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雨了,大爷回家吗?”
    外面聚起了厚重的云层,谭廷亦起了身,伸手握住了项宜的手。
    他掌心莫名地热,项宜抬头向他看了过去。
    他亦低头看住了她,握着她的手越发紧了起来。
    “走,我们回家。”
    他握紧她的手在手心里,并没有避讳旁人的目光,带着项宜离开了林府。
    两人离开了林府。
    没留意到有人在外面看到了他们。
    秦焦回到了林府的幕僚宅院,他看到两人的同时,也听到了消息——
    林大夫人今次没有见项氏。
    他不由就想起了自己那封言说项氏贪污受贿的信。
    当时他也是怎么都没想到,项氏竟然干净至此。
    但信都寄来了京城,大夫人显然也看到了,他还能说那是个误会吗?
    若真这么说了,只怕想让林大夫人替他谋个官职的可能,也全没了。
    秦焦看了离开的谭廷和项宜,又看了看林大夫人的院子方向,本来还想要去寻大夫人说一说谋官的事,但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垂头丧气地走了。
    .......
    回程的路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京城的雨滴比清崡要重,砸在车上砰砰乱象,车窗外的马路上滚来雨滴混着泥土的腥气,自车窗涌进来,将车内的温度生生压了下去。
    谭廷用披风将妻子团团裹了起来。
    项宜轻轻瞧了他一眼,“大爷也披件衣裳吧。”
    她的嗓音温而淡,谭廷想到她今日在林府遇的冷,心下酸了起来,再想到昨日自己还同她生气,两人一日没好好说话了,又觉得真是自己不好。
    正是因为她身份如此,处处受冷,才总要与人多些距离以保自身,自己怎么好对她要求太多?
    他心里钝钝得疼,觉得自己该同她道歉。
    而项宜却不由想到林大夫人的意思。
    以林大夫人在京城的权势和高高在上的辈分,想要折腾她还不是太简单了?
    林大夫人今日这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和谭廷好聚好散。
    项宜当然不想他日离开之后,却和谭家处成仇敌,当下再看身边的谭家大爷,也想到了两人昨日闹出的不快之事。
    到底是他的好意,她就算没想着依靠于他,却也该同他说清楚的。
    马车转了个弯,车外的混着雨水的凉风一时没有再吹进来。
    两人却在同时看向了对方。
    “宜珍......”
    “大爷......”
    不约而同开口的瞬间,两人都怔了一下。
    外面的雨声小了不少,车内似乎还有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声音回荡。
    项宜呆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谭廷禁不住微顿,又在妻子柔和的神色里,心下软的不行。
    “宜珍先说吧。”
    他既然说了这话,项宜便点点头先开了口。
    “昨日寓哥的事情,其实是我不好。”
    她想着项寓应考薄云书院前后的事情,虽然觉得有可能解释不清,但还是觉得确实有必要,于是试着解释了一下。
    “......寓哥儿想要试一试自己的本事,也有青舟书院的先生鼓励于他,我亦觉得毕竟我们是庶族出身,没得和旁的庶族不同,反而走了世族路子的道理,所以就让他自己应考去了。”
    她说了,看了看谭廷。
    “大爷的好意项宜心领了,还请大爷莫要因此不快。”
    她竟然先解释,先道了歉?
    谭廷喉嗓发涩得几乎要说不出来话了。
    他转身伸出手臂,突然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项宜讶然睁大了眼睛。
    这目光让谭廷心下又丝丝点点地跳动着疼。
    “宜珍如何能同我道歉呢?是我该想到的,寓哥儿不似建哥儿不中用,他是有志气不愿意走旁的门路,这才是他的性子。他都愿意自己去考,宜珍你又怎么能勉强他?”
    他突然这样说,项宜更是眨着眼睛半晌没说出话来。
    车窗外的雨大了或者小了,只有车轮晓得,车子里的人却在此时听不到旁的声音了。
    悄然相互冷了一日,原本两人都不知道还要冷到何时,没想到就在此时忽然将此事说开了来。
    两人都不是能言善道的性子,眼下突然相互说了许多话,接着往下要说什么,又都不知道了。
    马车里静悄悄的,还是谭廷又开了口,嗓音里带着些许闷。
    “宜珍以后莫要事事都靠自己,靠一靠夫君也是应该的。”
    话音落了地。
    项宜目光轻轻落在了这位夫君身上。
    她怔了一下,又在他等待着她的回答时,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只这么轻轻地点头,谭廷眼角就止不住翘了起来。
    项宜亦微微弯了弯嘴角。
    虽然不晓得还剩下多少日子,但能愉悦的度过一日,总比彼此郁郁来的强的多了。
    ......
    两人和了好,院子里的春花也都盛开了来。
    杨蓁和谭建人还没回来,但是打发了忠庆伯府的人给谭家在京城的老宅送了许多花。
    她还给项宜留了话。
    “薅秃了嫂子院子里的花,这是我赔给嫂子的,等我回来,再带一车花回来!”
    项宜好笑的不行,看着院子里摆满的都下不去脚的花,让人整理了半晌,才将这些花妥善安置在了老宅里。
    春雨过后的晴朗天气里,整座谭氏老宅都熠熠生辉起来。
    倒是谭廷还总想着姑母没有见妻子的事情,准备明日再去一趟林府。
    但他这边还没去,林大夫人却派周嬷嬷来了一趟,给两人送了花笺。
    谭廷着意问了周嬷嬷,这花笺邀请的到底是谁。
    周嬷嬷想到那日这位大爷是牵着项氏的手离开的,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笑着明确回答了,林府的春日宴邀请的当然不只有大爷,还有项氏夫人。
    若是姑母先不见项宜,春日宴也不邀请她去,那么谭廷今日就要去林府同自己姑母好生说说了,但林家的春日宴却请了项宜。
    谭廷这才点了点头。
    倒是项宜看到了邀请自己的林府春日宴花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她不觉得林大夫人会突然对她有什么改观,而林府林大夫人亲自主持的春日宴,应该也不仅仅是小聚的作用,兴许还有旁的作用......
    那么林大夫人请她过去,似乎就更不应该了。
    可林大夫人确实请了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项宜一时没能想明白,但林大夫人的春日宴既然请了她,她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且这春日宴还在半个月之后。
    项宜没有多管这件事情,反倒是项寓和项宁找了过来。
    两人十足的别扭,还和从前在清崡时一样,不肯上谭家的门,请了项宜去附近的茶馆里说话。
    谭廷不在家中,项宜算着他好似快回来了,就给他留了信,把去附近茶馆见弟妹的事情说了清楚。
    她这边换了衣裳出了门,很快就找到了项寓传话的茶馆,进到茶馆里,就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弟弟妹妹。
    两人似乎都长高了一些,尤其是项寓,翻了年像翻了山一样长起来,立在窗下的日光里,满身都是光亮。
    项宁似乎也康健了许多,兴许是开了春天暖了的原因,她穿了一身桃红色并松绿褶裙,衬得小脸红润许多。
    姐弟在他乡再见,自然都欣喜不已。
    项宜先问了问项寓考薄云书院的事情,听闻当真是考上了,校舍都分给了项寓,心下高兴,但又想起了项宁来。
    “既然寓哥儿去住书院,那就让宁宁跟我住谭家吧。”
    这话一出,弟弟妹妹都惊讶。
    从前在清崡,他们是从不依靠谭家一点半星的。
    “姐姐同谭家大爷和好了一些?”
    项宁瞧瞧打量着项宜,猜测着问。
    项宜觉得也算和好一些吧,就点了点头。
    不想项寓却冷哼一声。
    “他今日同长姐和好,谁知道明日又怎样?如今世庶之间闹成这样,不定明日便因牵扯了他们谭家,又冷待于长姐,长姐可不要心软信了他!”
    项宜与谭廷如今是何的关系,没有人比身在关系中的人更清楚。
    对于项寓的话她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如今大了,是不好再总在一处了,况寓哥儿要去书院读书。”
    薄云书院可不比青舟书院能随意上下学。
    这话倒是提醒了项宁,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话没说完,就被项寓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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