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给蒋松奇服丧,不便出来。”陆行道。
    长孙愉愉惊讶地道:“蒋松奇死了?怎么死的?”
    这话说来就有一段故事了。原来长孙愉愉上回用“阎罗殿因果报应”的虚假场景吓了蒋松奇之后,的确让他收敛了一两年,然而后来他就故态重萌,虐杀了一个侍妾。
    那侍妾有个妹妹,为了替姐姐报仇,想法子进了蒋家,也成了蒋松奇的侍妾,有一晚趁着蒋松奇睡熟,一刀扎进了蒋松奇的胸口,而且连刺了十八刀。
    这些细节或许是蒋家伺候的人传出来的,也可能是后来人穿凿附会的,但却也能说明,那个妹妹恨极了蒋松奇。
    如果这事儿到这儿也就不算太传奇了,偏偏那天晚上那侍妾杀蒋松奇时,动静颇大,惊醒了同一个院子的另外两名侍妾,那两位不仅没大叫大嚷,反而还在蒋松奇身上各补了几刀以解恨。
    因着唯一的儿子死了,葛夫人不到一个月也就下世了,姜云如今正在为蒋松奇和葛夫人服丧,已经快要服满了。
    长孙愉愉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以暴制暴才行。”
    “也不能如此偏激,不过蒋松奇的确有取死之道。”陆行道。
    既然提及了姜云,长孙愉愉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没问出来,以前是觉得问出来太掉价,如今却是没这个顾虑了。她钻到陆行怀里搂着他问,“都说当初大姜小姜争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见你对云姐姐的事儿也不是不上心,为何当初却没跟她成亲呢?”
    “没什么两女争夫的事儿,都是外头人瞎传的。”陆行回搂住长孙愉愉,给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我那时候一心想重振陆家,跟姜家结亲对我和陆家不会带来更多的助力,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家里长辈都没有再结亲的意思。”
    “既然如此,怎么会传出那些个流言的?”长孙愉愉可没那么轻信陆行的话。
    陆行叹了口气,“许是我平日里的某些举止让阿如误会了,我知道她的心思后就有心避开,她却是误会我心仪阿云了。”
    长孙愉愉无声地“哦”了一下,原来两女争夫的根子在这儿。
    “不过后来阿如远嫁,姜家却要把阿云嫁入蒋家,我听到一些传闻,但那时候蒋松奇屋子里还没人,也不知道他的底细。阿云终究是被我连累了,我曾向她提议过,娶她为妻。”
    长孙愉愉“腾”地就挣开了陆行的怀抱。
    陆行好笑地将她拉了回来,“不过阿云有她自己的傲骨,她知道我无心于她,也不愿意因我和她成亲而有碍陆家的打算,便拒绝了我。”
    长孙愉愉道:“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云姐姐当年的不嫁之恩啊?”
    陆行愣了愣,然后大笑出声,“是这么个理儿。”
    “那我给云姐姐去信讨教谱曲的事儿没问题吧?”长孙愉愉又问。
    “阿云从小就醉心音律,你给她写信讨论曲谱,她肯定高兴。”陆行轻啄了一口长孙愉愉,箍住她腰的手紧了紧,贴近她的脸颊道:“我这会儿想感激县主下嫁之恩行不行?”
    长孙愉愉笑着躲开去,“不用,不用这么客气。”
    “要,必须的,我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陆行上下其手地道。
    且不提这夫妻俩私下里的腻味,长孙愉愉给姜云去信,果然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两人交流得很频繁。可是关于曲子,总要一起上手弹一弹,奏一奏,听一听才能更好地修改。
    长孙愉愉少不得跟陆行商议道:“如今蒋伯春去了开洲做州牧,阿云也跟着去了开洲,她都已经除服了,我想请她到东山小院来都不行,能不能想个法子让阿云回楚州来啊?”
    陆行听长孙愉愉如此说,便知道她心里有想法了,“那你可有法子?”
    长孙愉愉以手捂嘴地到陆行耳边轻声嘀咕,陆行听完不由道:“果真是女子不好惹,你这法子也太……”
    长孙愉愉拉了拉陆行的袖子,“那蒋伯春也有恶习,如今葛夫人去了,没人护得住阿云,让她一个人在开洲咱们都不放心对吧?”
    陆行不语。
    “那,我就让人去办了?”长孙愉愉道。
    “你让谁去办?”陆行道。
    “慧兰啊,她最适合办这件事,手下人也多。”长孙愉愉道。
    陆行点了点头,“确实合适。”
    长孙愉愉想的法子其实是有些恶毒的,蒋伯春夫人去世,儿媳妇又年轻漂亮,这公公和漂亮儿媳之间很容易就出点儿什么流言。
    蒋伯春听到这等恶毒流言后,顾不得查出处,第一件事就是让姜云回了楚州姜家,他可不想被这样的流言毁了名声。
    如此一来长孙愉愉自然得偿所愿。
    姜云刚回姜家不久,长孙愉愉就邀请她来东山小院小住,又说她这里远离尘嚣,平日也无人来往,这也是为了打消姜云的顾虑。
    姜云见着长孙愉愉时,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长孙愉愉见着姜云少不得有些心酸,只见得姜云比九年前苍白了许多,样子似乎也老了些,身段很是单薄,竟然比长孙愉愉都瘦了。
    而姜云见着长孙愉愉则是既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长孙愉愉惊人地几乎没怎么变,还是那样鲜妍美貌,仿佛双十年华的女子,之所以说是意料之中,乃是姜云觉得,不管谁嫁给陆行,都会被他好生对待的。
    当初传说长孙愉愉被戾帝强占,陆行要跟韦嬛如再议亲时,姜云私心里就觉得不是真的,陆行不是那样的人。
    第198章
    却说长孙愉愉和姜云叙过离情, 就一头扎入了乐曲里,彼此都觉得受益匪浅,姜云更是羡慕长孙愉愉西行采风的经历, 这极大地丰富了长孙愉愉在乐艺上的见识。
    偶尔长孙愉愉也会问姜云,“今后你就一直这么守寡么?”
    姜云低声道:“我不想再嫁人。”嫁人一次就跟脱了一层皮一般。
    “可是你年岁不算大,又没孩子, 老了怎么办啊?”长孙愉愉替姜云担忧道。
    “你不也没孩子么?”或许是这些日子跟长孙愉愉相处得太熟悉太愉快, 以至于姜云说话也不再字斟句酌, 以至于脱口而出这种话。她刚说完,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长孙愉愉看姜云的样子就知道她十分后悔, 她却是不在乎地道:“你别那么敏感,没孩子就没孩子,命里没有强求也没用, 我早就看开了。”
    姜云倒是没想到长孙愉愉如此洒脱, “可是老太太那里……”
    长孙愉愉道:“我又不是不让陆九纳妾,他身上也没爵位,也不是非要嫡子不可。”
    姜云笑了笑,“也是,哪怕表哥纳了妾, 待县主你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也不是。老太太说过不能让男人的心捆在女人身上,家里女人多了添麻烦, 我打算等那妾室生下儿子, 就给她寻个院子安排出去。”长孙愉愉道。
    姜云不好说长孙愉愉天真, 但是她看过太多很多例子, 等那妾室生下孩子, 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了, 有孩子在, 怎么也得投鼠忌器吧?
    这厢长孙愉愉刚和姜云讨论完,不久后泉石就开始在陆行跟前重复了,“县主说要把那妾室安排出去。”
    陆行听了,手里的笔顿都没顿一下,继续流畅地写着东西。
    泉石忍不住问:“九爷,你不说点儿啥?”
    陆行头也不抬地嘲讽道:“好让你去冬柚那儿回话是吧?”
    泉石“嘿嘿”笑了两声。
    “你长点儿脑子吧,冬柚的心眼儿是你能玩儿得转的?”陆行劝泉石道。
    泉石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稀罕她那样的。我对冬柚的心,就跟九爷你对县主是一样一样儿的。”
    “既然是一样的,那冬柚不能生,你若是娶了她就打算纳妾?”陆行问。
    泉石的头摇得蒲扇似的,“那哪儿能呢?”
    陆行不再说话,泉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乐滋滋地找冬柚回话去了,因为陆行刚才的问题就是一种回答。冬柚这就是让泉石来帮长孙愉愉试探陆行心思的。
    “如此说来,姑爷并没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冬柚道。
    “九爷虽然没只说,可他对县主的心肯定不比我对你的差,是万万不会让县主受委屈的。”泉石道。
    冬柚冷笑一声,“那五房的從爷当初也不肯让卢氏受丁点儿委屈呢,可后来呢?”冬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泉石还能说什么,心里直骂陆從呗,就他坏了陆家男人的名声。
    却说陆行在谏山书院不仅教圣贤书,同时还教学子们种地。书院里很多学子也出自田亩之间,从小就种地,却不知道种地之道还有许多学问。
    陆行种地的学问都是从老农那里学来的,当年他四处游学时,就很注重农事,但凡遇着种地能手都会虚心求教。
    陆家子弟本也就有种地的习惯,每隔两年还有比赛的,看谁地里的产量高,质量好。
    如今东山小院里用的稻米,就是陆行去年种的。
    陆行种地的时候,如罗氏要求的那般,长孙愉愉还得去给他送饭。
    不过长孙愉愉送饭阵仗比较大,旁边莲果替她提着食盒,肖露给她撑着大大的油伞遮太阳,她则是轻摇团扇在阡陌间行走。
    此时陆行身边围了十来个学子跟着他学辩别虫害,一时有人见得长孙愉愉一行过来,赶紧道:“师娘来了。”
    于是众学子纷纷散开,只有个十岁上下的胖男孩儿立在陆行身边不动,痴痴地望着长孙愉愉。
    虽然长孙愉愉头上有伞,可她还是戴着帷帽的,直到走近,她才抬手把帷帽周围的帽纱拨开。
    但见那胖男孩儿以一副大人的语气感叹道:“原来书里头真的有颜如玉。”
    此话一出,引得周遭哄堂大笑,有人躲在人群里笑道:“跃哥儿也想颜如玉了么?”
    被叫跃哥儿的男孩儿脸一红,赶紧辩解道:“不是,我就想既然书里头有颜如玉,那肯定也是有黄金屋的咯。”
    长孙愉愉却是没见过跃哥儿,因问陆行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是七哥家的跃哥儿,七哥说他不爱念书,就把他塞书院里来了。”陆行道。
    跃哥儿可不肯在长孙愉愉跟前被人说,他立即道:“九叔,你别听我爹的,我可爱读书了呢,我这就去读书。”说完他“咚咚”地就跑了。
    后来陆行跟长孙愉愉再提及跃哥儿,忍不住笑道:“那孩子以前是真不爱念书,自打那日见了你,忽然就肯用功了。”
    长孙愉愉只当陆行是玩笑话,说来逗她笑的。
    只有一日跃哥儿来东山小院用饭,因着这里都是自己的亲人,没了师兄们笑他,他就大方多了,也肯说实话。
    “以前我爹说什么黄金屋,颜如玉,我压根儿就不信他的。”跃哥儿道,“看我娘就知道了,什么颜如玉啊,就是来哄孩子玩儿的。”
    “那现在呢?”陆行逗他道。
    跃哥儿大口地咬了一口发糕道:“原来是我爹没说清楚,至少得考中状元才有婶婶这样的颜如玉吧?”
    童言童语逗得陆行和长孙愉愉都捧腹大笑。
    陆行边笑边道:“若是要你婶婶这样的颜如玉,光是中状元可不行,至少得连中三元,解元、会元、状元。”
    跃哥儿感觉有点儿难,但又抬头看了看长孙愉愉,以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道:“嗯,我会努力的。”
    如此,又是逗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长孙愉愉私下里对陆行道:“没想到七伯和七嫂竟然能生出这样好玩儿的孩子来。”她印象里曾氏夫妻都是沉默寡言之辈。
    陆行道:“七哥从小就喜欢美人。”所以刚和曾氏成亲那两年对她很是冷淡的,后来两人渐渐才好了起来。
    话说到这儿,忽然就冷场了。只因两人心里都想起了孩子,就算是心里想开了,但是遇到这样可爱的孩子也难免会想如果……
    谁不替他们惋惜啊,陆行从小就聪慧绝众,长孙愉愉更是美绝人寰,这样两个人的孩子不知道会多出彩。
    陆行打破沉默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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