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野歌盯着眼前谢青橦藏身的木屋,亲手将火把扔了过去,眼睁睁的看着谢青橦被困在其内,活生生被烧死。
    这着实是太过于无情且残忍,尤其是殷野歌从头到尾都没有后退一步,就亲自站在那里,等待谢青橦被烧成灰烬。
    很难想象一个人要多么冷血才能如此无动于衷,视线掠过相册,看到了上面字迹挺拔的“千禧年摄于马德拉”,照片上,英俊的青年侧头注视身边的人,目光温柔且缠绵。
    但是他被身边人烧成了焦炭。
    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出现了焦黑的废墟,大火过后的世界里,一只手伸出,捡起了地上被烧成灰烬的尸骸,十分镇定的,一点一点拢起,放入了蹭亮的铁盒中。
    他的手指依旧沾着灰末,白皙修长的手指顶端,有一些脏污,紧接着,他低下了头去,伸出了舌尖,神经质的舔过了指尖,留下一道晶亮的水渍。
    楚歌再也忍不住,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剧烈的呕吐起来。
    失手间打翻了书桌上的文件,楚歌呕吐的撕心裂肺,仿佛是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吐出身体。
    眼前一阵天翻地旋,化作模糊的白光。耳朵似乎捕捉到了匆忙的脚步声,有人急急赶过来,扶住了他。
    “先生?”
    询问的声音惊讶且焦急,楚歌摇头想要说没事,模糊的视线渐渐复归清明,不经意间却扫过了大敞的抽屉,第二层格子里,在被他抽走了天鹅绒相册后,只剩下一个蹭亮的铁盒。
    脑中隆隆作响,楚歌刹那间忍耐不住,再度呕吐起来。
    意识再度复归清醒的时候,楚歌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问诊器,另一端按在他的胸口,冰冷,发凉。
    管家站在床边,似乎在与白大褂的医生交谈,楚歌却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被那种冰冷悚然的感觉所占据,整个眉心几乎痛苦的拧成了一团。
    医生抽出了温度计,在看到上面已经超过警戒线的数字时,面容有些凝重。他站在床边,不知道在和管家说着些什么,许久后,楚歌只感觉到一双苍老的手掌拂上了额头。
    管家道:“先生,今日怎么了?”
    楚歌一时没有回答,他颤抖着,手脚冰冷:“梁叔……我做错了吗,错了吗?”
    他的面上浮现出两团不正常的潮红,然而额头却是冷汗涔涔,刹那间管家想起来被扫到地上去的那本相册,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沉声道:“您没有做错任何事,谢青橦背叛了您,那是他罪有应得。”
    楚歌痛苦的喘|息起来,管家的话并没有让他有丝毫好转,混沌中他想到,管家似乎知晓很多旧事,或许可以问一问他,但楚歌眼下冷汗涔涔,连话语都组织不起来。
    那舔舐去骨灰的一幕在他眼前反复闪现,还有那种沙沙的,仿佛舔过粗糙粉末的感觉,划过上腭落入喉间,被吞入腹中……
    楚歌陷入了对殷野歌的深深憎恶里,他从没有这样希望过,一个人去死。
    .
    林木葱茏,山水朦胧。
    中式的建筑群,就坐落在湖边,掩映在一片绿树鸟语之中。
    原本就是极清幽的地方,眼下却更加静谧起来,仿佛笼罩在了一片压抑的沉寂中。
    下人们轻手轻脚,修建花木,打扫房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交谈,甚至在公共场合内,小声的交流的消失了,化作了眼神的交流。
    谁都知晓这座老宅的主人最近低压盘旋,每一个人敢顶着上,去触那人的霉头。
    然而在卧房的深处,床上人双目紧闭,脸色潮红,正在病中。
    这一病来势汹汹,当天便烧到了40度,饶是管家见惯了风浪,一时间也是慌张。
    家庭医生守在一旁,时刻待命,眼也不合的守了整整一夜,额头的温度才终于稍稍降下来。
    最奇怪的是检查不出来任何原因,好像无端端的就烧了起来,查一查行程,除了在医院里见了林榕桧,又去城南半途折回以外,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管家心知是那相册惹的祸,却牢牢锁在口中,一句也不曾说。
    楚歌烧的浑浑噩噩,昏沉里都不知道自己见到了什么,他仿佛落到了千丈悬崖底下,在一片黑黢黢的世界里,听着猛兽的咆哮,毒蛇的嘶声,他感受到生命力在缓慢的流逝,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
    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如同开裂了一样。
    手指轻轻抽搐,察觉到他精神上的波动,沙沙的电流音试探道:“楚三岁?”
    楚歌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简直崩溃:“妈卖批这是什么世界啊,你不能给我选个正常点儿的吗,统子!”
    那最后一句“统子”简直是嘶吼出来的,系统也特别无辜:“……要是世界正常的话,那也就不用让你来了啊。”
    楚歌竟然不能反驳,他纠结的想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想不开考了这么个工作,指派到了这么个中心,无时无刻精神都在遭受巨大冲击:“……我觉得我跟一条死狗也没什么区别了。”
    系统说:“……那还是有点区别的。”
    楚歌说:“什么?”
    系统说:“狗死了还有人会掉两滴泪。”
    楚歌:“………………”
    那意思就是,像殷野歌这样的“人滓”死掉了,连为他掉泪的人都没有了吧。
    楚歌神色恹恹的说:“那为什么殷野歌还不去死呢?”
    系统说:“因为还有谢童啊。”
    喔,谢童,后来被他接到殷家里,当成人形血库一样的谢童,殷野歌给少年在海滩上搭建了一座精致的沙堡,然后又亲自将童话故事中的城堡碾碎。他抽干了谢童血液,告知了谢童真相,火海里的父亲、神经质的母亲、不治身亡的奶奶……
    手上沾染着无数人命,瞧着少年在痛苦与绝望中凄惨的死去。
    楚歌记忆里就没见过殷野歌这么阴郁残忍的人物,上个世界美貌狠毒的小楚王比殷野歌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内心中对这个人的巨大排斥。
    系统“哦”了一声,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楚歌说:“你又回去追什么破烂电视剧了,《人民的魔教教主》?”
    系统说:“……瞎猜什么呢,最近热映的是《人民的黑|道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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