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管是刘管家平日睡的房间,还是常用的案几,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甚至没有什么上锁的东西。
    师兄还动用了灵识,也没有任何与灵央宫相关的发现。
    “其实之前刘管家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出门也少,府上的事务管得不多,是那日刘夫人特意禀告了江大人我们才知晓的,官府那边已经报了案,虽说人家听闻是江府上丢了人,可找人这种事……不好说……”
    缇杨在他们身边又介绍了其他情况,柳千千和师兄对视一眼,决定今天还是先离开。
    很明显,这里已经收拾过,不管是不是刘管家本人做的收尾。
    正当三人打算告辞时,柳千千又看到了小萝卜头。
    哦对,小萝卜头的名字是蝶然。
    她回头时再次和蝶然撞上眸光,小姑娘似乎稍稍习惯了一些他们的存在,没有再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摆,只是乖乖巧巧地攥着手站在一边,然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
    柳千千总觉得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果然,对方眨完眼后,忽地迈着小短腿向她跑过来。
    她未及反应,已是觉得衣摆一紧,小萝卜头张开胳膊抱住了她的腿,扬起脸来看她,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睛软乎乎道:“姐姐……你可以帮我找兔兔吗?”
    找兔兔?
    正诧异,那头刘夫人已是匆忙上前想要把蝶然拉开。对方像是有些慌张,这情绪波动看起来比丈夫失踪还要猛烈些。
    不过只片刻,刘夫人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她弯腰拉了拉蝶然的胳膊,语气诱哄道:“哥哥姐姐是来帮我们找爹爹的,你怎么这样麻烦人家?”
    说完这句,她又朝着他们歉意抿抿唇:“小孩子不懂事,见笑了。”
    “不会,”柳千千摇头,很快追问:“蝶然说的兔子是……?”
    “啊……”刘夫人神情尴尬几分:“蝶然的玩伴,她养的一只兔子。”
    可蝶然似乎十分倔强到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她好像对柳千千有种古怪的信任亲近,只仰脸盯着柳千千,一双大眼睛微微泛红,似乎攒了点泪花,再开口时都抽噎了起来:“兔兔丢了……在……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
    虽然柳千千闻言有些想要煞风景地告诉她兔子大概没有那么脆弱,不过话到嘴边,到底是被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阻碍,闭嘴把话咽了回去。
    “好吧,”柳千千扶着她的胳膊牵着她坐到院角的小凳上坐下,自己拿出纸笔同样蹲下身来,仔细过问蝶然小兔子长什么样:“不要哭了,告诉我它什么花色?耳朵和身上的颜色是一样的吗?有没有其他能分辨的特征?它叫什么名字?……”
    就在院角,黄裙少女虽则神色语气都平淡,却极为耐心仔细的地询问小姑娘问题。她垂着眼睛做记录时同样神情专注认真,像是现在正做着什么相当严肃的调查。
    纪敏之有些啧啧称奇:“我方才还给小家伙吃了酥心糖呢,她怎么不来抱我呢?我可比柳千千笑得多,难道不该看起来更亲人点?”
    岑钧月站在一旁,只静静看院角那幅静谧画面,半晌才答:“小孩子心思最为通透,谁最信得过,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样啊……”纪敏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面色一变,皱着眉道:“咦?钧月兄,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味道不对呢?你难不成是在……踩一捧一吗?”
    “没有。”
    “那要这么说,钧月兄不是也靠不住?你这话把自己也拉进去了哈哈哈哈”
    “……”
    等这个小插曲过,几人和缇杨道别离开江府,在回府的路上讨论起来。
    这下连纪敏之都正经许多,他低声道:“我总觉得刘夫人瞒了什么事情,不过她嘴巴太紧滴水不漏,我是没问出什么东西,但我就是直觉她不大对劲……”
    “的确,”柳千千接着对方的话道:“或许是因为冬日里本就穿得多,但刚刚刘夫人伸手过来拉蝶然的时候,我发现她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一些陈年的伤痕,像是……被藤条之类反复抽打留下的褐色伤疤。”
    纪敏之震惊地睁大眼睛。
    “但也有可能是旧事,”师兄垂眸,谨慎补充道:“缇杨说过刘夫人原不是府上的人,而且从前是读书人家,具体有过什么经历……大概还要劳敏之你再去查查看。”
    缓过那阵惊讶,纪敏之很快拍胸脯做了交给他之类的保证,只几人交流完信息后,纪敏之又问柳千千最后蝶然给她的是什么。
    “祈福木牌。”
    她把那个极为小巧的系了红绳的祈福木牌展示给另两人看。
    问完那些关于兔子的问题之后,他们已是起身要走,蝶然又拽着她的衣摆举起手摊开掌心,嫩生生的小手之间,握着一块有些粗糙的祈福木牌。
    “这是兔兔的好运牌子,它掉在家里了,姐姐若是找到兔兔了,记得第一时间给它戴上。”
    小姑娘眼眶里还残存泪渍,但大概是被她连续问了一串问题,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并且瞧着十分相信她能找到兔子似的。
    柳千千虽然又一次非常想开口泼冷水地告诉能找到兔子的概率有限,然而被小姑娘那么真诚地望着,她同样又一次把话咽了下去。
    “天哪,柳千千,你这人乍一看是软绵绵的没脾气,接触之后就知道其实人又冷又闷……不过我今天才知道,你还有第三层!其实挺温柔的嘛……”
    闻言,柳千千眉心微皱,横了纪敏之一眼。
    “好了。”却是此时,师兄插话,讲起旁的发现。
    直到中途,纪敏之说要帮王妃去首饰店取套头面,叫他们在外头等一等。
    柳千千自然没什么意见,她同师兄找了个街边僻静处候着,本还在自己想事情,忽听师兄在她身边开口:“……千千本来就很温柔。”
    嗯?
    她有些讶然地抬眸,檐下阴影里,师兄眼帘轻垂,唇角微微抿起,他偏着眼睛不看她,然柳千千很快察觉到手边一点热意。
    那只她已经熟悉得很轮廓触感的大手滑进掌心同她十指相扣。
    明明正值午时,道上人声有些喧闹,可柳千千却觉得,师兄的嗓音是独一道的,很轻易便能从那些裹挟着的嘈杂里被挑出来,低磁清晰地响在她耳畔。
    “我老早就发现了,没想到被抢了先。我都还没夸过你……”
    柳千千眨了眨眼,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师兄的意思。
    这是……这是什么飞醋啊!
    而且,吃这种奇奇怪怪飞醋的师兄,也太可爱了……
    想到这还是在外头,且纪敏之很快便会回来,她只能疯狂压下砰砰心跳,花了点力气克制自己。
    果不其然,师兄这话说完没两下,世子殿下就已经拿了东西出来了。
    师兄暗中捏了捏她的掌缘,显是向她预告自己要放手了的意思。
    柳千千心口一跳,突然抬起空着的右手指了指走近的纪敏之身后:“那是不是郡王爷?”
    “啊——?”纪敏之吓了一跳似的回头仔细看人群。
    趁着这个空隙,柳千千抱住师兄的手猛地亲了亲。
    那头,纪敏之没找着人,嘟囔道:“没有啊,你是不是耍我呢……”
    “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也能看错?”
    “看错就是看错,废话真多……”
    “好啊柳千千,本世子收回刚才的话!我说你温柔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呵呵,可算是对自我有了清晰的认知。”
    “嘿,你——”
    稍稍落在后头一点的雪衣少年垂眸听着二人吵嘴,唇边化出浅浅笑意来。
    正午暖阳涂抹之下,好像那原本透白的耳尖又沾染了一点轻盈绯色。
    ***
    三人正走在道上,忽然前头有喧闹传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分眼熟的剑心。
    只对方面上又是匆匆忙忙,远远瞧见他们时再次露出“得救了”一般的神情,直愣愣跑过来喘着气道:“县主,县主又不舒服了……”
    “啊?怎么又难受了?”纪敏之看起来有些着急,转头看向柳千千和岑钧月。
    “这……可是之前说还要去北边取东西……”
    “事急从权,”柳千千皱眉道:“这样,你们先回去看看县主的情况,我去取东西。”
    话音落,她的手被牵住握紧了些。
    师兄深深看了她一眼。
    剑心还在和纪敏之汇报情况,柳千千反握了握师兄的手,朝他点点头。
    最后,师兄只没出声地朝她做了个口型。
    柳千千看清了,他说的是:【注意安全,等你。】
    ***
    柳千千的确有想要一个人去的地方。
    与师兄和纪敏之分开后,她继续向着北边走,远远看见了眼熟的餐点摊子,乃至掩在各色摊子背后的那家……当铺。
    她心里有些发紧,站在店铺门前往里看,几乎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黑漆漆。
    构筑木料均是黑沉沉的颜色,不过并不算很阴森,毕竟有日光倾斜而落,恰好照亮了隔间外的那把椅子。
    “怎么不进来?”
    正有些踌躇,又是里头的人开口喊了她一声。
    她吸口气走进,坐到了那把正对小窗的椅子上,只不过等她坐下才察觉到,此处与梦中情形不同的是,如今那扇小窗之上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反是像格栅一般,可以透过间隙看清坐在里头的人。
    而不是像梦中,她只能透过小窗看见那一双红唇。
    如今对方照旧一袭红衣,开口的声音还是鲜亮又慵懒,但神情似有不同。
    雪腮红唇的美人睨了她一眼,而后忽地噗呲一笑,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要花五十文买甜醅的冤大头。”
    柳千千:……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除开那点被揭糗的不好意思,心中又有几分了悟。此刻对方情态自然,只言语之间仿佛他们的梦中相见从未发生过似的。
    倒像是……
    “说吧,要当点什么?”
    有了推测,柳千千还是想再试探一二,只摘了那日对方拦住她拿来“抵押”甜醅的小巧玉坠交过去。
    等那双纤纤素手接过东西,可见容貌娇俏的美人把玉坠拈在掌心对着光看,口中还在打趣:“这么缺银子?”
    “那日你的小情儿不是也在旁边么?怎的?你们私奔出来的?银子用光了?”
    柳千千:……
    她轻咳两声,低低道:“……没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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