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赵彬所料,圣上难得对他表现出了些许关心,御赐的各类名贵补品及珍宝如流水般抬进了齐王府。在赵彬的授意下,很多赏赐前脚刚被放入库房,还未等入王府的帐,后脚便被送到了平国公府。
    因为伤口过深不宜挪动,他日日宿在闻澜院。琼华公主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不出月余他便能正常下地了。
    这么长时间呆在闻澜院,许多消息都只能让夏河趁着服侍他净身的时候偷偷告知于他。
    幸好那天山雪莲送的及时,表妹这段时间已经能够起身,在府中活动了。她早就听说了自己遇刺的消息,病情稍一好转便迫不及待地想来探望他。还好被平国公劝住了。
    赵彬察觉自己身体已然大好,也不等告知公主便又搬回了书房。
    书房里攒了厚厚一摞信件,都是各地密探发来的关于崇明山脉宝藏一事的消息。赵彬仔细地逐一看过,挑出了几封看起来有关联的。
    夏河,最近倚荷楼没消息吗?
    二皇子曾告知赵彬,倚荷楼中有北陵的密探,可以用来传递消息。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赵彬迫切想知道二皇子能否帮他寻得并蒂雪莲。
    夏河偷偷从袖中拿出一张莲花波纹的信纸,殿下,这是今日新收到的消息。
    赵彬展开纸条,那上面只写了一个遒劲有力的等字。他到底拿不清北陵对此事的态度。如今看来,他只能先考虑下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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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赵彬这几日身体已大好,又得皇后召见,琼华一大早便进宫了。待她回到后院,才被下人告知齐王自行搬回书房的消息。
    小厨房做了一些殿下喜欢的桃花酥,王妃要不要去看看殿下的伤势?张嬷嬷委婉询问着。她原以为经过公主这一个多月的照顾,齐王与王妃之间关系应该已经和缓了。却没想到齐王竟然连告知都不告知王妃一声,就这样直接搬出了闻澜院。这简直是直接置王妃的面子于不顾。
    齐王殿下做得大张旗鼓,今日王府的下人们都对此事议论纷纷。长此以往下去,王妃在府中的威严都会大打折扣。
    “秋水,那你去给殿下送一趟吧。”琼华公主慵懒地靠在妆匣前,秋桐默不作声地帮她拆下头上沉重的花冠并金凤簪等发饰。
    张嬷嬷长叹了口气。她以为王妃是在同殿下置气,到嘴边的劝诫也只好咽了回去。
    如今闻澜院的下人皆知琼华公主不喜下人近身服侍。便是她从北陵带来的秋桐、秋水等婢女,也都是未得传唤不会靠近。
    秋桐还在缓慢地帮公主按摩头上穴位,琼华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封信。若是赵彬在场,定会对信纸上的莲花暗纹备感熟悉。
    信上只写着,“身世浮沉雨打萍”。
    ——————
    闻澜院的人送吃食过来的时候,赵彬已经处理完了积压一个月的信函。此时他尚有闲心翻看着库房的册子,琢磨琉璃葡萄和水晶璧哪样能更讨得表妹欢心,方才想起琼华公主这位正牌王妃。
    这么多日,公主对他的照顾他都看在眼里。赵彬虽然自小清冷淡然,却也不认为自己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每当他心底生出一丝对公主的好感,他的眼前就会闪过表妹那张憔悴的病容。
    这都是公主应该做的,赵彬这样告诉自己。既然她无法去照顾表妹,便通过照顾他来赎罪吧。所以他伤势一好便当机立断地搬回了书房,不给她留下丝毫情面。
    他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夏河,你去库房的时候顺便选件宝贝送去闻澜院吧。”
    夏河心下为殿下对待表小姐和王妃天壤之别的态度打抱不平,只得尽心去库房挑了件罕见的宝物送了过去。
    赵彬等了摸约一柱香的时间,夏河方才回报:琼华公主竟然拒绝了他送去的谢礼,只说若他真是感谢,不如了却她一个心愿,她想与殿下一道入画。
    赵彬扬了扬眉,他想到公主这一个月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到底没有拒绝。
    ——————
    大概是皇帝对齐王难得一见的愧疚,赵彬刚刚重返朝堂,便把岭南贪墨案一事交给他来处理。赵彬心知这是难得的让父皇能对他另眼相看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容不得一点闪失。
    他匆忙赶回齐王府,不曾想竟然在前院见到了数日未见的琼华公主。说来也怪,两人明明住在一个府邸,竟然能多日不曾相见。
    琼华弯起那双妩媚风起的桃花眼,听说殿下要赴岭南,妾身恭喜殿下得此良机。
    赵彬心知她必定是无事不登叁宝殿,更何况她身边站着一个鹤顶龟背、仙风道骨的老人。
    不知王妃今日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殿下忘记了吗?之前曾答应过我一副画像。这位便是我专门请来的画师。
    赵彬这才想起此事。这对他实在是件小事,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许是看出他那双万年冰封的凤眼中露出的些许不耐,琼华公主抢先说道:殿下此番查案不知需要多久,妾身别无所求,只求留下一幅画像来一解相思之苦。难道殿下也要拒绝吗?
    赵彬张了张嘴,到底是不忍拒绝。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只是到了作画的时候,公主却古怪地拿出了她那副着雪凤面具让赵彬戴上。
    她笑吟吟地看着赵彬皱起的眉头安抚道:殿下便让我任性一回吧,这毕竟是我送与殿下的新婚礼物,在我们北陵寓意着同穴之愿。
    赵彬没有细听北陵的那些风俗,他意欲早些回书房去收拾案卷书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彬顺从地戴上面具,再次为这面具与他的贴合程度感到惊讶。从眼窝到鼻峰,那白银面具就仿佛柔软的布料一般,紧密地贴合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差错或是不适。
    待到千山带夕阳的时辰,画师方才收起了画笔。
    赵彬藏着心事,看也未看画像,一把甩开面具便径直向书房走去。这次,他倒是没有听见面具掉落的清脆声音。
    琼华早在作画时,便注意到赵彬身上不断堆积的不耐。是以他一扔下面具,琼华就飞快接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从里到外将它擦净,方才去看画好的画像。
    面若桃花的佳人和头戴面具也遮不住一身斐然气度的男主并肩坐在水榭里,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这是他的第一幅画像,到底是和她一起。
    琼华眨眨眼,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鼻头发酸。她勉力提起嘴角,却凑不出一个笑容。
    南方大赵春日的风沙,竟然比北地更加猛烈吗?
    不然怎么解释她的反常。
    春风吹起岸边的海棠,粉粉红红的花瓣就这样打着旋慢悠悠地落在水面,如同一场不期而遇的春雨。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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