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霏听到谢肆的声音,瞬间就慌了,狼狈地擦着唇瓣,就怕待会儿谢肆一进门就发现自己都做了什么荒唐事。
    少女双颊透着嫣红,衬得本就娇艳的脸庞宛如盛开的海棠花,微微涣散的眸子蒙着薄薄一层水雾,看上去纯真而懵懂。
    真想将她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陆骁隐藏起眸中浓烈的占有欲,不慌不忙地帮她整理着衣衫,抚平衣襟与裙摆的褶皱。
    云霏霏同样赶在谢肆进来前,手忙脚乱地帮陆骁理好被她扯乱的衣襟,脸颊耳尖一片红,滚烫得似要冒烟。
    陆骁低眸看着云霏霏在自己身前小弧度晃动的脑袋,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圆润可爱的耳垂,低声笑了。
    男人的轻笑声充满愉悦,听得云霏霏耳廓酥麻,她又羞又恼地捂住他的嘴,瓮声瓮气道:“不许笑!”
    陆骁非常配合地敛起笑容,故作冷淡地看着她,眼中的宠溺与放任却根本藏不住。
    谢肆进来时,两人看上去并无异样,可惜见多识广的谢大统领肆火眼金睛,一下就从女儿娇艳欲滴的唇瓣看出了端倪。
    大厅里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还有其他奴仆,谢肆不好发作,面无表情地将人领到女儿面前。
    “明珠,你要的人,爹给你找来了。”
    云霏霏定睛一看,才发现谢肆竟然真的将何嬷嬷带回来了。
    何嬷嬷被关了一天一夜,模样虽然有点狼狈,但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六姑娘!”何嬷嬷没见过太子,不知道云霏霏身旁站着的俊美青年究竟是谁,只急着地握住云霏霏的手。
    何嬷嬷有些害怕地看了谢肆一眼,小声问道:“六姑娘怎么会在襄国公府?谢统领为何唤您明珠,还……还说他才是姑娘的生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嬷嬷被关在柴房里,只知道忠勇侯犯了大罪,侯府被抄家了,并不知道云霏霏被谢家认回去的事。
    谢肆气势逼人,面容威严冷酷,又只告诉何嬷嬷,谢晚平安无事,其余的事只字未提,何嬷嬷一个字也不敢问,直到见到了云霏霏,才敢开口。
    云霏霏简单地跟何嬷嬷说了来龙去脉,最后轻声问道:“如今忠勇侯府已经没了,嬷嬷可愿意留在国公府,继续照顾阿娘?”
    云霏霏的话太过惊天骇俗,何嬷嬷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她脑袋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点头道:“奴婢无儿无女,老伴也早就走了,姑娘和姨──”
    谢肆突然冷声打断她的话:“何嬷嬷。”
    他的声音太过阴沉冷冽,何嬷嬷瞬间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地回道:“是,奴婢在。”
    “这里是襄国公府,是谢家,我谢肆只有一个嫡妻,名唤谢晚,没有任何姨娘妾室,更没有什么六姑娘。襄国公府只有一位大姑娘与一位世子爷,都是嫡出的,你可记住了?”
    何嬷嬷听到谢姨娘,就是当年在战乱时失踪的谢家嫡女时,还觉得云霏霏是在说笑,直到谢肆目光森冷地开口,何嬷嬷才浑浑噩噩中惊醒过来。
    “记、记住了,老奴记住了,”何嬷嬷忙不迭地朝谢肆行礼,脸色苍白道:“奴婢无牵无挂,大姑娘与夫人若是愿意收留奴婢,奴婢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云霏霏也知道这件事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安抚地拍了拍何嬷嬷的手背。
    “谢叔,把人带下去,教好了再让她伺候夫人。”
    管事应了声,立刻将何嬷嬷带了下去,与此同时,谢肆也终于有时间,好好与陆骁谈一谈了。
    谢肆将女儿拉到身后,声音冷酷:“太子殿下,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云霏霏不久前才做了坏事,心里虚得很,根本不敢看谢肆,听到他要跟陆骁单独谈话,却吓了一跳,连忙挡到陆骁面前。
    “爹,您别为难殿下。”
    听到女儿的话,谢肆沉默了下,眼含警告地看了陆骁一眼。
    云霏霏刚被认回谢家,这十几年来,谢晚母子三人吃了很多苦,谢肆也没来得及尽过父亲的责任与疼爱,对他们心中充满愧疚。
    只要女儿喜欢,哪怕他一点也不赞成她与太子在一起,也保持尊重的态度;只要女儿开口,说她想嫁入东宫,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成全女儿,撮合这段姻缘。
    不得不说,谢肆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但是他收的两个徒弟,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有个性,从小到大都不惧于他的威势。
    贺烺脸皮厚,陆骁的脸皮就比他更厚,明知谢肆让他没事就赶紧走,陆骁却像看不懂他的眼神一样,上前一步,将云霏霏拉到身后。
    陆骁身形高大,一下就遮挡住娇小纤弱的云霏霏,就连与她十指交握的大手,也被他完美地背在身后,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个动作,之前在秋猎时就做过,当时云霏霏只以为陆骁在吃醋,此时才知道,陆骁不止爱吃醋,占有欲还特别强,就连在她生父面前也不愿落于下风。
    云霏霏低着头,看着自己与陆骁十指相扣的手,只觉得嘴里似被人喂一勺蜜似的,心里又甜又绵。
    陆骁若无其事地问:“刚才听师父喊娇娇明珠,可是她的新名字?”
    可惜谢肆不吃陆骁这一套,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冷声道:“是,娇娇是我谢家的掌上明珠,美好而又珍贵,望殿下珍而重之。”
    陆骁眸色清冷,矜持地点了点头:“自然。”
    “娇娇不止是谢家的掌上明珠,对孤而言,亦是无价至宝,掌上珍珠,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云霏霏,也就是谢明珠,听到两人语气严肃,一脸正经地说这种羞死人的话,简直无地自容,脸颊跟心口都烫得要命。
    谢肆虽然不满意陆骁这个女婿,然而陆骁从不说虚妄不实的话,这样的亲口保证,对他来说还是很受用。
    谢肆又与陆骁客气地寒暄几句,才亲自将人送出门,直到亲眼目送太子的马车离去,才带着女儿回到屋内。
    马车内,陆骁眉眼冷峻,反复咀嚼着云霏霏的新名字:“谢明珠……”
    她再也不是云老太太口中不该出生的云霏霏,而是生来便该受人宠爱,捧在掌心的掌上明珠。
    “谢明珠。”陆骁轻声呢喃的同时,眉眼不自觉地温柔下来,狭长的凤眸甚至透着愉悦的笑意,得意至极。
    陆知礼肯定还不知道娇娇的新闺名。
    虽然陆知礼很快就会知道,但这不妨碍陆骁觉得痛快。
    陆骁得了高皇后的交待,离开襄国公府后,便直奔宁王府。
    秋猎实在耗去陆知礼太多体力,回京后就大病一场,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陆骁登门时,常福才刚命人进宫请太医。
    陆知礼病得太重,昏睡之后甚至呓语不断,常福心急如焚,看到太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常福一边领着太子进到陆知礼的寝间,一边焦急地求道:“太子殿下,您来得正好,如今沈太医断了一只手,又不良于行,根本无法替王爷诊脉,您若是认识比沈太医更优秀的太医或是大夫,还请您赶紧替王爷引荐一下。”
    前世陆知礼将陆骁和云霏霏害得那么惨,陆骁本来就想要他的命,怎么可能还像前世一样四处替他寻神医。
    陆骁面色凝重地摇头:“四弟的病是从母胎带出来的,孤与母后之前寻来的神医都束手无策,眼下也还没寻到更合适的人,常公公还是直接请院判大人过来吧。”
    “魏行。”陆骁转头吩咐:“你亲自拿着孤的令牌,进宫请院判大人过来。”
    “是。”
    陆骁进到屋里时,陆知礼正在喝药,不过短短几日未见,他俊美的脸庞已苍白憔悴得可怕,隐隐显出灰败之色。
    “四弟病得这么重,怎么没派人进宫通报一声?”
    陆骁大步来到榻边,接过婢女手上的湿帕,耐心又温柔地替陆知礼擦拭脸上的冷汗,与因为剧烈喘咳而溢出唇角的汤药。
    陆知礼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就与前世病入膏肓的云霏霏如出一辙,病态且脆弱,衬着粘稠的黑色药汁,显得异常怵目惊心。
    “都出去。”陆知礼气喘嘘嘘地挥手,屏退左右。
    太子与宁王感情深厚,别说宁王府的人,就连天天跟在陆骁身边的魏行,都看不出陆骁早就对陆知礼动了杀心。
    一听陆知礼让他们退下,自然都安静地退到门外,关上房门。
    陆知礼猛地扯住陆骁的衣襟,气若游丝道:“我的药是二哥动的手脚对吧?”
    陆骁眸光微闪,露出不解的神色:“四弟在说什么?”
    说什么?
    陆知礼猛地推开陆骁,伏在榻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腰肢弯成痛苦的弧度。
    秋猎结束前那几日,陆知礼反复做一个梦,梦很长,长到像他重新经历了一生。
    梦里云霏霏进到东宫之后,并没有被陆骁调到身边成为掌灯宫女,她一直都在外院洒扫。
    云霏霏始终不知道李之就是他,直到他迎娶正妃后,决定纳云霏霏为侧妃时,她才终于真正知道他的身份。
    后来……
    陆知礼捂着嘴的手背上青筋暴跳。
    后来他终于知道那不是梦,那是自己的前世,而今生云霏霏之所以成了陆骁的人,他的药之所以被人动了手脚,肯定都是因为陆骁也跟自己一样,都做了个梦。
    他以为与自己手足情深的兄长,早就对自己起了杀心!
    陆知礼漆黑的眼底弥漫着阴鸷,抬眸看向陆骁。
    只见陆骁眉头微蹙,神情担忧且愤怒,就连语气也挑不出一丝破绽:“四弟的药被谁动了手脚?”
    陆骁直接将他扶了起来:“此事如此严重,你怎能隐而不报?”
    陆知礼一直都知道陆骁很优秀,却没想到他竟然优秀到这等地步,要不是这一世陆骁忍不住将云霏霏要到了身边,他恐怕连到死都不知道,要他命的人居然是从小到大最疼爱他的兄长。
    “你为什么……”
    陆知礼抓住陆骁的手臂,“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想问他,为何前世要带走云霏霏?
    要不是陆骁私自将人带走,云霏霏不止能好好活着,更不会死得那么惨!
    然而陆知礼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话都还没问出口,便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陆骁将陆知礼放回榻上,细心地替他盖上锦被,又掖了掖被角。
    他神色淡淡,动作从容,若不是深渊般的漆黑眼瞳里,正翻涌着若隐若现的森然杀意,确实是挑不出半分错误。
    高皇后知道陆骁来宁王府的事,他暂时还不能让陆知礼出事,至少不能在他们二人独处时出事。
    陆骁立刻将常福唤了进来,让他赶紧端来吊命参汤给陆知礼灌下,就连嘴里也塞了片老山参。
    这老山参是高皇后特地让陆骁带过来的,说是命人到长白山上采回来的,虽然不是千年山参,却也极为珍贵。
    高皇后对陆知礼的用心良苦,也是可见一斑。
    ……
    襄国公府
    谢晚被接回来后,便一直住在襄国公夫人的院子里,谢明珠与谢谨行则拥有了人生第一个小院。
    谢明珠的小院离老夫人的院子很近,叫做扶云阁。
    扶云阁比起当初的明月轩要大上许多,不止有漂亮的凉亭,凉亭旁还紧挨着小池塘,小池塘里养几尾鱼,周围还种了桂花树,风景怡人。
    除了小院之外,谢明珠身边还多了两个贴身丫鬟,襄国公夫人原本是指派了四个丫鬟过来伺候她,谢明珠不太习惯,这才暂时减为两个。
    “祖母特地请了个从宫里退休的教习嬷嬷,过来教你礼仪。”
    晚膳后,谢明珠被襄国公夫人叫到了过去,此时祖孙三代齐聚一堂,谢晚已经浴沐完毕,换上轻快的寝衣,乖乖坐在罗汉榻上吃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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