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干贝蒸熟后,便滗净汤汁,锅置火上加入清汤、精盐、黄酒调个汤汁,最后再将汤汁浇在绣球干贝上菜便做好了,是道嫩爽多汁,鲜而不腻,甘美滑润的菜色。
    灵香儿这边做好了两道菜,乔琪方才回来,他手中却只惨兮兮的摘了一把葱。
    灵香儿一抬眸,竟见他一双桃花目里还噙着委屈,她不免抿唇一笑,心中想到堂堂皇子殿下素日里过的是君子远庖厨的日子,大概是五谷不分的。
    她便立刻接过那把小葱,尽量佯装出真心实意的的样子,夸道:“乔琪哥哥真厉害啊!这葱摘的真好!我正要用这葱!”她说着还把小葱洗净切成碎末,将两道菜上各缀了一点儿。
    乔琪自幼便是天子娇子,文韬武略,绝美过人,听过的夸赞不知凡几,可这次夸赞的人却是哄他的,他看着她努力装出的真诚模样,顿时体会到了一种宠妃的心情,也跟着笑了起来,边伸手去拉她边道:“跟我来。”
    灵香儿又赶忙安排府中厨子再做花菇鸭掌、莲蓬豆腐、金丝酥雀、如意卷才跟着乔琪去了。
    “晚膳便在花园子中用吧。”乔琪拉着灵香儿的手,带她一起穿过幽深漫长的回廊,奔向暖意昂然的,他特意留在王府里的,长胜不衰的一小方春光中去。
    零星的雪花飘进回廊里,融化在灵香儿的指尖,凉风卷过他的香,让她觉得雪花简直致幻的迷药,它让人变得柔软,明明是冷冰冰的,却偏偏能引起人的莫大温情。
    乔琪方才已经命人在花暖房子里布置了一块用膳的地方,香烛、桌案皆已经齐备,灵香儿坐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透过五彩的琉璃瓦向外望去,窗外是漫天的飞雪,这里却是鲜花烂漫,悠悠芬芳,好似世外桃园。
    下人将膳食布好,乔琪笑吟吟的拿着白玉酒壶,斟了一杯酒,开口道:“这是倭国进贡的清酒,细腻绵密,入口甘甜,香儿可要饮一杯?”
    灵香儿想起自己上次醉酒后跑到乔琪家告白的时光,竟觉得曾经在岷县的日子恍若隔世,一时间心绪千万的点了点头。
    她接过乔琪手中的白玉杯,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手,竟让灵香儿的心绪感受到了抚慰。
    乔琪道:“我听说今日是太后召你进宫的,难为你了?”
    “没有难为到。”
    没有难为到?那便还是难为了。
    “发生了何事?”乔琪的眸色暗了几分。
    灵香儿思量着今日的事,嫔妃尽皆在场,即便她此时不说,明日也会传遍整个朝堂,乔琪哥哥依旧会知晓。
    她便尽量语气轻快的将事情讲了一遍,又道:“从前我还担心斥云道长是来骗吃骗喝的,想不到推挂占卜竟如此了得。”
    她说完又抿了一口酒愁道:“只是皇上的病依旧不见起色。”
    皇上的病一日没好,国便一日无君,要说灵香儿倒也不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素日里宇文乔琪虽然不说,她也知晓如今局势乔琪身上的担子颇重,他还有陆皇后的仇要报,可如今他担着天下,便只能先把私仇搁置下,心中定然有许多苦闷。
    而且皇上如今这样病着,她和乔琪哥哥的婚事也只能耽搁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乔琪自然察觉了,他将指尖轻轻压在她的指腹上,柔声道:“这一切总会过去,总有一天,我们能去过想过的生活。”
    他又露出个淡笑:“一想到这结果,我便觉得很欣慰。”
    是啊,总有一天一切的烦闷痛苦都会过去,一想到这结果,就会让人倍感欣慰。
    乔琪一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也许是清酒的缘故,使宇文乔琪身上的冷香又多了一分。
    他的眼尾染上了一层绮丽的薄醉,本来如美玉般莹白的肤色却不见绯色,反而凝成了一种,略微有些沉重的,不带血色的白,乔琪整个人便比从前多了一份敛也敛不住的萧杀之美,他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从前那层对世界展示的慵懒的、凉薄温柔的面纱,越来越薄。
    灵香儿抬眸望着乔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她那份认真的懵懂劲儿,却正好跌进了宇文乔琪那双桃花眼里,他心便温柔起来,面上又带了一种调皮的笑意,他单手撑着额角,眯眼道:“我怕是醉了,入寝吧。”
    灵香儿被他猝不及防的挑逗羞得脸上一烫。
    他也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只打横抱起她,一路来到了汤室里。
    直到天边泛白,他才终于饕足又珍重的把她揽在怀里,沉沉的睡了。
    第二日,一向勤勉的灵香儿终于乏的起不来,宇文乔琪却好似昨日干坏事的人不是他,一早便轻手轻脚的起床,入宫去了,他走时,她还倦着,便只懒懒的动了动身子,他便俯下身来给她掖被子,又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吻。
    灵香儿便好似又跌入了一个甜蜜的梦里,又在沉沉的睡去了。
    直到日上三杆她才从榻上起来,竟还觉得全身发酸,她才梳洗完毕,宫中便来人通传,说太后要召她入宫,她便胡乱的进食了两口白粥,又细细的净了口,再挑了一件烟云蝴蝶裙,外面披了一件妆缎狐衾大氅,向慈宁宫赶去。
    可当暖轿落地之时,所出之处却不是慈宁宫,而是养心殿。
    “这不是皇上住的地方吗?”灵香儿心下狐疑。
    小太监却在一旁道:“姑娘,二皇子也会到。”
    不是太后要见我,为何乔琪哥哥也会在此?
    灵香儿虽然心中纳闷,但此时情景,便只有往前走一条路了,她迈过养心殿的朱漆大门,便向殿内走去。
    她轻提曳地裙,将脊背绷得笔直,养心殿内一应布置古朴又威严,龙游祥云纹的赤铜钻花香炉里然出袅袅的熏香来。
    不知怎的灵香儿竟觉得这香充满了魅惑,像一种迷离的破碎。
    皇太后坐在皇上的病榻边上,满面愁容。
    灵香儿恭恭敬敬的对太后见了礼,太后转过身道:“平身吧,你过来些。”
    第47章 迷魂香
    灵香儿不知所以, 只得依照着太后的吩咐,到了皇上的病榻前,她垂着眸, 不敢直视皇上, 因此并未看清皇上的颜面,只见到他穿了一件明黄色暗纹的寝衣,样式简洁, 未有任何明绣, 上好的真丝面料发出莹莹的光泽, 灵香儿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
    太后道:“是我让你过来的, 本来是想让乔琪也过来, 可他刚从北境回来, 朝堂上还有紧要的事, 恐怕要再有一会儿才到。你便把昨日发生的事, 连着乔琪做的梦,原原本本的讲给陛下听吧,哀家相信他听得见。”
    “是。”灵香儿便柔声将昨日紫罗兰变色之事, 连着乔琪梦中遇见仙人的话,一并柔声讲给了昏迷不醒的康仁帝,她声音又甜又脆, 清越动听, 讲到动情处太后竟然红了眼圈。
    她说完了话, 太后道:“听见了没, 昊儿, 已然有了神谕, 你的病就快好了。”
    太后说这话时候, 灵香儿正好站在康仁帝宇文昊身边, 竟然隐隐觉得他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灵香儿正出着神,就见小太监恭着身子过来禀道:“豫王殿下来了。”
    他才说完,乔琪便从外殿进来了,他身上穿着绛红色金线蟒袍,在养心殿古朴的陈设映衬下,竟有种威严的美感。
    灵香儿一时竟觉得心脏好像漏跳了半拍。
    她反应过来,立刻福了一福:“参见豫王爷。”
    乔琪挑了下眉,目光里带着几分挑逗:“平身吧。”
    他又对太后施了礼。
    太后摆了摆手,又对灵香儿道:“我和乔琪有几句话说,你先去殿外候着吧。”
    灵香儿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日光从檐角缓慢游移至灵香儿的脸颊上,乔琪才从养心殿出来。
    他笑眯眯的对她伸出手:“等累了吗?”
    “不过站了一会儿,有什么可累的。”
    她说完这话,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眼中的那丝暧昧,想起今早的腰酸腿软,不由得脸上一烫,忙把目光移开了。
    他拉住她的手,两人便一并上了轿子。
    他许是觉得自己昨夜折腾的太过,今日倒是十分老实,只一边拉着灵香儿的手,一边用拇指在她手背磨蹭着。
    两人一并回了王府,一进门,就看见柔娘带着灵熙练八锦缎,灵熙现下身子好了许多,太医说适量的运动可以帮助身体康健,柔娘便开始每天教起灵熙功夫来。
    灵香儿见了道:“熙熙冷不冷?怎得穿的这样少?”
    灵熙素日里看见乔琪都是躲着走,此时便一吐舌头:“被你一说,我倒是觉得冷了,姐姐,我回去换衣裳,然后便和柔姐姐一块吃晚膳,你不必挂心我了。”
    柔娘也怕乔琪,福了一福和灵熙一溜烟跑了。
    乔琪道:“灵熙定是没读书。”
    灵香儿怕他又责罚灵熙,赶忙道:“乔琪哥哥,我午膳也未尽,现下饿的紧,我们快去用晚膳吧。”
    乔琪听她一说果然不再追究灵熙,跟着灵香儿进屋了。
    因着今日有些疲惫,晚膳便遣了下人将桌案摆在寝殿里用。
    灵香儿果然吃下了不少,乔琪被她带动着也比素日里用的多了些。
    用过了晚膳,两人便一并躺在了软榻上,屋里燃着袅袅的茉莉香,灵香儿把头在乔琪胸口蹭了蹭,又钩住他的脖子,抬起一双小鹿眼望着他道:“乔琪哥哥,我今日见到皇上,总觉得他病的有点怪。”
    “我家小姑娘看出什么来了?”
    灵香儿坐起来道:“因着我娘留下的密信上曾说过怀疑陆皇后是绣线上被人下了毒,所以今日我便格外注意了一下。”
    “可父皇的寝衣上没有绣图样。”
    “明绣是没有,暗绣却不然。”
    “哦?可见得什么端倪了?”
    “陛下的寝衣是真丝所制,真丝本是天然的桑蚕丝精练而成,此面料吸光顺滑、丝线较密,手感柔和飘逸,光泽优雅,成珍珠光亮。可今日陛下穿的那件却过亮了点,按理说皇上是绝不会用劣质的材料的。”
    “你是说?”
    “但我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乔琪冷声道:“这人便是多年前给我母后下了毒的凶手,见着事情没有败露,又如法炮制了。”
    “可是陛下已经昏迷月余了。”
    乔琪嗤笑道:“我还没死,他们也不会让他死。”他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灵香儿。
    灵香儿捏了一下乔琪的掌心,心疼道:“确是得先救醒陛下。”
    只是如此怪病何人可解?
    电光火石之间,她心中突然想起一个人,她和乔琪不由得同时脱口而出:“斥云道长!”
    第二日,乔琪果然带斥云入了宫,因着太后本来笃信神鬼之说,陛下的病又看了许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又有乔琪保驾护航,斥云入宫一事,倒也十分顺利。
    只是太后还一并叫了太医院的几名太医一并前去。
    斥云今日难得的穿了件簇新的道袍,胡须面颊都理得干干净净,竟然有了几分仙风道骨,他细致的看过皇上的病体,太后急道:“如何了?道长可有良策?”
    斥云一揖道:“陛下是心血不足之症,贫道回去细细琢磨个方子送给院判大人,再由太医院定夺可否一试。”
    众院判点头称是,其实皇上的脉象平稳,并未见出异样,只是一直便昏迷不醒。
    几位太医心中也有了些猜测,可猜测便是猜测,胡乱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因此倒是心照不宣的说是心血不足之症。如今听斥云也是如此说,更觉得是同道中人,理解的点了点头。
    太后道:“既如此,道长回去便细细琢磨个良方,若能救醒陛下便重重有赏!”
    斥云恭恭敬敬的谢过恩,便跟着乔琪回了王府。
    豫王府内,乔琪坐在把紫檀木的椅子上,沉声道:“说吧,今日到底看出来什么了?”
    斥云干笑了两声:“殿下冰雪聪明,便是和殿下心中所想一致,皇上却是中毒。”
    宇文乔琪果然并不惊讶,只慵懒道:“你可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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