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而觉得去拿那个二百两的比较好,一是竞争者少,二是修缮的确要花钱,但这个钱又不是马上就拿出来用,等过个半年又赚了一笔钱,到时候宽松了再维修也不晚。”
    “好像也对,二百跟三百两,中间差不少呢....”三叔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该选那个好?
    但不管选哪个,他都得先把银子凑齐,到时候买房子要求三日内把余款交齐,不然就算购买失败,自动转给下一个出价高的人。
    想到这点,三叔又坐不住了,风风火火的想要出门先去凑银子。林屿把人叫住,回身去房里拿出他提前准备好的银子,“三叔,我先把银子凑了出来,拿去用吧。”
    “这,怎么还多了一点?不是二十两吗?”三叔手里拿着银两,一上手掂量就知道不止二十两。
    “安心啦,我提前算留好家里的生活费,就把能挪用的活钱都拿了,万一就差这么一点呢?总不能功亏一篑吧?衙门可是只认钱的。”林屿说道,“置办产业才是最要紧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三叔眼中隐隐带着泪光,重重的点头,捏着银子回家去筹钱,小屿对他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就是亲侄子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偶尔有人说酸话,说他一直向着小屿比亲儿子还好,看看,他们自个能做到吗?
    三叔回家发动全部亲戚凑银子,争取把铺面的事情一举敲定,而为了多赚一点钱,三叔家的三兄弟甚至开始加班加点的干活,带着挑担到处去售卖豆干,想要帮上一点忙。
    偏偏这个时候,下河村的同行开始出幺蛾子了。
    之前提过,下河村跟林家村挨的挺近,而下河村本来就有一个“豆腐王”,家里三代人都是做豆腐的,结果传到这一代,几兄弟在爹娘去世之后,想要分家。
    但做豆腐的工具只有一套,根本分不均匀,再说,做豆腐是个辛苦活,要磨要煮,要搅要点,少了人手根本摆弄不了这一摊子活,他们一闹事,自然而然就降低了产量,被三叔家占据了市场。
    但是三叔并没有把事情做绝,他们只卖豆干和腐皮,加上刚做出来的腐乳,尽量避免同行竞争。
    可是王家三兄弟不这么想啊,他们只觉得自己的银子被人偷走了,十分的不爽,调转枪头来,想要对付这边。而他们想出来的绝招就是,降价。
    原来三文钱一块的豆腐,现在只要一文钱!这么便宜,谁不去买几块尝尝?本来春天豆子涨价成本增加,他们还搞这招,摆明了是想要挤兑三叔。
    基本上临近几个村子的生意都被抢走了,豆干生意一落千丈,谁不爱便宜?何况是这种骨折价格?
    林屿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到底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绝招?纯纯的惠及周围村民,这种专门利人的高尚节操,实在太少见了。
    正缺钱的时候遇到这种釜底抽薪的家伙,急的三叔嘴上长了三个燎泡,怎么喝黄连水都降不下去。
    “叔,跟他们对着干,没必要,就等着看他们自己作死好了。”林屿安慰他,“你想想,去年秋天我们收了多少豆子?满满的一库房!堆都堆不下,这就保证了我们的成本比他低,再说了,三文现在卖一文?亏不死他!每卖出去一块,就要亏一倍的价格,家底子再厚难道还能禁得住这么一直亏?他们肯定指望这招打乱我们的针脚,然后跟着出昏招也降价,最后两败俱伤统统破产,我们稳住了,他们反而没办法,难道这个价格还能一直降下去?”
    “再说了,一旦降价了以后想涨回来,那可不容易。周围居民可是习惯了这个价格,肯定以为一文也有赚头,突然翻三倍,那还不闹翻天啊!现在,我们只需要降低产量,熬过这一关就行,赚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也明白,就是心里难受,咱也没得罪他,他们王家几兄弟突然搞这出,缺德的冒烟!”三叔嘴里骂骂咧咧,把王家的十八代祖宗都拖出来骂了个遍。等骂够了,心里那口气消了,转头重新安排去怎么走。
    如果还想赚钱,只能每天走远一些,再到更远的村子卖,但这样路上消耗的时间更多,还不如在家待着呢。
    林屿也劝,不如在家研究研究怎么把豆干做的更好吃,粗加工的食品肯定没有精加工的贵,耗费时间在路上,还不如想想怎么做卤豆干,或者辣条呢。
    茱萸虽然能够调味,还是没有辣椒好吃,可是辣椒本来是明代传进中国的,等到那时,林屿估计他骨头都成化石。
    心里憋着一口气,林青山跟林青河在家真的开始琢磨怎么做卤水豆干,他们根据之前做腐乳的配方加上改进调整口味,还真的搞出来了。
    一锅卤菜好不好吃,主要看卤水的配方,而卤水一旦成功,不光是豆干,里面放什么菜都好吃。
    端着那锅卤水,林青树激动的泪流不止,他终于能干出一点业绩来了!也能帮着家里赚钱了!
    “先把卤水的方子放好,里面需要什么香料,提前买齐。”有了上次被人“掐脖子”的经验,三叔深知原材料的重要性,让大儿子先提前采购好香料。
    “可是爹,咱家没钱啊,所有钱都拿出来准备买铺子。”林青山可怜兮兮的说。
    三叔语塞,好吧,他们都快把亲戚借遍,就是为了买铺子,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衙门有房子跟铺子卖的消息,只在小范围内传播,衙门选好了日子,就通知那些人上衙门来,把房子编好号码,让底下有意购买的人写下价格放进匣子里,由台上人念出最高价,购买成功。
    林屿一早就决定要去压阵,所以一大早就起了床,梳洗后跟着三叔去了衙门侧面的一个小院里。
    衙门说过可以带人进去,只是不许喧哗闹事,违者立刻取消资格,所有有资格报名的,都要提前交二十两银子的保证金,到时候直接折算进总金额里。
    三叔带着三个儿子跟林屿,一共五个人踏进衙门隔壁的院子,先被里面的架势唬了一跳,里面三三两两的坐落着不少人,一个资格占据一个四方桌。
    衙门的主持人还没来,所以那些人都在互相寒暄客套着,谈天说地,但他们聊的可不是天气,而是最近有什么赚钱的。那个说最近州城的粮价涨了,这个说酒价降了,说的都是生意场的事。
    三叔倒吸冷气,只觉得自己踏入了完全未知的世界,跟这些人格格不入,平时碰都碰不到的。
    他心里露怯,只好选了一个侧面空着的桌子,旁边人衣着看起来比较朴素的。
    作者有话说:
    法拍房虽然便宜,但竞争也很激烈喔!谁都想捡个便宜。
    第五十六章
    他们坐下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隔壁桌先搭话了,“老哥是哪里人?”
    他岁数颇大,看起来跟三叔相近, 但只穿着简单的蓝色衣裳,头发用木簪挽好,没戴任何装饰,林屿眼尖的看到, 他的袖子上还打了同色的补丁, 磨的起毛,把艰苦朴素发扬到了极致。
    三叔含糊的说, 不远不远,就是本县乡下的。
    那位老先生也没当一回事,大概满屋子只有他跟三叔岁数接近,他谈兴很高,絮絮叨叨拉着三叔说话,到了他们这个年纪, 除了事业就是家庭儿女, 他们两就开始聊起各自的孩子, 两人越说越来劲。
    说着说着,老先生一撇嘴:“还是老哥你能我聊到一块儿去,说话也实在, 不像我儿子, 兜里有了几个臭钱, 烧包的不成样子!今早上我要穿这身来, 非要我换了, 还说会被人瞧不起, 我这身衣裳哪里不好了?舒舒服服的, 这衣裳就得穿旧的才舒坦!”
    三叔讪讪的不好接话,毕竟他们兜里连“几个臭钱”都没有。
    林屿一直侧身打量那些同样来买房子的人,压低嗓门跟青山哥说话:“平时也看不出来,原来咱们长兴县还有这么多有钱人!这个顶个的不露富啊!”
    平时在街面上走着,也没发现这么多有钱人呐!都藏哪儿去了?
    他眼光比其他人好得多,一打眼就看出来在场的各位,身家丰厚,就连穿着打扮都要高人一截,从头武装到脚,彰显自己的身份。
    林青山看的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悄悄用眼神示意,“那人帽子上镶的,不会是玉石吧?”
    “我瞧着像宝石,那么大那么红!也不知道要卖多少钱!”林青河啧啧称奇。
    而林青树也是跟着去过州城的人,见识多了一截,他竖起耳朵,全在倾听隔壁桌讨论怎么倒卖粮食。丰收时麦子只需要十文,而放到春天能卖出十五文的价格,一倒手就是一半的赚头啊!只可惜他没有本钱,不然一百两变成一百五十两,也就只需要四五个月,多赚呐!
    这话也是没被林屿听到,不然真得好好说说,什么是利润越高风险越大。
    不过林屿现在想的是,三叔的发小真是铁哥们!这铁的不能更铁了!明显是有过硬关系的人才能接到这个消息,跑来捡便宜。
    三叔扭过头来,低声说着:“我也是真没想到啊!居然把这种消息都告诉我了!”他暗中拍大腿,他的礼真是备轻了!
    补上,必须得补上!
    不过现在肯定来不及了,等真买到房子再说。
    他们一边跟人聊天,一边竖起耳朵听人交流信息,只觉得今儿妥妥的来对了!有种推开新世界大门的感受,平时也生活在同一处地方,但别人这过的才叫生活,他们只能算是活着。
    但是越听三叔的心就越沉,知道这回买铺子的事,多半是悬了。
    在场的都是生意老手,估价估的极准,互相之间又有默契,说不定早就商量好,谁买什么谁不买什么,他呀多半是凉了!
    但没到最后关头,不能先泄了自己的底气!三叔稳了稳心神,等着主持人过来宣布拍卖开始。
    主持这事的是个老文书,眼皮似睁非睁,令人担心他到底睡醒没有。老文书上了台后,懒洋洋的翻开书册,用一种似醒非醒的声音开始念第一套要卖的房子。
    “甲字三十四号房屋,位于清水街的住宅一套,长四十尺,宽二十五尺,内有甜水井一口,底价四百五十两,现在开始出价...”
    四方桌上摆了匣子跟纸笔,要出价的人写上价格,注明姓名和桌号,就让人收到台子上去,由文书一一检查后,把价格当场宣布,在场的人也就知道自己出的价格落空了。
    这种方法能保证真正的买主信息不会泄露出去,当然,他要是自个嚷嚷出去,跟衙门可没关系。
    三叔没写价格,只看着别人动手,果然跟他猜的差不多,在场人互有默契,成交价格是五百两,根本不高。而附近的院子说不定能卖出六七百的市价。
    接下来就是第二号,第三号,慢慢轮到他们看中的三处铺子之一,而铺子竞争比房子还激烈,毕竟铺子租金高投资回报率更高。
    那处底价三百两的院子,三叔试探着写了一个价格,三百二十两。写价格时他手都在发抖,因为他这次总共也就凑齐了二百七十两,剩下的五十两都不知道从哪儿来。
    那可是五十两啊!三天内不凑齐,就会自动把名额转让给下一个人。
    三叔心里就跟油煎似的,滋滋往外冒泡,左右拿捏不定主意。
    不过他很快就不用纠结了,因为那套铺子被人以四百两的价格买走了。其实也很正常,因为那是前铺后院的设计,开铺子还能住在后院,最受欢迎不过。
    差太多了!林屿不由得扼腕。
    不过他想法再多也没用,兜里没钱。
    房源在一套套的消耗,越来越少,连旁边那位“兜里不止几个钱”的老先生都拍到满意的房子,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第二处房产,也就是二百五十两那套开始卖了,因为位置最好在中心,所有人都出了价格,就是不知道花落谁家。
    林屿都佛了,爱咋咋地吧!他们也就这么多钱,直接写个二百七十两拉倒。
    果不其然,又没中,最后被一个胖乎乎笑呵呵的商户,以三百八的价格拍到。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要是这个也没中,那可真的空手而归。
    一想到这里,林屿又开始紧张起来,他压低嗓门问,三叔打算出多少价格。
    底价是二百两,就是出到二百七八也不高,但银钱上就很紧张,三叔手心冒汗,准备狠狠心,写个二百八,多了心疼,少了心虚。
    “要不然,写二百八十五吧!”林屿说,“加个五两,把握更大。”
    五两的差额,想要拿到也不难,就听小屿的!三叔一狠心,写了二百八十五。等人收走放价格的匣子,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中不中的,就差这一哆嗦了!要实在没中,他就安心回家去死命赚钱,早晚也能买到铺子的!
    虽然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三叔还是觉得难受,毕竟一开始就知道买不到,跟费劲筹谋后还是买不到,落差感很大。
    老文书把所有的价格收拢到一块,就要宣布哪个价格拍中,就算心里没报什么指望,还是期待奇迹出现。
    林屿被这种气氛感染,心脏猛烈的跳动,紧紧盯着老文书手里捏的纸张。
    念啊,快念。
    “这处铺子,以三百两的价格拍中。”老文书慢吞吞的说,“接下来再看下一套...”
    又没中,全部落空了!
    林屿这桌的人气氛低迷,都深深的垂下脑袋,唉!大概这就是命了,命里注定他没有这个财运,三叔想,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揪着疼。
    他如此,三个儿子也是如此,就跟打了败仗一样,耸眉掉眼的。
    好半天,还是林屿先振作起来,“三叔没事,钱以后咱们再挣,早晚能买到铺子的。”
    林青山也反应过来,安慰亲爹,“是啊没事的爹,等回去我跟两个弟弟一直天天带着挑担出去挣钱,早晚能挣回来的!”
    那可是快一百两的差价,需要挣多久啊!三叔心里难受,还是尽力振作起来:“说的你爹就这么受不了挫折似的,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
    “只要齐心协力,一无所有咱们不也攒下这么多家业吗?”
    “对了,就是这个话。”
    他们五个手握手,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心疼,看着别人都拍到满意的房子,然后整个拍卖结束了。
    “走吧。”情绪已经收拾好了,三叔招呼着几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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