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有病,女儿也有。
    而且半夏的心理创伤特别严重。
    只不过孩子一直没有找到依靠,没有找到可以倾泄的地方,她就强撑着。
    那些创伤,因为有了妈妈做依靠,她现在才开始慢慢往外渲泄。
    抱起女儿,林珺说:“法典,打电话报警,就说慈心厂的厂领导沈四宝和马光明先是盗窃,损坏我们家的财产,现在还准备上门抢夺,让他们出警!”
    “妈,雕塑不是厂里的东西吗,咱们报案,警察会管吗?”顾法典问。
    “雕塑是你外公的,所以他们不但盗窃,还损坏我们的财产,我要求他们照价赔偿。”林珺说。
    虽然她一直陷在自责情绪里。
    但半夏无助的哭声,法典坦承无私的原谅,于她来说比药更能治愈她。
    沈四宝为了找宝,把她父亲的雕塑大卸八块?
    马光明想还想赶她走?
    好啊,今天林珺就要当众告诉他们,雕塑里到底有什么,该怎么找。
    对了,她必须去趟公安局,狠狠还击沈四宝。
    他给女儿起名叫半夏,可他压根不知道半夏二字所代表的意义。
    林珺要让沈四宝体会她此刻望着一双儿女,愧对,却无法弥补的肝肠寸断!
    第33章 经方
    团着女儿,过了很久,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林珺才放开了她,问:“是不是又梦到原来的爸爸了,他在梦里凶半夏了?”
    “嗯。”女孩的头发是濡湿的,混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肯定还打半夏了,对不对?”林珺说着,给她擦头,换衣服。
    孩子,要循循善诱,而且她不一定能描述得准确,你得看她的反应来猜,来估,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没耐心的人,随便安抚几句就完了,那于孩子的心病,起不到作用的。
    这是半夏第一次能准确的形容:“他把半夏打死了,还烧成了黑黑的,味道也是臭臭的。”面对着妈妈,孩子终于敢坦露自己经历过,最可怖的事情了。
    女孩缩在妈妈怀里,哭的那么无助,那么难过。
    这种级别的噩梦,大人都会被吓到,更何况孩子。
    虽然林珺自己也是个病人,可她一直在奋力求生,她从心理医生那儿也学了很多东西,正好用来治愈女儿:“半夏没有梦到妈妈吗,没有梦到妈妈打败他?”
    半夏摇头:“他好凶,妈妈打不过的,爸爸都打不过他。”
    把女儿搂在怀里,林珺说:“妈妈比半夏想的可要强得多,而且能打败他。”
    “不可以,他会打秦秀妈妈,他好凶的,妈妈打不过他。”半夏摇头。
    关于沈四宝会家暴这事,林珺没有实证,但原来,大夏天的,吴小华偶尔会围纱巾,专门遮脖子,那时候大家就猜,很可能沈四宝会家暴。
    林珺也曾专门问过吴小华,可惜吴小华从小是被沈母带大的,天生就是个丫环性子,对沈四宝从来不懂反抗,只会言听计从,最后白白就那么死了。
    而今天,林珺能确定沈四宝真的会家暴了。
    家暴带给孩子的恐惧,比妈妈打孩子会更大,因为孩子下意识的,会把父亲看得比母亲更权威,也就怪不得半夏总是那么怕了。
    抚着女儿的头,林珺心说,光说不行。
    她得让半夏亲眼见识,自己真的能打败沈四宝才行。
    只有那样,她才能进孩子的梦,才能于梦里,战胜孩子想象中的那个恶魔。
    ……
    放在老家属区的雕塑底座,这几天成了老爷子们的稀罕物。
    大家一人凑两颗石球,挑一颗涂成黑8,拐杖一捣,玩的不亦乐乎。
    本来付小爱带着人已经把它捆起来了,正准备起吊时,公安来了。
    顾法典就在窗户上趴着,回头问:“妈妈,咱们现在就下去吗?”
    林珺摇头:“不着急,先让他们交涉去。”
    她列了个单子,一个字一个字指给半夏读:“二狗,点点,篮球,自行车。”
    女孩跟着认了一遍:“点点,我记住啦。”
    “点点哥哥要送二狗篮球和自行车。”林珺再指一遍。
    半夏跪在地板上,跟着认:“二狗,点点。”
    “我们半夏好厉害,已经认识哥哥的名字了。”林珺说。
    因为不识字,半夏对字可宝贝了,捧过来,仔细的看着点点和二狗。
    楼下此时正吵的火热。
    公安出警,要慈心证明台球桌是属于慈心厂的公产,不然就不许搬。
    于是库管来了,办公室主任来了,后勤科的科长也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抱了一大堆几十年前的老文件,戴着眼镜儿,摊开了查。
    它竖在厂里几十年,肯定就是公物,可五六十年的东西了,咋查记录?
    既查不到,其性质就是盗窃,于是公安要求厂里的书记到公安局,说明情况。
    明天就要转私了,因为没了沈四宝,马书记紧急拉了个药材商,太急也顾不得了,勒令在计委工作的儿子马宣扬下海,要揽慈心,此时正在签股权合同。
    在他想来,以林珺那骄傲的大小姐脾气,随便一赶,闹个疯病就走人了。
    结果她不但没有,还说雕塑是家里的私物,要他去公安局说明情况?
    秘书说:“林珺说雕塑里确实有东西,您要去公安局,她会告诉您那是什么。”
    马书记滋的一声:“还真有?沈四宝个蠢材,怎么就没找到?”
    要想拿下一个国有大厂可不容易,月月死工资就那么多,要贪污公款,查出来得坐牢,但当你想要拿下它的时候,该怎么办?
    当然是发外财!
    起心动念,想从雕塑里找东西的是沈四宝。
    土匪,海盗的后代嘛,他有的是歪门邪道。
    可雕塑都分尸了,掘地三尺也没找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还有,它到底藏在雕塑的哪个部位?
    林珺现在提它,是为了羞辱他们这干人吗?
    思虑一番,马书记对儿子马宣扬说:“我去公安局给大小姐服个软吧,雕塑里不管有什么,送她了,咱们不贪财小财,以厂子的发展大业为重。”
    马宣扬不太高兴,说:“林珺也真是的,婚姻搞的稀烂,孩子也不见得教育得多好,还总爱矫情,真是,当初没追到她,我一点都不后悔。”
    马书记瞪儿子:“说什么呢,人家有俩天才儿子,还能移民漂亮国,你有啥?”
    移民,这个时代人人艳羡,马宣扬醋的要死,但还是说:“就她,一身娇气,肩不能挑背不能扛,顾谨是追到她了,可天天在家做牛做马,有啥意思,还非要说什么抑郁症,我看她就是娇气,矫情。”
    说啥抑郁症,在马宣扬看来,纯粹就是日子太好过,惯出来的臭毛病。
    像他爱人,一天要上班,还要带娃,忙的团团转,啥病都没有。
    得,懒得说她。
    他还是好好筹划,怎么拿下慈心吧。
    ……
    站在路边打的士,顾法典回头看公用电话:“妈,我爸跟公安熟悉,咱们要去公安局,该喊一下我爸爸呀。”
    “要爸爸。”半夏摇妈妈的手:“妈妈,我想爸爸了。”
    林珺说:“爸爸现在要忙工作,很忙的,等周末再让他来陪你们玩。”
    半夏天性里有讨好的部分,所以她很体贴:“不能玩,爸爸会得病的,嗯……”太久了,她忘了爸爸会得啥病,就说:“他要休息,不然会就死哒。”
    虽然这几天顾谨也来。
    但因为工作忙,只能是紧急送点菜,帮忙收拾一下厨房,倒一下垃圾。
    当着孩子的面,俩人也没怎么聊过,沟通过。
    不过林珺不太希望他来,她跟孩子在一起,会尽力克制,让自己镇定。
    但顾谨在的时候,她有依靠,有渲泄的地方,难免就会情绪激动,还会失控。
    而且前几年她因病失态,顾谨见过她最难看的样子。
    哪怕四十了,女人还是女人,她有为女人的自尊和尊严。
    而前公婆呢,属于对儿子严苛,但对女儿既宽容,又无度的人,顾灵从小三个哥哥疼,爹很严厉,但妈经常悄悄放水,就养成她那么个没心没肺的性格。
    俩老肯定会要半夏的。
    顾灵来了几趟,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林珺敢带走半夏,老爷子怕是会代子上阵,跟她打一场争子官司。
    但林珺不可能把俩孩子给任何人的,她已经丢过法典一次了,这次绝不能。
    她是母亲,她生的孩子必须归她。
    哪怕顾检察官亲自上场打官司,她也不给,一个都不给。
    但为了孩子的抚养权,她和顾谨早晚应该还要撕破脸一回。
    林珺当然就觉得,现在大家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看女儿这样乖,她就好说了:“等到周末,妈妈和哥哥陪半夏去乡下,爸爸就不去了,让他在他家好好休息,行不行呀?”
    半夏虽然不开心,但她傻嘛,答应了:“好……叭。”
    可顾法典不傻,他说:“妈,你不能这样呀,你都没钱,是我爸给的,原来我小时候,要我爸给钱,你还会亲他呢,为什么现在总是不想要他。”
    对儿子得坦言,林珺说:“因为我们已经离婚了,咱们现在是两家人了。”
    “可你没钱呀,就不能跟我爸复婚吗,他才不会像舅舅一样,把你送精神病院。”男孩有点生气,因为妈妈原来也发疯过,把爸爸混身掐的青青紫紫,但爸爸只会忍着,没有送她去医院。
    而大舅呢,居然敢把他妈妈送精神病院,看妈妈手腕上一道道的,除了原来自杀过的疤痕,还磨起好多道红痕,男孩猜得到,在精神病院,妈妈甚至是被捆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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