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这回事,叫她娘一人去肯定是不行,隔壁住的是王善保一家,王善保吃过饭便下地了,元绣去的时候他媳妇儿跟大儿媳倒是在家。
    “婶子下午可得闲?”两家关系素日处的不错,元绣直接开门见山道。
    春枝婶子是和善人,点点头:“下午闲着哩,姑娘有事不妨说。”
    “我爹那腿今儿得去医馆换药,现下家中来客,我一时走不开,劳您跟我娘一道去一趟县里。”
    王家婶子跟她大儿媳妇都叫元绣放心,肯定会把这事儿办好,家中受了几回恩惠,如今能帮上小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知县夫人也觉得这时候来的不巧,不过确实是有要事相商。
    元绣给沈夫人倒了杯茶,二人便在堂屋坐下来了。
    “杨老财被押至府城定罪问斩,他那些田地也要悉数充公,先前给你们村上人返了不少地,但合计以后还余下不少地,这几日我们老爷正跟新上任的知县交接一干事宜,对这些田地有些犯难,姑娘如今常在田间,便想着问问姑娘,这田地你要不要买些?”
    如今日子还算好过,田地都是命根子,没什么人愿意将地卖了,再加上杨老财的地大多数本就在双井村,比庄上的田地离得还近,这便更为难得,显然沈夫人也是想到了这点,才特地来一趟问问元绣作何打算。
    家中多少还有些家底,大不了将那些金子也兑了,总归这地定是要买下来的,如今已经买下的地,她都觉得有些不够。
    几乎没怎么思量的,元绣便点头应了,算起来她这儿还有些银子,管买地是够了,不过买完地之后,确实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想来为了给元绣争下这地,沈夫人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元绣又给沈夫人续了茶,连番道谢:
    “如此便多谢沈夫人特地来告知一声,否则我定然想不起来这事儿,这恩情我记下了,等田里有收成了,便差人去京里给你送些新鲜的尝尝。”
    “姑娘说这话倒叫我不喜,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您帮我家姑娘找了教养嬷嬷,这恩情我都从没与你论过,这些又算的了什么。”沈夫人摆手,“往后可再不要说这些了,咱们两家结识一场,也算是缘分。”
    元绣也不再客气,有些情分心里记下就好,面上推推拉拉反而累赘多余。
    “我来前也问清楚了,还余下五十几亩田地,都是上等地,也还有不少中等地,姑娘若是没法子全买下来,倒也可以问问你这村中人可要不要买一些。”
    “等村里人都回来了我便去问问,夫人心善。”
    这话说的沈夫人叹了口气:“到底是疏忽了,连底下人受了这么久的冤都不知道。”
    二人又闲叙一下午,直至日渐西斜,沈夫人才唤了院里坐候的丫头并车夫一声,三人又乘着马车走了。
    若是要买地,明儿便直接带着银子去衙门,由新任知县、主簿,并县丞一道,划分定好的田亩,又由各乡里长令人去丈量田地。
    量过地以后交了银子就能定契了,再之后这地便归属元绣。
    村上要买田地的没多少户,王善保家倒是拿着机会了,上回衙门赔偿的银子,外加自家攒了,又买了五亩中等田,若是打理好,往后一家人再也不必饿肚子。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九章
    买不起田地不光是双井村人, 其他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便是中等田,一亩地也得花十两银子, 更遑论上等田了, 大多都须得十五两银一亩。
    十两金倒像是专为这些地准备的一样, 现在十两金能兑二百余两银子, 再一个自己这儿还有七百多两银子,另外曾经好友所赠的银子,这会儿也不得不动了, 毕竟以后有钱也不一定能买着地。
    中等田地基本都被村里人买下了,元绣只想拿下那五十亩上等田,最后免了些银钱,拢共花了七百两银子才拿下。
    从回来到现在,除了上回买的庄子, 这便是最大的一笔开销了。
    上回卖蘑菇, 劳心劳力也只不过挣了二百两不到,后田地日常经营上也得有花销,方方面面都得花钱, 且又只出不进, 所以手头银子所剩不多。
    虽说拿到地契, 但元绣心里还是有些虚,一道来买田地的几家颇为艳羡地看向元绣, 这姑娘如今可比从前的杨老财还富庶。
    元绣不管其他, 这几张薄薄的地契贵重至极,她得正正精神, 单守着宝山可没多大作用, 得将这些地都用对了。
    只不过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事, 知县说到底是个清官,当官最看重什么?名声。
    沈大人赶着进京,三日后便要出发了,元绣便招村人商议了一番,毕竟沈大人也算是双井村的恩人,帮着村人狠治了杨老财,又返了不少地给他们。
    这回沈大人要走,元绣便想着带村里人送行三里,瓜菜相赠,无论如何,场面大些,大到足以叫这场面能载入县史,大到京中人也能听到这清官的名声。
    这番沈大人能进京为官,一方面能看出来沈玉如既然已是太子侧妃,太子嫔妃都是从小官之女中选的,但如今既已经选上了,皇帝只要心里还有太子,势必要给太子抬抬位子的。
    那位皇后见太子妃位已定了,且多是无甚根基的小官之女,势必也不会再纠结这小小的“抬位”之事。
    初入京城,再加上又跟皇家结亲,想必遭到的阻力也不少,若是有个好名声,至少便没人敢在明面上使绊子了。
    毕竟谁也不敢在明面上跟百姓拥戴的清官作对,要知道跟百姓作对,便也是跟圣上作对啊。
    元绣心里早有一番思量,所以她才提出来,村长便点头不止,村里人更是个个都点头称是。元绣说场面越大越好,不少人当即便表示要叫老子娘,还有家里孩崽子都去送沈大人进京。
    县中被沈大人帮过的人家也不少,只要有人开头,别的不说,单就是跟上去凑热闹的恐怕也不少,倒时候都一起拥着走,场面不愁不大。
    另一个,这是叫这新任丹桂县知县心里有些底,往后才更能做个清官。若是清廉正直,百姓也定当拥护不是?
    事儿也跟元绣心里想的差不多,本来进京就三辆车马,中途百姓都一路跑着跟在后头,嘴里大声喊着沈大人清廉,往后前途明亮。
    到最后,甚至有老人跟上来,递了一篮子鸡蛋,口中呜呜咽咽:“当初家中鸡鸭遭贼人偷了,沈大人不嫌是小案,尽心督办,叫小老儿我记到现在啊!”
    不少人跟着应和,个个嘴中都在细数沈知县办的案件。
    元绣也有些惊讶,她不过是带村里人开了个头,不成想后来竟被挤到最后头去了。
    “沈大人一路顺风,若是得空便回县中瞧瞧,咱百姓都惦念着您”
    “是极!这篮菜您千万收下,山长水远,京中只怕也尝不到家里的味道!”
    ……
    车马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群百姓,沈知县显然也惊到了,眼里已然泛起湿意,抱拳躬身:“我沈某人在任这么久,对诸位这……”
    话没说完便有些哽咽了,忽又看见人群中的元绣,瞬间想明白了,于是又对着百姓拱了拱手,偏头道:
    “沈某受之有愧!”
    众人静默片刻,旋即又是各式不舍言语:“沈大人不必妄自菲薄!”
    总之这一场送别,现下是足以被记进县史了。
    ……
    杨老财的那些地,十来亩已经种上麦子了,这麦子现下也归了元绣,只肖叫宋庄头留意就行。因着他今年一开始要收六成租,所以他的地没人租,后来又遇着这些事儿,其他的庄稼便没种下去。
    这才买的五十亩地竟有一多半还空着,不过都这时候了,再想种些麦子之类的是来不及的。宋庄头要做的蜂房倒是叫她有了些想法,这时候种甜菜正合适,到了季节熬糖制糖,这糖价格比麦子价可要高出不少。
    一起来买田地的几人都是有几分家底的,一开始元绣要赁地给村里人,怕后来出问题,几人就没敢租,现下看村里人都种的好好的,便有些懊悔当初怎么没租上几亩田地,田地也好,租金也不高。
    现在看元绣又买了田地,既然都亲眼见到了,心里也清楚人家不可能为了这么几个钱就叫别人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一个个心里全都活泛开了。
    王善保先前也赁了元绣家的地,现在看到另外几人互相推搡着有话不说得样子,便是猜也能猜到几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只不过他才不会讨人嫌的替几人问元绣姑娘。
    他不好意思,另几人扭捏半天,也终于开口:“姑娘,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家中都不容易,您若是有余下的地,能不能……能不能也叫我们赁两亩?”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显然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元绣知道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只管埋在田里的人,一开始观望也是有些怕,再说赁些地给村里人,至少就像是提溜倒人家了后颈子,起码不愿意再想跟元绣对着干。
    “是啊,姑娘,若是有多余的地,好歹叫我们赁两亩。”另一人也苦着脸,跟着后面求。
    “今年是不成了,除了已经种上粮食的地,余下都是有用处的。”元绣也和和气气的跟几人解释,“况且这地即便赁给你们,如今都到这时候了,你们也不好种什么东西,索性等到明年开春,到时候连带着今年已经赁地需要续租的,一齐办了。”
    几人听见元绣的话,皆应下了,若能明年种自然最好,他们如今提了,肯定是想探探口风。元绣心里头没觉得这几人如何势利,毕竟家家户户都没粮没钱的,能想到这些,反而能说明几人心思活络,往后若是有什么别的活计,这几人倒是可以交待。
    元绣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不显,挨个问明了几人姓什么叫什么,家中人口几何田地几亩,几人当她是为了摸清家底好打算给他们算计租多少地,因此一个个都苦着脸报自己家里多贫苦。
    也确实过的不容易,攒的家底如今得知能买地,尽皆拿出来买地的,再多的银钱都拿不出来了。
    “我本家姓刘,村里人惯喊我大头,原是木匠,现在接些活,日子过得能松快些,好容易攒了几个钱,现下全拿来买地了,家里现下没剩几个大子儿,还算有些盼头。”
    刘木匠这头确实比常人大一圈,他这样一说,元绣便听他接着要说什么。
    只见刘木匠搔搔头,“我家里好歹能填饱肚子,姑娘那地先紧着他们几个租,若有多的便也叫我租一些,毕竟这日子越过也越有盼头”
    方才最先开口的问能不能赁地的也是他,许是常年四处给人做木工活,好歹也见识过一些世面,脑子自然也就活络些。
    元绣点点头:“今年开春赁地那会儿便说了,照规矩来,若是想租,我自然都能应下。”
    一行人说说笑笑便进了村,都知道几人今天是去买地的,村里不少人看他们回来了,也都朝这边看,也有胆大的直接向元绣打探情况,毕竟地都买下了,她这儿也没什么必要瞒着。
    不过村里人也只是打探,本来就差距甚远,若是在赵家起房子那会儿还有些羡慕,现如今人家日子过得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干脆连羡慕的心态都摆不起来了,元绣对他们好,他们只觉得十分感激。
    人家不作妖,元绣自然也愿意带着人家一起过上好日子,即便有几个作妖的,她也自认为能把的住场子,所以村中对于一家人的闲话是少之又少。
    田地既然都到手了,那么种甜菜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这几日宋庄头一直在忙着蜂房的事儿,那些野蜂都被他引倒蜂房了,如今只等着寻花产蜜,元绣问过,得知银子还有余,便也没多管蜂房。
    不过新买了地,还是要跟庄子管事去知会一声。管事知道元绣是个有主意的,也没多嘴,东家怎么说他怎么做便是。
    “甜菜我去年回来路上听人提起过,也不知咱们这儿有没有人种过,若是没有,还得去一趟府城或是别的地方买些菜种。”
    周管事皱眉想了许久:“您说的甜菜我听过,只不过咱们这儿还真没什么人种这玩意儿,只怕府城也是没有的,想来得去清远洲才能买到。”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章
    管事的这样一说, 元绣就有些丧气,照她来看,这甜菜产量颇高, 若是熬糖, 也能值当很大一笔收入。
    “姑娘莫忧心, 我跟老马一道去一趟清远州, 那儿比咱们这儿过得要更好些,便是买不到甜菜种,也能买些其他的粮种菜种, 拿到咱们这儿都是新鲜玩意儿,比单种粮食有赚头。”周管事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元绣有想法在他看来对田庄上也是好事。
    “如此……便辛苦你二人了。”元绣蹙眉,清远州确实有些远,但现下也没法子, 若想让这些田地出息银子高, 这甜菜就是个好路子。
    “不辛苦,东家心里想着咱们,咱们也不能把好日子过孬了不是?”管事的又拍着胸口打包票。
    元绣本要支些银子给他, 被管事的摆手拒绝了, 他晓得元绣近来又买了田地, 东家田庄里各项开销也不是小钱,况且庄上暂且还没进账, 长此下去就是再有钱也架不住:
    “这一趟我先自己垫了银子, 等回来该多少钱您再补给我就是,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的, 这一趟您就先别支银子了。”
    庄上人签的都是死契, 所以当初才会连着庄子一起转给人家, 除非主人家放契,否则自个儿攒了再多钱也没用,只不过日子能过得好些。
    周管事是知晓分寸的人,山高水远的,头回领了差事,先拿了银子,若是没办好事,他心里更有愧疚,他心里是计划着若是没寻到,自个儿一路花销便不找元绣要的。
    纵使再有钱,这连着买地,光进不出的,手里也会有亏空不是?
    好容易遇着心善的东家,一群人不知道都念了多少回佛烧了多少回香。
    元绣她没买庄子的时候,周管事为着庄里人,饶是之前攒了些银钱,后来只怕都剩不了多少了,现在他说暂且不要银子,元绣自然不同意。
    周管事只说明儿一早就走,怕也来不及去取银子,元绣这才作罢,只说花了多少银钱都记下,回来时找她支。
    跟管事的交代完,管事家的小红又跟着元绣在林子里转了一圈。
    元绣心里记挂着后面该怎么赚银钱,想着想着有些着急,又跟小红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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