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能理解从小长在海外的男孩对祖国的种种不适应,还怕他越这样,俩小的越要反感他,而且要收拾这熊崽子,只要回了家,她有的是办法,不急在一时。
    所以她说:“小民,妈妈不太舒服,咱们闭嘴,回家再说话。”
    小民立刻说:“妈妈,你的心理健康了,但身体被这片土地给毒害了,对吗?”
    林珺闭嘴了,她不说话了,而俩小只,已经被大哥气到濒临爆炸了。
    什么叫被这片土地给毒害了,难道在他眼里东海市有毒,能害死人吗?
    但事情并没有完,开车不久,传呼响了起来,林珺准备要看,小民提醒她:“妈妈,为了小宝宝的安全,要看消息时,请在路边停车,再看。”
    传呼一条接着一样,林珺摁开来,第一条:珺,跟高岗的便衣跟丢人了,带上法典,速去西口港,找到高岗最好,要找不到,记下所有离港集装箱的编号。
    才读完,再来一条:港口风大,记得穿多点。
    读完又来一条:告诉小民,让他不要紧张,现在的东海市,非常安全。
    小民正好凑过来也在看,林珺于是说:“看看你爸说的,你总该信了吧?”
    法典也凑着脑袋在看,心说爸爸的承诺啊,东海市超级安全,大哥该信了吧?
    可小民说:“抱歉,妈妈,你知道的呀,我已经看不懂中文了。”
    虽然林珺和顾谨这些年一直在要求小民和小宪多多温习中文,不要忘了祖国的文化,可他们早把汉字给忘光了。林珺还好,法典给气的呀,鼻子呼哧呼哧的,直喷火。
    但算了,先配合顾谨的任务吧。
    高岗,五河村的一员,但其公司开得很大,能量也很大,在政府有很多关系,而他人不在五河村,也跟高村长之间没有任何生意往来,专案组没有理由是不能直接抓人的,于是给他布了控,专门派了一帮人在跟踪他.
    但信息社会,五河村那边一行动,高岗肯定会听到风声。
    显然,便衣不是他的对手,他甩开便衣,跑了。
    而西口港,东海市最老,最小,也最不起眼的港口,但它也是东海市一众道上的大哥们发家,发迹的港口,高岗往哪儿跑,不是销毁罪证,就是要出海逃命。
    方向盘一打,林珺直奔西口港。
    小民不认识路,而法典呢,刚才看了传呼信息,此时对大哥的兴趣荡然无存,只想知道高岗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催他妈:“妈妈,开快点儿啊。”
    事儿凑的太巧了,而一旦找到高岗,林珺也只能随机应变。
    她还怕码头会乱,怕小民会因此,对东海市的偏见更大,打个预防针嘛,她说:“小民,妈妈今天带你们去外面吃点好的吧?”
    小民在国外,经常混迹于各种名流饭店,一听吃好的,倒是很开心:“好。”
    二十分钟,车到码头了。
    因为是老港口,离城近,码头旁边建了个月牙观景台,不但可以观景,周围摆了好多小吃摊,桌子一摆,这就是个市民休闲娱乐的胜地,选了张桌子,示意几个孩子去选吃的,林珺就直奔港口了,她得去找高岗嘛。
    在国外长大的小民,这是头一回见识街边摊的威力,法典和半夏以为美食能诱惑他,可在他眼里,那一个个摆起来的小摊儿,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
    他是很爱吃海鲜,但他追求的是极致的新鲜和美味,可你看看一个个摊位上,那脏兮兮的抹布,做菜阿姨们那油腻腻的手,还有飞舞的苍蝇,蚊子,难以名状的气味,都叫他恶心作呕。
    因为大哥几分钟的闭嘴与安静,法典此时又有点喜欢他了,拍拍裤兜,豪气的说:“大哥,我有钱的,你想吃啥,我请。”
    小民有洁癖,受不了这种地方,但他有涵养,摆手摇头:“不不,我不饿。”
    “别呀,吃个油炸小螃蟹吧,那个脆脆的,壳都能吃。”法典说。
    半夏爱吃这个,举手:“哥哥,我也要。”
    顾民虽然对小妹妹无感,可看着那一锅不名颜色的油和翻滚的小螃蟹,怕半夏吃了今晚就要拉痢疾,说:“不可以,我不许你们吃这种东西。”
    法典妥协了,说:“那我们喝饮料吧,糖水,椰汁,来一个?”
    陌生的弟弟一脸憨厚朴实的热情,顾民不好再推辞,勉为其难来了个椰子,虽然小贩的手是那么的脏,可他擦擦吸管,还是忍着喝了一口。
    法典又找了张相对干净的桌子让小民坐下,吩咐半夏陪着,忙啊,他得去找妈妈。
    男孩小跑步子,正好迎上林珺从码头回来,问:“妈,找着了吗?”
    “没有。”林珺摊手,她把港口都跑遍了,没有在运输中的集装箱,也没高岗。
    为什么顾谨要求,一定要她带上法典,就是因为法典有双火眼金晴。
    男孩扭头四顾,手指:“妈妈呀,你什么眼神儿啊,他明明就在那儿呀。”
    在港口的大门口,有个戴草帽,穿汗衫的老渔民,林珺进出两趟,愣是没多看一眼。
    却原来,向来穿西服打领带的高岗今天穿的是老汗衫,戴的是大草帽。
    而就在这时,有两辆大卡车在高岗的指挥下,进港口去了。
    林珺还不及喊,法典已经窜过去了:“高伯伯,你好啊。”
    高岗回头见法典,也是一惊,但立刻笑了:“点点,你们怎么在这儿?”
    林珺揽过蠢蠢欲动的儿了,说:“我家小民回来了,我们来陪小民吃个饭,你来干嘛的?”
    已经找到人了嘛,她示意法典,赶紧去给顾谨打传呼。
    高岗倒也不着急,反而掏出了大哥大,说:“林珺,你想给顾谨打传呼吧,来,用我的手机来打,快一点。”
    法典愣住了,坦白说:“高伯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逃跑,我现在打了电话,我爸会让公安来抓你的,到时候你就跑不了了。”
    高岗穿西服打领带时,有种嚣张和霸气,但汗衫儿一穿,就是一副憨厚朴实的老渔民形象。
    他说:“不不,法典,伯伯在港口有几集装箱的鱼,因为没有及时运出去,馊掉了,伯伯现在要去清理馊鱼,让你爸来嘛,来帮伯伯清理一下馊鱼,我正好缺个帮手呢。”
    啥,他是来清理馊鱼的?
    法典心说怎么可能,男孩心直口快:“你明明就是怕公安抓,想逃命的。”
    “怎么逃,坐船?”高岗说:“可我所有的船今天都出海了,这儿一艘都没有,没船我怎么逃,难道自己凫水跑?”
    逃得要船,而大船要出海,得码头放行,要有单子,他手里没单子,也没船,甚至他连手下都没带,确实不是个想逃的样子。
    林珺说:“你手下那么多人,清理馊鱼也不用你出手吧,走吧,跟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他肯定是要干什么坏事,林珺猜不到,但可以先拖住他嘛。
    这种混道的人,你直戳戳的拆穿他,万一他报复你呢?
    高岗扫了一眼码头,此时两辆大卡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只锈迹斑斑的集中箱前,从上面跳下几个人,正在远远看着他。
    高岗闷了一会儿,问林珺:“你说你家小民回来了?”
    林珺指了指观景台上:“在那儿吃东西呢。”
    高岗一看,顿时说:“那上面的东西哪能吃,我去对面的大酒店,给孩子买点干净的,好吃的东西吧。”
    林珺示意法典先回去,并说:“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法典不肯回:“妈妈,咱们一起去吧。”
    高岗不高兴了,说:“小子,你高伯伯好歹是东海市政协委员,社会名流,你还怕我吃了你妈不成,你先走,伯伯要跟你妈妈谈点私事!”
    林珺示意法典:“放心吧,高伯伯是妈妈的同学,他不会把妈妈怎么样的。”
    是顾谨让林珺来的,而公安方面为了收拾高村长,派出了专案组和武警,足见国家想要打击违法犯罪的决心,这时高岗要敢杀人越货,那就是不想活了。
    先让法典回去吧,林珺倒要看看,他葫芦里要卖些什么药。
    法典不愿意走,给林珺推了几把,这才走了。
    而等他一走,高岗就收了脸上的笑,且一脸严肃了。
    他开门见山:“林珺,既然你坚持,非要跟着我,行吧,今天的生意,我分你一半赚头,来吧,咱们来商量一下发财大计。”
    林珺特别生气,一拳头就捶过去了:“高岗,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违法犯罪,杀人放火,你儿子才会得肝癌的,那是你的报应,却报在孩子身上,你自己犯罪,杀人放火还不够,想拖我下水?”
    高岗一听也急了:“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参于违法犯罪,我一直做的都是正当生意,违法时有,但犯罪不可能,我手上也没有沾过任何人的血,老子只赚钱,不杀人的。是这样的,五河村不是被剿了嘛,但高村长的钱不在五河村,为了方便逃跑,他把钱和护照分散藏在各个码头,地点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全是硬通货,不是美金就是黄金,西口港就有一小部分,他现在即使没死,肯定也已经被抓了,他的钱不就无主了嘛,这样,钱,咱俩一起去拿,对半分,这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怎么样!”
    林珺目瞪口呆!
    这就是高岗的真面目吗?
    顾谨一直认为他会是高村长的手下,于是派了一大批的警力跟踪。
    想查他的犯罪问题。
    却原来人家并没有参于犯罪,反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也一直在等高村长被捕,而他看中的,是高村长藏在各处的钱。
    这人脑子够聪明,可惜就是不走正道。
    “行啊,走吧,咱俩一起去找。”林珺说的当然是气话,但高岗却当真了,并由此展开了联想:“一起拿了钱,咱们可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你已经有四个孩子了,我也有一个,养孩子的乐趣咱们都享受过了,你年龄也大了,咱俩结婚后就再不生了,把孩子们培养大,就专心过咱的二人世界。”
    林珺气到结舌,闷了会儿,反问高岗:“高村长在码头能存多少,几百万,一千万,你一大老板,守法做生意,难道赚不到那些钱?”
    一步又一步,行至林珺面前,高岗低头,咧唇一笑,脸上还是年青时的嚣张和意气风发,带点顽皮,他说:“不不,这跟具体有多少钱没关系,男人都爱冒险,而那笔财富,除了我没人知道,我拿到它也不过顺手为之,这就好比捡起扔在地上的钱,我没错呀。”
    林珺当然不会同流合污,既她来了,高岗当然也不过白跑一趟。
    她准备去给顾谨打电话,喊他来的,但这时远处响起隐隐的汽笛声,码达声,应该是船只要归港了,但天上怎么还有直升机的声音在隐隐盘旋?
    此时天色已暮,气笛声越来越猛,还伴随着警笛声,空旷的港口忽而起了大风,吹的林珺差点摔倒,得给高岗扶着才能站稳。
    风越来越猛,海上起了浪,响声也越来越大。
    林珺和高岗同时抬头,就见天上几架直升飞机,朝着港口迅速飞来。
    警笛从四面八方响起,这个古老的,黯淡中透着繁华的码头,陡然之间,成了一个正在激荡的旋涡,顿时衣服呼呼,伞被吹风,人们东倒西歪。
    风这么大,怕要涨潮起浪,林珺当然得去找孩子,可她才走了两步,只听噼里啪啦一声响声,高岗旋即扑了过来,将她扑倒在地。
    长在和平年代的林珺从来没有听过枪响,以为高岗这是想打自己,扭头就是一巴掌。
    “你疯了嘛,枪,有人在打枪!”高岗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嘶吼。
    ……
    再说早些时候,法典这边。
    一心两用,他一边要盯着高岗,一边还要招待不满于现状的大哥。
    过来后就说:“哥,妈妈去给你买干净吃的了,你再等会儿,咱吃大酒店的干净东西。”
    小民反问:“多干净,比元素周期表还干净?”
    法典再是个差学生,也是冲刺班的一员,他背过元素周期表,知道的,那里面全是重金属。
    把吃的比成重金属,大哥这是在骂人呀。
    可吃的这东西,法典也没办法,他不会做饭啊。
    正好看桌上摆了盘子,也是脏脏的,法典就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这样,我去把盘子洗一下,洗干净了咱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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