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宗主见到来人,险些没拿稳手中的茶杯,“颜、颜洵师妹,你终于出关了?”
    “宗主。”颜洵点了点头,明知故问道,“我闭关许久,出来怎么寻不见崇梅等人?”
    宗主手忙脚乱地放下茶盏,故作惆怅地解释着,“唉,此事说来话长。大概是你闭关太久,你那几位弟子无人管束,心性也愈加浮躁。崇梅和澜竹竟然都做出了目无师长的事情。也亏得只是对玄明如此,他作为他们的师公自然要包容他们,不过是命他们下山修行,顺便常思己过。而憬兰则是自己太过执拗。分明没有多大的事情,他被指责了几句就受不了,自请离开了。”
    颜洵在心中冷笑。
    若非她方才听了几句闲言碎语,怕不是当真以为是自己徒儿们的过错,甚至还会为自己疏于管教而自责不已。
    但她也懂得为何同是是兄妹,宗主反而帮着玄明师兄说话。天衍宗到底还是以剑修为主,而玄明身为剑主,早被认为是如今剑修第一人,自然是天衍宗最重要的存在。
    两人心知肚明地打着太极。宗主问道,“师妹难得回来,我这里有些埋了很久的离人酿,今日可要和我一饮?”
    “不了,”颜洵想说方才听来的消息,“今日还没见过玄明师兄,我一会儿去晨晓峰一趟。”
    她眼看着宗主险些要藏不住眼底的慌张。宗主重重咳了两声,劝道,“玄明这几日很是繁忙,我们师兄弟几人都不敢打扰。不过……你同他是道侣,应当是不同的。”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若是平常的颜洵,听了此言估计也就体贴地不会去晨晓峰了。但如今听了那些话,颜洵也就得知了,所谓的繁忙,不过是玄明为了给自己的徒儿庆生罢了。
    还真是荒谬。
    天外谪仙般的剑主罔顾人伦,竟然对自己自小抚养长大的徒弟有了别样的情愫。而天衍用身为天下第一大宗,宗门内从宗主到各峰峰主、各堂长老,竟然就这样默许他们的暗度陈仓。不,依玄明如今这样迫不及待的态度来看,只怕是恨不得即刻昭告天下了吧?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传出去,不知会被其他宗门的人如何耻笑。
    宗主一向精明,之所以敢如此放纵玄明,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对这位曾经的大师兄的敬重,让他不好直言相劝。但更多的,是为了玄明这剑修第一人的身份。
    这世间修士以剑修为主,虽然还有些音修、法修、佛修、符修等,但依然算是少数。一如天衍宗,虽也有其他修士,其最出色的还是在剑修一支。正如颜洵,虽得一句人人称赞的“仙子”的美名,她自恃自己的修为和辛勤也不曾少玄明半分。只因她是音修,常常便被人忽视了她真正的实力。众人称赞最多的,还是她的气度容貌。
    是以,作为剑修第一人的玄明自然算得上是整个修仙界的佼佼者。
    更何况在那场同妖族的大战中,还是玄明以一招“金戈铁马”,将那妖王斩于半空之中,令其灰飞烟灭。从此之后,玄明剑主声名远扬。整个修仙界谁人不知,天衍宗有一位拯救苍生的大英雄。
    古往今来,不论是何处,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人们都会选择性地忽视那些道德上的缺陷,正所谓“瑕不掩瑜”。
    想通之后,颜洵倒是不难理解整个天衍宗对于玄明荒唐行径的放纵。但站在道侣的角度上,她不能原谅大师兄就这样轻易地违背了结契时的誓约。
    颜洵假意装作要回钟明峰,同宗主相辞别。但她身影一转,便御瑟向着晨晓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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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天衍八峰之中,晨晓峰是除了主峰之外最巍峨壮丽的。只因它在最东方,每日总能第一时间被清晨的第一抹红霞照亮,故而名为晨晓峰。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颜洵心中满是难以言尽的感慨。曾经的奇松怪石被大簇的玉茗花所覆盖,没了曾经的岚雾飘渺,却多了几味人间富贵之象。倒教她认不出了。
    颜洵暗自摇头,如此看来,大师兄这几日确实是异常忙碌。
    颜洵对玄明,是敬重是憧憬,是同门的兄妹之情,就是少了几分应有的爱情。不过所谓道侣,本就与凡间的夫妻不同。相比于情爱,道侣更意味着两个能够一同修炼,携手心向大道的伴侣。这也是为何她当初同意了师尊所安排的婚事的缘故。师兄妹几人中,惟玄明与颜洵两人的修为最高,最是适合结为道侣。婚后,颜洵倒是也曾一同修行过一些双人功法,两人的修为的却有所提升,默契也是更佳。至于旁的情愫,就没有更多了。
    也因此,颜洵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生不出半分嫉妒或是恼怒的情绪,更没有什么“捉奸”的想法。她反而觉得分外有趣。高山白雪染上泥污,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请……请问前辈是颜洵仙子吗?”
    颜洵走了没几步,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
    她回头去看,新月初生之际,一名红衣少年站在柳宿之下的树影里。修道之人喜穿素色,以茶白、水蓝、水绿为主,便是穿玄色、青色则数少数,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宛若登仙的缘故。如这个少年一般一身红衣之人,在修仙界已属异类。
    红衣少年从影影绰绰之间走了出来。颜洵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是只有年少时期独有的意气风发,但身量却很是高挑,已经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了。同他身上的枣红色衣衫相比,那张脸倒很是平庸,让人几乎过目就忘。惟那双狐眼长得极好,笑起来像是带着钩子,让人不能移开视线,连着眉心的一点朱砂,在这张脸上格外突兀。
    莫非是为了弥补外貌的不足,他才穿上让人印象深刻的红袍?颜洵没有依据地胡乱揣摩着。到底是身为长辈,她快速撇开头脑里那些古怪的念头,点头回应道,“正是我。不知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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