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十步,他视线模糊,四肢全使不上劲儿。
    而这一次,他将她摔了。
    “小道士,你没事吧?”少女翻过身,焦急地望着她,双眼水雾弥漫。
    他急促地喘着气,眼前越来越黑,却还是用尽力气翻身将她护在身下,“别怕,我护着你,说不定那些野兽吃了我就不吃你了。”
    最后一字落下,他便跌入了黑暗之中。
    “不,我要跟你一起死……”恍惚间,他听到她的哭腔很重。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师父告诉他,“你师娘已经带着她的小徒弟离开了,为师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张开嘴,话都没说,师父一把将他背起。转眼间,他们便到了山门口。
    师娘和她还在千层台阶上,没走远。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师父腰间的蛊玲和师娘腰间的蛊玲煞有默契地响了起来,她欣喜地转过头,定定地瞧着他。
    他费力地张开嘴,一激动,一句话就这么喊了出来,“小医仙,你愿不愿嫁给我?”
    “哈哈哈……”一旁看戏的师兄们笑疯了。
    “啊?”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师娘拉了她一下,她才转过脑袋,背对着他,瓮声瓮气道:“我才不嫁给道士。”
    “我不是道士。”他急急辩解,声音都大了几分,“你别嫁人,等我五年,五年之后我就能下山娶你了。”
    她拉着医仙师娘的手摇晃,似乎有些拿不定注意,过了片刻,她小声道:“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吧。”
    说完,两人继续往下走
    她不答应,他心急如焚,追着又问一句,“你明年还来么?”
    这一问,她还是没答,可她点头了。
    他欣喜若狂,日日等着下个冬天到来,谁知这一等便是五年。
    *
    日上三竿。
    霍酒词转醒,一动,哪儿哪jsg儿都疼,她只觉浑身的骨架都要散了。
    想起昨晚,她面上登时一红。
    先是喝了被下药的酒,又主动跑出寿宴,最后找了个陌生男人当解药。
    她害怕地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俊脸,偏薄的唇角微扬,额前碎发被光照得轻轻软软的。
    两人亲昵相拥,男人正瞧着他,见她睁眼,他面上闪过一抹窘迫,尴尬道:“小医仙,你终于醒了。”
    平心而论,他长得很俊,自己不亏,但身为女子,霍酒词始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她又羞又恼,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张好看的脸打了下去。
    “啪!”
    这一声,清脆响亮。
    万万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给他一巴掌,裴知逸当场愣住,跟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打完之后,霍酒词也愣了。他方才叫她什么,“小医仙?”
    小医仙……这样熟悉的称呼,好像隐藏在记忆中的某一处,很深很深,是她不曾触摸的地方。
    “嘶。”她一深想,脑子就跟炸了一样地疼,加之全身都疼,又失身,她扯过破碎的衣衫,双手环抱自己,委屈地哭了起来。
    霍酒词一哭,裴知逸的心都揪紧了,什么账也不跟她算了,手忙脚乱地开始安慰她,“小医仙,你别哭啊,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昨晚我应该顾忌你初……”
    那个字入耳,霍酒词脱口道:“你闭嘴!”她狠狠地瞪向裴知逸,恨不得在他身上扎个窟窿出来。
    她一吼,裴知逸只好闭上嘴,深情的眸子往下耷拉,满脸写着“委屈”两个字。
    “呜呜呜……呜呜……”
    断断续续得哭了两刻钟,霍酒词才止住哭声,她偷偷瞄了瞄裴知逸。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她得尽快赶回侯府,既然有人处心积虑害她,今天一定会闹开。
    夕鹭一人待在惊春院,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霍酒词久不说话,又是侧着脸的,裴知逸按捺不住了,悄悄偏头去瞧她。
    “你……”霍酒词转过脸,恰好对上裴知逸焦急关切的目光,心头又是一羞,恼怒道:“你闭上眼睛!”
    “哦。”裴知逸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小医仙不让他哭,他就不看。
    霍酒词环顾一圈,两人的衣服散了一马车,且大多都被撕了,根本不能穿。她看得脸热,匆匆捡了裴知逸的衣裳穿上。
    “嘶。”她勉强站起身,一起身,双腿隐隐发抖……顿时更气了。她忍着羞辱之感,推开马车门跳下。“昨晚之事我情你愿,谁也没吃亏,而且你说自己不要钱,那我们两不相欠。”
    她一下马车,裴知逸立即睁眼追人,“小医仙,我有话问你!”
    “混蛋!你别跟着我!”霍酒词怒喝一声,快步行至主道上拦了一辆马车,瞧也不瞧他。
    裴知逸停住身,撇撇嘴,心想,她不仅忘了自己,还变得无情无义了。用完他就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风月楼的小倌儿。
    没一会儿,楚兼上前,规规矩矩地站在裴知逸身后,“殿下,时候不早,该回宫了。”
    裴知逸不语,目光全黏在霍酒词坐的马上,直到它消失在视野里,他才开口,“你说,她为何会忘记我?这五年里,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楚兼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她方才哭了,还打我。”回想方才的场面,裴知逸一脸困惑,自言自语道:“她是不是生气了,怪我昨晚太孟浪,弄疼了她。”
    楚兼紧接一句,“不知道。”这个他更不知道。
    裴知逸抱着双臂陷入沉思,既然他们俩已经行过周公之礼,如何能让她继续待在绥安侯府。昨晚听那些人说,纪忱待她并不好。
    不行,得想个办法将她从纪忱那里抢回来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凭什么叫别人欺负。
    “她忘了我。幸亏昨晚是我遇着她,不然……”顿了顿,裴知逸继续道:“你晓得哪些抢人的法子?说来听听。”
    楚兼摇头,眉心沁出层层困惑,“不知道。”
    “啧。”裴知逸不满地哼了一声,扭头问:“那你知道什么?”
    这一问,楚兼回得不假思索,“保护殿下。”
    “哒哒哒”,倏地,一阵马蹄声从远处逼近,胡霁下马,后面跪了一大群侍卫,“皇上传召,请殿下下速速回宫商议册封典礼之事。”
    “嗯。”裴知逸吐出一口浊气,足尖一点,矫健地落在了白马上,他拉紧缰绳,对着楚兼命令道:“你去侯府保护她,谁动她谁死。”
    楚兼点头,“是。”
    “虽然你武功不如我,不过,我还是信你的。”话音方落,裴知逸调转马头,策马往帝都城方向离去。
    他一走,众人便相继离去。
    楚兼:“……”
    第29章 半夜翻墙
    马车进入主道, 霍酒词喊了停,她搭着门框,一步一挪,费力地走下马车。昨晚荒唐一夜, 她身子本就不舒服, 被马车抖了半天,更不舒服。
    尤其是双腿, 隐隐发颤。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 那个混蛋!
    “姑娘,十文钱。”车夫收起马鞭, 色眯眯地望着霍酒词。
    谁也不愿被人这般瞧着,霍酒词当即黑了脸, 转身往腰间摸去,腰间有个钱袋, 还有蛊玲。
    嗯?她愣了一下, 低头看向腰间的蛊玲。这只蛊玲上刻的是龙,怪不得手感不一样。除此之外,其他的别无二致。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另一只蛊玲在一位叔叔那儿,且叔叔是姑姑的相好。昨晚那个男人的年纪并不大, 怎么可能是姑姑的相好。
    难道,他是那个叔叔的弟子?小道士?
    可她记得,他说自己是太子, 太子又怎么会是道士。
    想不通的事不想。
    方才她走得急, 钱袋和蛊玲都拿错了。霍酒词拿起钱袋瞧了瞧, 苏玉细锦, 五百两一匹, 金丝绣线,果真是太子才会用的东西。眼下她身上没钱,只能先借他的。
    钱袋里头全是银子和银票,一文钱也没有。她无法,便从里头捏出了最小的碎银子。
    见状,车夫急急伸手过来,不料伸到一半便被凭空飞来的石头打了,“哎呦!”车夫惨叫,闪电般收回手,害怕地四处张望。
    霍酒词将银子扔了过去,转身进入成衣店。要真穿这身男装回去,她百口莫辩,说不定还会被罗氏浸猪笼。
    *
    一路上,霍酒词想了许多,自己是话本里的人,十四岁之后的所有行为都是写书人的安排。如今那话本已经完了,而她,是虚假世界里真实的霍酒词。
    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从昨晚来看,话本里的一切并非不能更改。
    今日,侯府里安静地很,前厅站着一群人,熟悉的几人都在。听得霍酒词进门,他们齐齐看向她,神色各异。
    霍酒词咬牙压下喉间翻涌的不忿,她为侯府和布庄劳心劳力,到头来,真心待她的人屈指可数。她记得话本里的故事线,寿宴前不久,夕鹭因谋害画眉的孩子被打断了双腿。
    一共八棍。
    夕鹭才十六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没了双腿叫她怎么活。
    霍酒词移动目光扫过厅上几人。她虽没亲眼见着夕鹭挨家法,但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她的心便一阵阵地抽疼,鼻子发酸。
    “酒词,昨晚有人瞧见你同一名男子翻墙出了侯府,是不是真的?”罗氏放下茶盏,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此话一出,众人面上骤变。
    霍酒词走上前,淡淡道:“不是,没有什么男人。昨晚我身子不大舒服,想着不给你们添麻烦便独自一人去了医馆。”
    纪从回默然听着,对此将信将疑。
    “是么。”王约素不冷不热道。
    纪忱与画眉坐在一处,姿态亲昵。
    “哪个医馆,哪个大夫?莫不是帝都城里的那位风流公子,卫大夫。”罗氏嗤笑一声,故意加重语气提醒人,“他会看病?我怎么不晓得。”
    “酒词。”纪从回出声,言语中似有不满,“你昨晚究竟去见了谁?”
    霍酒词扯开嘴角,重重吐出两字,“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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