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感觉好像疯了一样,大概是以前在大楚总说好话哄着郁自安,想要争宠,帮着儿子争位,所以她在郁自安面前讨好卖乖,说了无数好话,已经习惯性的表达对他的感情。
    他可能觉得她很爱他。
    嘟嘟总把喜欢父皇挂在嘴上,其实是跟自家母妃学的,因为沐颜哄着郁自安的时候,也总爱把喜欢皇上挂在嘴边。
    现在已经说成习惯了,所以想说对他没有感情,话说了一半,就下意识拐了个弯,补救了一下。
    郁自安本以为沐颜要说她对他没有感情,谁知是他想错了,沐颜说的是对他没有恨意,于是他一下子松了口气,刚刚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紧张起来。
    沐苏城被自己妹妹弄得摸不着头脑,所以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嘟嘟爸爸?他难不成打错人了?
    常平趁着这时候赶忙走上前,对着围观的幼稚园员工和还没走的警员招呼了一声,“今晚上辛苦大家了,实在是麻烦了,现在我们家小公子找到了,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不如就早些散了吧,许是还来得及回家吃饭。”
    围观的人们原本还想留下来继续看热闹,可人家主人家开始赶人了,他们也不好继续留下碍眼。
    常平招呼完了这边,嘟嘟从他怀里挣扎着下地跑向自家父皇,轻轻摸了摸父皇脸上的红肿和血迹,这可把他心疼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于是转身双手叉腰,气势凶凶的:“舅舅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打我父皇!你看我父皇都伤成什么样了,你把他打死了,我就没有父皇了……”说着说着,气势萎了下来,小胖子又哭起来了。
    嘟嘟觉得他父皇老可怜了,他也老可怜了,他们父子都好可怜啊,他刚来这边就被梁家人欺负,父皇和母妃一见面,就被舅舅打了一顿,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难道是看他们姓郁的好欺负吗?
    还是觉得现在没有皇帝了,他和父皇都当不了皇帝了,所以他们就没有顾忌了,想到这里,他眼泪汪汪扑进父皇怀里,控诉道:“父皇,你说过让我当皇帝的,我要当皇帝的!”
    当了皇帝,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了,别人就不敢来欺负他了。
    郁自安实在搞不懂儿子的脑回路,这是怎么搞的,不是刚刚还在心疼他吗?怎么一下子话题就偏到当皇帝的事上了?
    他顺势把儿子搂紧怀里,纠正他:“叫爸爸。”
    这孩子一急起来就喊父皇,这样被人听见不好。
    他最近了解这里的历史,知道皇权复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前几年还有人想再□□,结果可想而知,时代洪流已经彻底摧毁了封建帝制,有些东西是不能往复的,而且复辟的事才过去没多久,这里的人对这个话题很敏感,以后尽量还是不要提及父皇母妃之类的字眼。
    常平跟在后面帮着把郁自安扶起来,看着人群都散去了,他连忙劝解自家主子和娘娘的兄长,大家有话可以好好说,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尽数解开。
    前面不远就是家里的宅子,家务事还是在家里解决比较好,大庭广众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刚刚已经被人看去了不少热闹,还是不要在外面继续了,毕竟法租界住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闹得太大影响不好。
    一行人就这么回了郁家的宅子,沐苏城有些不安,妹妹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真的打错人了,可对方为什么不反击呢?说不通啊。
    郁家客厅里灯火通明,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和周围的壁灯全部亮起来了,嘟嘟窝在父皇怀里看得眼都直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不忘瞪舅舅几眼,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打人呢。
    老师昨天还讲要做个文明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真是的,白长那么高的个子了,连他一个小孩子都不如。
    小孩这会儿对舅舅怨念可深了,毕竟他都看到了,父皇可一下都没动手打舅舅,全是舅舅在打父皇。
    几人坐定,郁自安怀里抱着儿子,目光却看向沐颜那里,他吩咐常平:“去让人沏壶茶来,给夫人倒杯蜂蜜水。”
    这句夫人倒叫得极其自然,沐颜忍不住瞥他一眼,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移开视线。
    郁自安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沐颜就喜欢喝蜂蜜水,兑着各种鲜榨的果汁,如今没有果汁,就倒杯蜂蜜水吧。
    “父皇,呃,爸爸,还有我,我也要喝蜂蜜水”嘟嘟抬头抗议,谴责的目光看向自己爸爸,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能忘了我呢,我可是你的宝贝儿子啊,我也爱喝甜甜的蜂蜜水啊。
    郁自安淡定补充:“加一杯。”
    常平立即吩咐下人,他则去楼上取来了医药箱,想简单为主子处理一下伤口,不知道之前的伤口裂了没有。
    不过郁自安却挥挥手,示意他不必着急,当下还是先安抚沐苏城为先,他看得出来,沐颜跟她这位哥哥感情极好,就连嘟嘟,虽然瞪了对方好几眼,可显然也是很喜欢这个舅舅的。
    于是他看向对方,率先道歉:“大哥,真的不好意思,下午抱走了嘟嘟,忘了跟您说一声,实在抱歉。”
    沐苏城看妹妹一眼,挑眉,这人叫他大哥?
    沐颜也有些吃惊,她都没见过郁自安叫别人大哥,就连他的几位兄长,在他进京后已经不成气候,郁自安不把那几人放在眼里,她自然没见过郁自安叫他们兄长。
    可他也没把沐丞相府上她亲哥叫一声兄长啊,现在怎么就能喊沐苏城一声大哥,还这般自然,好似原本就是这样的。
    沐苏城见妹妹不说话,于是问他:“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嘟嘟的爸爸?”
    郁自安:“毫无疑问,嘟嘟是我的孩子,我和沐颜的孩子。”
    说着他看向沐颜,她微微低着头,零散的发丝缀在前面,在灯光下显得凌乱又妩媚,摇着的耳坠微微晃动,像是在他心上摇曳一般,他突然很庆幸,他真的和她又一次相逢了,如果没有她,或是没有嘟嘟,他即便重活一遍,又能有什么乐趣。
    沐苏城声音变大,在空荡的客厅隐约漾起回声:“所以就是你害得我妹妹怀孕,还抛弃了她?那你现在出现干什么?跟我们抢孩子吗?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嘟嘟是你儿子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几年从没和我妹妹有过联系吧?”
    郁自安回想着原身的经历,解释道:“当初我不知道沐颜怀了身孕,想找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
    沐颜接着赶紧补充:“哥,你误会了,他没有对不起我,当时他根本不知道我怀了孩子,至于嘟嘟的事,是我前段时间给他写了信,里面还附了照片,所以他才知道嘟嘟是他儿子。”
    她胡编乱造着打圆场,害怕郁自安说出什么穿帮的话来。
    郁自安看她一眼,默认了她的说法,毕竟他也无法解释如何一眼就知道嘟嘟是他儿子的。
    沐苏城看向妹妹,恨铁不成钢道:“你什么时候给他写了信?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打算跟他在一起吗?他害得你未婚就怀孕生子,害你受了多少委屈!”
    沐颜只能硬着头皮圆谎:“我的确是有些忘不了他,所以告诉了他嘟嘟的事,他其实也没对不起我,是我自己隐瞒了怀孕的事离开了。”
    沐苏城气急:“他都没有跟你结婚,你就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好不容易找回孩子,还要告诉他一声,说不准他现在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了,只是要跟我们抢孩子而已。”
    郁自安听到这里连忙反驳,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他这辈子,只会有沐颜一个女人。
    “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身边不会有其他人,永远不会,只有沐颜一个,至于结婚,婚礼随时可以筹办的,我一定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一个明媒正娶,红妆艳裹的迟来的婚礼。
    沐苏城听到这里,心里的气闷平顺了些,又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跟我妹妹结婚?”
    郁自安解释:“这中间误会很多,没来得及,但请您相信,我很爱她,也非常愿意娶她。”
    听到这里,沐颜看向他,心想这人瞎编的功夫一点都不比自己差呢,还一口一个爱她,一口一个只有她一个,真想不到啊,堂堂皇帝陛下,说起瞎话来,一点都不比她逊色。
    佣人端着茶水上来,将蜂蜜水放在沐颜和嘟嘟面前,沐苏城一时有些为难,妹妹似乎对这人余情未了,也是,这人一张脸确实能看,小姑娘家容易被迷惑也是正常的。而且几年前两人中间似乎发生了误会,没有谁辜负谁的缘由,这样一来,这人又是嘟嘟的亲生父亲,难道真的要让妹妹和这人在一起吗?
    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再做打算吧,浅浅喝了几口水,沐苏城便拉起妹妹,“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明天孩子还要上学呢。”
    沐颜跟着起身,确实已经很晚了。
    郁自安见状看一眼常平,常平连忙上前对着沐苏城赔笑道:“今天天色已经很晚了,要不您先在这儿休息一日,再说这郁宅本就是我们爷为成家置办的,夫人是这里的女主人,住在这里是理所应当的,您看呢?”
    沐苏城直言:“还没有经过三书六礼,媒妁之言,我妹妹尚且待字闺中,哪里就成了你家夫人?”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结婚,别想着得寸进尺能住在一起。
    常平苦笑,您身边这两位早就成婚好几年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呀,不过这话不能这么说,于是只能斟酌着换一种说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您也知道,今天下午幼稚园刚经历了一场劫持,我们爷在救人的时候用了枪,加上我们又是帮派人士,所以说不准您现在的住处已经被人盯上了,回去实在不是很安全。”
    沐颜看向郁自安,所以我们皇帝陛下现在换了个职业,成了帮派大佬吗?
    接着,她想起在苏州的时候被人盯上那会儿,沐苏城显然也想到了他们被迫离开苏州的事,两人都有些犹豫,回去可能真的有危险。
    郁自安站起身,把嘟嘟放在沙发上,这孩子发着呆,不知道跑神到哪儿去了。
    他加了把火:“说起来我还让人去了苏州找你们,当时正好碰见了另一拨人闯进你们租着的院子,看着来意不善的样子,后来许安山解决了那些人,但背后指使的还没查出来。”
    沐颜转头看他,郁自安冲她示意,表示却有其事,于是也不用再劝,常平吩咐人收拾好了客房,沐颜和沐苏城就此住下。
    常平本想引着沐颜进去郁自安的房间,可被沐苏城盯着,他到底不敢把人得罪死了,于是怏怏地把主子娘娘引进客房,嘟嘟晚上美其名曰要安慰父皇,闹着要跟郁自安一起睡。沐颜也随他,以前他就经常赖在郁自安的金銮殿,晚上有时候就在前殿睡了。
    夜深人静之际,沐颜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她有些迷茫,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郁自安,以前从未想过郁自安会出现在这里,一所她对未来的预想,也完全没有他。
    可他偏偏出现了,他是嘟嘟的父亲,所有事不可能绕过他的,她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就这样跟以前一样留在他身边,她又有些不甘心。
    “咚咚咚”突然响起敲门声。
    “谁?”沐颜向门外问了一句。
    “是我。”
    低沉磁性的声音,一听就是郁自安。
    沐颜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几秒钟,心里哀嚎几声,这才开门让郁自安进来。
    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仿佛一息之间,最亲密的人变得有了距离。
    “皇上,您……”
    “不要叫皇上了,叫我五爷,或是自安就好。”
    忙碌了一晚上,郁自安终于有时间靠近沐颜身边了,他向前走了几步,沐颜却下意识后退。
    他微微敛唇,锋利的眉峰飒朗英气,“你怕我?”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娇笑着迎上来的,全然不是现在的反应。
    沐颜连忙摇头,她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而已。
    “皇上,常平跟着您一起过来了,还有谁也从大楚过来了?皇后娘娘呢?还有后宫您的其他嫔妃呢?”
    郁自安唇角微微放平,她果然很在乎这些。
    “没有其他人,只有常平和许安山,还有你和嘟嘟。”
    说到这里,沐颜想起了国师,于是问道:“皇上,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当时昭仁宫突然被围,然后传来您暴毙的消息,不久我和嘟嘟就被灌下毒酒,醒来就到了这里。”
    郁自安闻言突然一拳砸在沐颜身后的墙上,声音发颤:“你说你和嘟嘟被灌了毒酒?被谁?”
    他平日明明留了人保护她们母子的,虽然当日事发意外,但不至于如此被人害死,是他的疏忽,今天只顾着高兴和她跟孩子重逢了,却完全忘了,她们母子能出现在这里,那必然是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没了性命。
    “是国师”。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正视(捉虫)
    国师姓郁, 名楚昂。
    郁楚昂不满十岁的时候,就从父辈口中得知国师府一脉也是皇族血统,不过他们这一脉隐在暗中, 自大楚开国以来便以国师府立足,每一代传人都毫无例外成了大楚的国师。
    国师虽无法享受天下权柄尽在一人之手的荣光,可他们在大楚的特殊地位,也让国师府成为神秘莫测,地位尊崇的所在, 只有每一任帝王才能知道国师府的秘密。
    郁楚昂十一岁被父亲送走, 他们这一脉世代都在寻找破除郁氏诅咒的方法,是的, 一个诅咒,所有郁氏族人都活不过五十岁。
    这个诅咒发源为何, 因何而起已经远不可考,反正自他记事以来,就眼睁睁看着父亲为此事寻访名山大川,拜访隐士大能,佛禅之学, 玄道之问,父亲无一不精, 可穷极一生,父亲也没能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他爷爷是四十四岁过世的, 到他父亲, 三十九岁就离开了人世,皇室也是一样, 每任皇帝的寿命正逐渐缩短, 就连闲散的宗室子弟, 也基本没有活过五十的。
    这种诅咒,发作前没有任何征兆,发作时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头痛越频,寿命越短,寻常太医根本诊治不出问题所在,所以这或许并不是病,而是一种针对郁氏的恶毒诅咒。
    郁氏是皇族,一旦消息泄露,势必会引起朝局动荡,天下大乱,于是这个秘密被死守着,只有每任国师和皇帝才知其缘由,外人只道郁氏多出意外,皇族寿数不长,可在刻意的遮掩下,没有人怀疑过其他,毕竟国师府将许多郁家人的死伪装成了意外。
    醉酒溺死,骑马摔死,斗殴致死,表面各种各样的死法,其实内里大多死于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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