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来送什么东西?”长孙愉愉问。
    “陈姑娘把县主送的华雾纱给送了回来,说是太贵重不敢收,只心领了。”文竹道。
    长孙愉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了,别的却也没多说,陈府的反应本就在她意料之中,看陈一琴平日穿的衣裳她就已经知道陈府的行事风格了。“那另选一匹绿色的华雾纱,按照琴姐姐的身段做一身衣裳好了。”
    文竹不明所以,却也点头照办且自不提。
    “县主,那朱家那位怎么办?”莲果问。
    “打发她回去就是了。”长孙愉愉略有些不耐地道,她什么时候会单独见朱慧兰那种人啊?
    一时晋阳公主那边差人来请她,长孙愉愉便去了她母亲的院子,“娘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晋阳公主爱怜地替长孙愉愉理了理头发,“哎,一眨眼咱们愉愉就长这么大了。”
    长孙愉愉爱娇地将头在晋阳公主的手里蹭了蹭,“娘,怎么突然就感慨起来了?”
    晋阳公主叹了口气,“以前我想着你年纪还小,亲事还可以好好看看,但现在不行了。”
    长孙愉愉闻言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她明白肯定是武贤妃的话让她母亲产生了危机感。她们母女早就商量过的,她是不会嫁给皇子的。她母亲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也最厌恶皇宫。
    “那日我以你的身子骨为由暂时打消了皇兄的念头,但谁知道刘贤妃要怎么吹枕头风,所以我想着你还是得尽快定亲,至于出嫁推几年却也无妨。”晋阳公主道。
    长孙愉愉当然是明白道理的,于是点头道:“我都听娘亲的。”
    晋阳公主捧着长孙愉愉的脸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放心,娘一定挑个你满意的夫婿。”
    长孙愉愉又问道:“娘,长孙丹跟定军侯世子议婚的事儿你知道么?”
    晋阳公主松开了手道:“知道,怎么,你钟意陆征?”
    长孙愉愉没说话。
    第33章
    晋阳公主道:“陆征却也不错, 只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怕是要走他爹武将的路子,将来在沙场驰骋,前途虽然不用太担心, 可那也得有命活啊。娘给你说,我这辈子就是吃了你爹早死的亏,要不然咱娘俩也不至于如此可怜。”
    长孙愉愉从没觉得自己可怜, 但是一看她母亲提及自己早逝的父亲那忧伤的神情, 就乖巧地什么话也没说。
    “所以你还是另外选一个吧, 再说那窦氏,跟我也不大对付, 你要真嫁过去,她找你麻烦可怎么办?这婆婆折腾儿媳妇的法子却多了去了,大把的法子让你有苦难言, 连我也帮不上忙。”晋阳公主道, 她也是深有体会的。
    长孙愉愉嘟嘟嘴,“我不嫁陆征也行,但是长孙丹也不可以。”这种话长孙愉愉也就在她母亲面前才能坦然地说出口。
    晋阳公主立即道:“那是,她想嫁得如意郎,除非白日做梦。”晋阳公主可是比长孙愉愉还讨厌长孙丹。说完这个, 晋阳公主又问,“你昨儿不是说要送华雾纱给陈筑远的女儿么, 可送了?”
    “送了, 又被退回来了。”长孙愉愉道, “他们一家子都简朴得紧, 琴姐姐的衣裳都毛边儿却还在穿, 这几次做客她虽然都换了衣裳可全是旧的, 样子也有些土。”长孙愉愉吐了吐舌头, 觉得在背后这么说陈一琴有些不该,但是跟自己母亲说话又不想藏着掖着。
    晋阳公主道:“姜家女治家一贯是简朴的。”
    长孙愉愉道:“娘认识姜夫人?”
    晋阳公主摇摇头,“没见过,不过姜氏有女,一向是百家求的,姜氏嫡枝在我们这一代就两个,大姜小姜,大姜嫁给了陆仲书。”
    长孙愉愉打断晋阳公主的话道:“那就是陆行的母亲?”
    晋阳公主点点头,“真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没想到他儿子能得中六元,想来大姜也的确有过人之处,难怪人人都想娶姜家的女儿。”
    长孙愉愉没说话,她对陆行没特别的感觉,只就是觉得他穷酸而已。现在想着他母亲和姜夫人是姐妹,再看看陈一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诶,对了娘,陆行是南川陆,那陆征他们的陆又是什么来头呢?怎的这一辈都是从双人啊?”长孙愉愉道。
    晋阳公主笑道:“这你却是不懂了。这两家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不过是巧合罢了,但也有可能定军侯那一系就是想学人家南川陆。”
    “什么意思?”长孙愉愉听明白了,只是希望晋阳公主说得清楚点儿。
    “南川陆上溯能追到千年前,族谱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定军侯家就是普通军户出身,从他爷爷那辈开始才发迹的。”晋阳公主的话语间颇有些瞧不上定军侯府的意思。
    长孙愉愉却没那种想法,“百年大族也会出不肖子孙,军户出身赤手空拳挣得家业不是更叫人佩服么?”
    晋阳公主戳了戳长孙愉愉的额头,“还说对那陆征不中意呢,你不中意替他家说话做什么?”
    长孙愉愉揉了揉额头,“除了陆甜甜,他家的人其实都还可以。”
    晋阳公主笑道:“光陆甜甜那样一个小姨子就够人受的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却也没就亲事议论出个名堂来。
    二月是小月,很快就到了月末,三月三的上巳节也就近在眉梢了。上回长孙愉愉她们拿新科进士的事儿打了赌,这会儿也得愿赌服输了,京城商会的上巳春宴也得应付。
    期间朱慧兰又来过两次,却都被冬柚给打发了。那日义卖时,长孙愉愉对她朱慧兰礼待有加,各种忍受,那是长孙愉愉作为主人的修养,但她又怎么可能让朱慧兰这样的人亲近她,那也太掉价了。
    月末时候,许嘉乐几人又来了宁园,主要还是为了上次打赌的事儿。
    “当时为了防止作弊,钥匙一把在嬛如姐姐那儿,一把在顾姐姐那儿,如今咱们那赌还算数么?”许嘉乐问。
    虽然众人写的名字都在匣子里,可究竟写了什么自己肯定是记得的,所以如今是输是赢大家心里都有数。
    长孙愉愉见大家都看着她,因笑道:“自然是要继续的,愿赌服输嘛。既然钥匙在韦姐姐那儿,请她过府来聚聚就是了。”
    许嘉乐叹道:“上次为咏荷集的事儿嬛如姐姐就病了,至今还没好呢,宋伯母也很担忧。”
    “哎,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咱们愉愉也被她气得病了几个月呢。”钟雪凝阴阳怪气地道,却正合长孙愉愉的心思。
    许嘉乐看了看长孙愉愉,低声道:“为那件事嬛如姐姐一直很内疚,可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犯错呢?”
    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所有人都朝长孙愉愉看过来,长孙愉愉只好道:“既然病了,咱们总得去看看她才好。”
    既然是“咱们”,那就是大家伙儿一起的意思了。
    “娘,嬛如姐姐病了,华宁县主邀我一同去看她。”陈一琴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姜夫人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平素内向害羞的女儿怎么一到京城就变了,成日里就想往外跑,她是可以拦住,却没有理由。“去吧,也正好替我看看她。”
    “那我带点儿什么去看她啊?”陈一琴问。
    “找你九哥吧,他主意多。”姜夫人道。
    最终陆行给陈一琴出的主意是送韦嬛如一个不倒翁,东西虽然不贵重,但难得的是寓意,而且不倒翁本身也很可爱,女孩儿大都喜欢。陈一琴笑道:“九哥,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帮你传给嬛如姐姐啊?”
    陆行笑了笑,“人小鬼大。女儿家的名声是最要紧的,外男怎么能随便传话或者送东西进去?”
    陈一琴嘟了嘟嘴,又问道:“九哥,那你和嬛如姐姐什么时候定亲啊?”
    “姨母已经写信回老家了。”陆行道,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也差不多了,就等他祖母把他的庚帖写好了寄过来了。
    这厢陈一琴带了不倒翁来看韦嬛如,长孙愉愉等人却是带了些名贵药材。实则要论心意,她们都还比不上陈一琴。
    韦嬛如的屋子里全是药味儿,长孙愉愉也没想到韦嬛如真病得这么厉害,她的面色有些蜡黄,脸蛋也瘦了一圈,瞧着有些惊人。
    “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病得很要紧么?要不要我让娘亲请位太医来给你诊治一下?”哪怕只是做做面子情,长孙愉愉也得表现出很关心韦嬛如的样子。
    韦嬛如摇了摇头,“不要紧,就是点儿老毛病了,每年开春花粉多的时候我都这样。”
    陈一琴也道:“嬛如姐姐你可别不理小症候,有时候反而会拖成大毛病。我九哥的医术也挺好的,老祖宗旧年病得下不了床,全靠他开的汤药调理身子,今年居然能处着拐杖走路了呢。”陈一琴这是逮着机会就想在未来的表嫂面前替陆行说说好话。
    韦嬛如没想到陈一琴会提陆行,不由得红了红脸。
    在场的人其实都知道她要和连中六元的陆行定亲了。长孙愉愉道:“韦姐姐,你还是快些好起来吧,定亲时这样子可不行。我们今日来看你,也是为了践上巳节的赌注。”
    韦嬛如愣了愣,“还是算了吧,不过是玩笑罢了。”
    “怎么能是玩笑呢?”长孙愉愉笑道,“你快把钥匙拿出来吧。”
    陈一琴好奇地问:“什么赌注啊?”
    方子月在一旁替她解释了,陈一琴立即来了兴趣,“京城的上巳节我也没参加过呢,却一直心向往之。‘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如今的京城虽然不在长安,然则上巳节却也同样的让人期待。
    长孙愉愉示意莲果把匣子拿了过来,“快开吧,咱们都等着看谁赢了呢。”
    赢的人自然是韦嬛如,所以她先才才说算了的。若非赢的是她,许嘉乐也不会特地提出这件事来。
    钟雪凝看着长孙愉愉那张字条,不无可惜地道:“愉愉,你就差一个人就全对了,怎么那个李本清那么讨厌还中了进士啊,还名列二甲,真是的。”
    韦嬛如抬头觑了一眼长孙愉愉,她当然也是记得李本清的,在琴社上他可是一点儿面子没给晋阳公主。她原想着长孙愉愉肯定要告状的,却没想到……
    韦嬛如不由想起那日她父亲的话。
    “这李本清的文章写得一般,原是要黜落的,谁知道春闱阅卷的时候,皇上却插了一杠子,点了李本清的名,我们还是在搜遗卷的时候把他的考卷找出来的。这却是个运气好的,竟然入了皇上的眼。”韦凤仪道。
    韦嬛如当时好奇,“皇上怎么会知道他的呀?”
    韦凤仪笑道:“说起来还不是得多亏你们那琴社啊。晋阳公主在皇上面前提起的李本清,她虽是去告状的,但末了又说华宁觉得李本清一心为民,能做个好官,皇上这才记住了李本清。”
    “那父亲怎么看呢?”韦嬛如问。
    “我观他的确是有心为民,只是太过愤世嫉俗,怕是不能为世所容,放出去做个县令历练一下也好。”
    此刻韦嬛如看着长孙愉愉,不知道眼前人可知否她改变了一个男子一辈子的命运。
    长孙愉愉却不在乎李本清怎么的,她只知道自己输了,韦嬛如赢了,所以按照约定,三月三那日她得着绿给韦嬛如当绿叶呢。
    旁边几个女孩儿已经开始议论穿什么衣服了,长孙愉愉道:“既然是当绿叶,那当然是得穿一样的,也免得打眼。”
    “可咱们也没有一样的衣裳啊。”钟雪凝道。
    “不用担心,那日的华雾纱还有几匹多出来的绿色,用那个裁衣裳就行了。”长孙愉愉道,又问陈一琴,“琴姐姐,你那日去不去?去的话只能委屈着跟我们一起当绿叶了。”
    陈一琴点点头,“我去。”虽然不知道她母亲会不会答应,但她一定会努力争取的。
    “那行,衣裳我就让人一并做了。”长孙愉愉道。
    “但是那也不来得及啊,这就几天功夫了。”陈一琴担心道。
    长孙愉愉笑了笑。
    钟雪凝替陈一琴解疑道:“放心吧,愉愉家里这做衣裳的绣娘可多着呢,别说几天了,就是一个晚上的功夫,七八个人的衣裳她也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
    陈一琴一脸惊奇地望向长孙愉愉,这样的事情已经出乎了她的认知了。
    长孙愉愉却没多留,站起身对韦嬛如道:“韦姐姐,你这几日就安心养病吧,上巳节咱们一块儿玩,你心里别存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
    韦嬛如只当长孙愉愉是真的原谅了自己,精神立即就好了几分。
    第34章
    长孙愉愉等人走后, 宋夫人见自己女儿有了些精神也是高兴,嘴里叹道:“华宁县主如今是越发有派头了。真不知她那样儿的人,得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啊。”
    韦嬛如笑着摇了摇头, 她隐约知道长孙愉愉对定军侯世子很看中,而她堂姐长孙丹也是,她不好在旁边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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