住口鼻,眼中布满惊恐。姜肆见状笑了笑,甚至向前走了一小步,她没到之处瞬间清空人群,别人见了她都如洪水猛兽。
    姜肆转过身,抱歉地看了看秦归玉,无奈地笑笑:“母后,好像没人敢抓我,要不您来?”
    秦归玉看她得意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可是眼睛却不停地往她手上瞥,心里也是害怕的。
    “既然如此危险,还不让皇帝出来,离这里远点?”秦归玉躲着姜肆,往门口那处看了一眼,随即猛地冲了进去。
    姜肆也有一瞬的愣怔,想不到秦归玉会进这扇门。
    她赶紧对里面看热闹的伙计大喊一声:“挡着她!别让她乱跑!”
    伙计们一动不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肆。
    那可是太后娘娘啊,谁敢上这个手?
    说时迟那时快,周子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秦归玉,死死抱着不放手。
    姜肆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那些惊恐地长大着嘴的老臣一眼,“太后心念陛下,放心不下他,已经去找陛下了,你们若是不想染上病,就快些回去。”
    说完,回身,把门一关,栓紧。
    “放开哀家!放开哀家!”秦归玉还在那大喊大叫。
    姜肆走过去,看了一眼周子芫,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一把揪住秦归玉的衣襟。
    秦归玉立刻就不动了,眼珠下移,瞪圆了她沾满鲜血的手,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你……你这个妖妇!你想要害死哀家!你想要害死哀家!”
    被骂这么多句妖妇,姜肆再好的耐性也被磨没了,她轻抬下巴,眼神微凉:“跟您说了多少句不要靠近,还是要进来,既然进来了,就别出去了。”
    她拉着她往弄堂那边走,都不用别人来帮忙,姜肆身量比寻常女子高,力量又大,太后空长她许多年岁,却一点儿不是她对手。
    众人眼看皇后娘娘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把太后拖走,眨着眼睛不肯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
    秦归玉脸上终于出现恐惧,此时还拿身份压她:“哀家是太后!你这个没有教养的野妇,放开哀家!放开!”
    姜肆听得烦了,转身将她提到身前来,一双黑瞳暗含威胁,也没有了平时那般温柔,眸光中尽是锋刃:“我管你是太后还是什么,到了这里就要听我的,每一个人都那么辛苦努力得活着,你又有什么权利将她们处置?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如果怕死,就安静下来,听话,我不会伤害你。”
    姜肆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让秦归玉生出冷汗来,她瞪着双眼看着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说她方才她在外面还有些依仗,现在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架势,而且姜肆的眼神实在是太锋利了,像是真能干出要了她命的事来。
    到了一间屋子里,姜肆将她甩进去:“不是我非要跟太后过不去,你既然进来了,就要等时疫过后再出去,总归陛下也在这里,也不算委屈了您。”
    说罢,姜肆把门关上,让人守好这里,不准放人出来,任凭门被秦归玉打得砰砰响,姜肆看也不看看,扭头就走。
    除了弄堂,看到院子里的人都目光怔怔地看过来,姜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拍了拍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聚集!”
    其中一个怯怯地走过来:“皇后娘娘,这事过去之后,我们不会被杀了灭口吧?”
    今天这场面哪是他们能看得的?简直皇家颜面都丢尽了。
    姜肆当然懂他的意思,闻言一笑。
    她是原意给秦归玉留面,奈何她自己不要脸,姜肆追随游老时,什么人都见过,比这热闹的场面都经历过,有的人无论你怎么好言相劝,就是想要闹事。
    她反正是不怕的,丢的不是她的脸。
    “去干你的活去,有我护着你们,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姜肆笑骂一句。
    “得,那我们就放心了!”那人也松了一口气,大家一哄而散。
    周子芫上前来,看了看姜肆的手。
    姜肆后知后觉地抬起,想起什么,笑说:“鸡血,厨房在杀鸡,今日京卫所送来的,绝对干净!”
    周子芫也没惊讶,倒是露出惊喜的表情:“今天有鸡肉吃?”
    “何止,还有牛肉呢!”姜肆越过她,到水缸前舀了一瓢,洗了洗手。
    周子芫蹦蹦跳跳跑开了,像过年了似的。
    姜肆摇了摇头,回去找萧持汇报结果,萧持听了之后,眉头皱得死紧。
    “废那么多话做什么,直接让千流把她赶走不行吗?”
    萧持是比姜肆更没耐心的人,对太后又没有一丁点孺慕之情,不把她当仇人就不错了,因此言辞中没有任何敬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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