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警钟立刻在云老太太心中敲响,她立刻看向云霏霏,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云霏霏却一如往昔地谨小慎微,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云老太太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进一步用言语试探她:“六丫头难得回来一趟,就不想多陪陪祖母和你姨娘吗?”
    “姨娘……”提起谢氏,云霏霏眼眶果然红了,就连天生娇糯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云霏霏就跟谢氏一样单纯,从来都不懂得演戏或争宠,云老太太见状,霎时松了口气,只以为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
    陆骁见她红了眼,十分配合地蹙起眉:“怎么了?”
    “姨娘她……”云霏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然以来。
    云老太太一颗心也跟着上上下下,巴不得替她开口!
    就在云霏霏好不容易终于憋出了第二句话,准备向太子提起谢姨娘失踪的事,忠勇侯府的管事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太太,不好了!宫里来了好多人,御林军、金吾卫、安公公、五城兵马司……”管事像是被吓破了胆,说话竟然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胆小的云霏霏似是被管事惊慌失措的模样吓到,清透湿软的眸子浮起一层薄薄水雾,精致白嫩的小脸微微发白。
    云霏霏不安地抓着陆骁的手臂:“殿下……”
    陆骁不悦地拧起眉,将云霏霏揽入怀中轻拍,锋利的视线犹如利刃一般剜在云老太太身上。
    云老太太被太子这一眼看得手脚发软,连声斥喝:“这是在做什么?没看到太子殿下在这?好好说话,莫要冲撞了贵人!”
    吼完,云老太太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朝云霏霏慈蔼地笑笑,安抚道:“六丫头,别怕啊。”一副极为疼爱她的模样。
    云霏霏面色苍白地点点头,看上去楚楚可怜,心底却压抑着不为人知的愤怒与恶心感。
    云老太太就是用这副温厚慈爱的表情,骗了他们兄妹二人十多年,要不是殿下发现了真相,特地将阿兄引到爹爹面前,只怕此时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明知云霏霏只是在演戏,见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要咬出血来,陆骁昳丽的眉眼依旧不可抑制地染上了烦躁。
    陆骁有力的臂膀将云霏霏搂得更紧,故作不知地吩咐:“魏行,去外头看看究竟发生何事。”
    管事说虽然说得七七八八,魏行这个人精却一下就听出了门道,笑道:“禀殿下,听管事的意思,似乎是安公公与谢统领、贺指挥使等人来了。”
    安公公可是景帝身边的大太监。
    云老太太闻言,浑身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很快的,这股不祥预感,便随着安公公一行人的到来化为真实。
    安公公不咸不淡道:“皇上有旨,即刻将忠勇侯抬出来接旨!”
    云老太太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不停,刚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使眼色,接过满满一荷包的金裸子,准备上前打点询问。
    就见谢肆领着一众御林军及金吾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疾言厉色道:“吾等奉旨前来抄家,忠勇侯府一切,包括但不限于房子、商铺、田产等,悉数充公!”
    云老太太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地上前:“谢统领这是在说什么?侯爷犯了什么罪,怎么好好的就要抄家了!”
    没想到,刚往前走了一步,连谢肆都还来不及靠近,身穿甲冑的御林军与奉旨行事的金吾卫纷纷拔刀。
    冷冽的杀伐之气立刻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云老太太霎时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要不是身边的老嬷嬷实时扶住她,早已洋相百出。
    “这抄家是陛下亲□□代的,忠勇侯府一应财物都不可落下,就算只是个小首饰,也都给我仔细搜!”贺烺左手懒洋洋地按着腰间的佩刀,高举的右手轻轻向前一挥,跟在他身后的金吾卫即刻蜂涌而出。
    贺烺一身红衣,神色倨傲,慢悠悠地来到云老太太面前,拿起她手中的荷包,扔给跟在后头的金吾卫:“这枚荷包也已经充公。”
    云老太太没想到,既昨夜的兵荒马乱,竟然不到一日,忠勇侯府就又迎来了一次的重击。
    云老太太向来养尊处优,何时见过这种阵仗,看着侯府里满满的禁军及金吾卫,整个人摇摇欲坠,几欲昏厥。
    “太子、太子殿下,您救救臣妇吧,”云老太太连滚带爬地来到陆骁面前,“不、不对,殿下您赶紧救救六丫头吧!侯爷要是真成了罪臣,那六丫头可是罪臣之女,您赶紧救救她!”
    只可惜,云老太太连太子的衣角都未碰到,贺烺已经抽刀而出,挡在她面前。
    云老太太瞪着眼前锐利的刀剑,慌乱得几乎要昏厥,见太子这条路行不通,立刻朝被太子好好护在怀中的云霏霏声泪俱下道:“六丫头,你爹爹肯定是被人冤枉的,你赶紧跟太子殿下求情啊,要不然、要不然你姨娘寻回来后该如何是好?不止如此,就连你哥哥云裴在宫里的差事也会不保!”
    云霏霏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在陆骁怀中,根本不理会云老太太的哀求。
    云老太太简直要被她气死,立刻转头吩咐下人,赶紧到承恩伯府传消息,让他们进宫求见荣贵妃,想办法救一救云家。
    末了,又让人去寿宴堂把沈氏叫来。
    贺烺偏过头道:“属下奉皇上旨意前来抄家,不知太子殿下就在这儿,未曾行礼,望殿下恕罪。”
    谢肆一行人进来时,陆骁担心吓到云霏霏,马上就带着她退到一旁,两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屋里又满满的人,的确很难发现。
    要不是云老太太朝太子扑过去,安公公也根本没发现太子在这儿,谢肆及安公公等人立刻上前行礼。
    陆骁摆摆手,面色冷淡:“诸位无需多礼,父皇吩咐的事要紧,贺指挥使,放她过来。”
    云老太太心中大喜,立刻在嬷嬷的搀扶,抹着眼泪来到太子及云霏霏面前。
    云老太太捂着胸口的手抖个不停:“殿下,请您看在……看在六丫头的情面上,出手救救侯府吧,您赶紧问问安公公,侯爷究竟犯了什么错,皇上竟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声不说就派了这么多人来抄家。”
    御林军、金吾卫、五城兵马司全数出动,这可不是一般的阵仗,别说云老太太没看过,就是京城的百姓们也没人见过。
    早在谢肆等人带着大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忠勇侯府,动作整齐划一的御林军,将忠勇侯府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周围便涌上不少围观百姓,纷纷猜测忠勇侯究竟犯了什么大错,才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也不知忠勇侯府出了什么事,老夫活了五、六十年,还没见过御林军、金吾卫、五城兵马司一齐出动,这架势看着就是来抄家的,忠勇侯肯定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
    “可不是,这也忒吓人了!该不会是忠勇侯通敌叛国……”
    “怎么可能,忠勇侯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吃饱撑着通敌叛国做什么?依我看,应该是皇上终于忍不下去忠勇侯在京城里作威作福,人贵妃娘娘的母家承恩伯府,都没忠勇侯府跳得那么高,皇上不拿他们开刀,拿谁开刀?”
    “俺听说,半年多前,忠勇侯次子强占民女,不止逼死了好好一个姑娘,就连告到官府的家人也都给活活逼得上吊,皇上肯定是听说这件事,这才出手整治云家。”
    “多行不义必自毙,管他什么原因,忠勇侯府都自作孽不可活。”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纷纷附和:“对对对,自作孽不可活,活该!”
    侯府里的云老太太并不知外头的百姓是如何议论忠勇侯府,却也能猜得到大概,云老太太就跟那些人一样,以为是这些年来云家太过放肆,这才触怒龙颜。
    直到忠勇侯被下人们抬到大厅,安公公厉声宣读圣旨,云老太太才察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侯卖官鬻爵,即刻起,押入大牢,革职查办,又因以下犯上,罔顾律条,忤逆圣意,罪加一等,即日削去爵位,贬为庶民!
    “其子女凡在朝为官者,皆免去其一切政务官职,贬为庶民;忠勇侯老夫人助纣为孽,褫夺封号,贬为庶民;惠嫔褫夺封号,贬为贵人,移居钟粹宫偏殿!”
    如果只是卖官鬻爵,云老太太并不太担心,这些事其中多多少少也有承恩伯府的手脚,除非两家撕破脸,否则沈家肯定会出手救他们,但是,以下犯上,罔顾律条,忤逆圣意……
    还有助纣为孽,褫夺封号……
    每当安公公多说一个字,云老太太的脸就惨白一分,听完之后,她的心脏更差点被巨大的恐惧感给撑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谢氏才失踪一天,就算她真的被谢家的人找回去,襄国公夫妇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搜罗证据,一状告到皇上面前,打得忠勇侯府措手不及,一击毙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昨日还威风凛凛训斥沈氏的云老太太,此时不止嘴唇手脚直哆嗦,就连全身都抖个不停,两股颤颤。
    重伤未愈躺在支架上的忠勇侯,听到圣旨之后,犹在垂死挣扎,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会绷开,声嘶力竭地喊道:“请皇上明察,我是冤枉的!我向来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肯定是有人蓄意诬陷我的!”
    忠勇侯看到站在太子身边的云霏霏,宛如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的浮木,激动得连脖颈上的青筋都一根一根暴起:“六丫头,快,你赶紧跟太子殿下求情,求殿下救救咱们云家,要不然,你跟你阿兄这一辈子都得毁了!就连晚娘也寻不回来!”
    原本装假害怕的云霏霏,听见忠勇侯那声“晚娘”,眼中骤然浮现猩红怒意,就连双拳都紧紧握起。
    始终保持沉默云裴同样气红了双眼,漆黑瞳仁里盈满滔天恨意。
    兄妹二人不约而同越过众人,来到忠勇侯面前。
    陆骁面上虽然看不出情绪,却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云老太太来到云霏霏兄妹二人身边,老泪纵横地握住云霏霏的手:“六丫头,你赶快救救你爹,你爹要是真入了狱,那你姨娘……”
    抄家的人进到忠勇侯府之后,就一直假装事不关己的云霏霏,此时终于抬头看了云老太太一眼。
    云霏霏冷漠的看着云老太太老泪纵横的苍老脸庞,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替阿娘出口气的快意。
    若是当年云老太太发现忠勇侯犯下错事,立刻悬崖勒马,阿娘不会吃这么多苦,外祖父母也不会伤心这么多年,爹爹更不会痛不欲生。
    忠勇侯的确罪不可恕,可云老太太身为从犯,同样该死。
    云霏霏愤怒得浑身都在发抖,盯着云老太太的目光却愈发幽冷瘆人。
    她狠狠甩开云老太太的手,冷声道:“事到如今,老太太当真不知道云彦辰犯下的是何等罪吗?”
    身为不受宠的庶女,云霏霏对云老太太向来恭敬有加,更因为云老太太从小就照拂他们母子三人的关系,对她极为敬重,对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何时像现在这般声冷如冰过?
    云霏霏笑起来很美,哪怕是不笑时,天生带笑的桃花眼,也让她看起来温柔可人,如今那双轻透湿软的美人眸里的愤怒及恨意,却浓烈得几乎要喷薄而出。
    云老太太打了个寒战,整个人如坠深渊。
    云老太太双目满是绝望与愤怒,不敢置信地失声喊道:“怎么可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可能!”
    安公公不知道云老太太在说什么,见忠勇侯完全不理会自己,皱眉道:“忠勇侯,还不令人上前接旨?你若是抗旨不接,那可是死罪。”
    谢肆来到安公公身旁,神色冷酷:“安公公,此人已经被贬为庶民,不再是忠勇侯了。”
    “既然云彦辰有伤在身,不如这圣旨就交由我递到他面前。”
    安公公在御书房外听到了景帝的怒吼,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谢晚是谢肆的发妻,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如今云家已倒,他卖个人情给谢肆也无妨。
    “那么就有劳谢统领了。”安公公笑笑地将圣旨交到谢肆手中,“请。”
    身形高大,俊美刚毅的谢肆接过圣旨,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忠勇侯面前。
    谢肆刚好背对着光,忠勇侯看不清他的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谢肆周身充斥着的那股铁血寒气。
    云彦辰眼神闪躲,避开谢肆的目光,色厉内荏地喊道:“六丫头,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替我接下圣旨!”
    是孩子都会渴求父爱,忠勇侯当然知道这对庶子庶女,平时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心里还是敬爱自己的。
    他知道,云霏霏是谨小慎微的,但她同时也是善良温柔的,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她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她现在不说话,只是被这般大阵仗吓傻了而已,只要回过神来,肯定会哭着求太子殿下救云家。
    “六丫头!”云彦辰身上的伤口早就因为他的大吼大叫绷开来,不停地淌着血。
    如今云彦辰就快被人推入万丈深渊,眼前的云霏霏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即便他全身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抖,依旧奋力地朝来到身边的云霏霏伸出手。
    云霏霏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彦辰。
    云彦辰只以为她被吓傻了,自顾自道:“爹知道你心里有恨,当初你嫡母将你送进宫中为奴,的确是过分了点,但是爹也阻止过她,你不能因为──”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整个大厅顷刻间寂静下来。
    云彦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不敢相信总是乖巧听话的女儿会猛地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沈氏与云二姑娘刚好在此时来到大厅,云二姑娘看到云霏霏居然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顿时气疯了,一时之间竟像是没看到大厅里到处都是金吾卫一样,冲上前去就要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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