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地回过头去,却见司徒飞并未看向我手指的方向,只是笑吟吟望着我,眼神中,竟象有一丝喜悦。
    我怔了一怔,突然明白过来,司徒飞来这里并非一次,怎可能不知这些,方才所说,只不过故意逗我开口罢了。
    “你——”
    我瞪着他,还没说话,眼角余光中,我一手指住的那座雕像却突然动了起来,向已走到桥尾的我们行了个中古世纪的击剑礼:“欢迎各位光临海德夫城堡。”
    我愕然呆在当地,少有的无言以对。
    司徒飞转过头,装作没看见,三秒钟后却再也忍不住,狂笑出声:“咳咳……洛可可风格,果真……果真维妙维肖得很……”
    ……为什么我突然有踹人下桥的冲动。
    “他说得不错,这具雕像,确实是为了迎合古堡的洛可可风格而设计,至于为何用真人,那就算我一点小小的嗜好罢。”
    礼貌而优雅的语声从台阶上传出,伴随语声缓缓走下的,是一个风度无懈可击,相貌斯文的青年男子。我没见过他是谁,然而第一眼,却已肯定,这便是正宗古堡主人。
    和格雷一样,也是个真正的贵族。只不过,格雷就算性格变态,外表仍如阳光般翩翩动人,而这男子,却似一抹破落的月光,美虽美,却带了层阴寒气息。
    无论行路或微笑的分寸,都带着种独特的、高高在上的冷淡。唯一不完美的,可能便是他的右足,竟微有些跛,虽不明显,放在他身上,便极不搭调。
    司徒飞给了我一个眼神,阻止我再盯着那人的右足瞧,微微一笑:“多谢你的解说,路德维希。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从不知道司徒飞还会说德文,也觉察出他全身的警戒,我便再呆也知道这路德维希定不是好相与,当下半垂眸,默默扮消失。
    “今天同昨天一样,明天又会同今天一样。”路德维希吟咏般地答了一句,碧蓝色眼珠冷淡地扫过我,“司徒,你知道规矩,谁都不许带外人。”
    “他不是外人,是我的护卫。规矩上允许每人带一个卫士进入。”
    路德维希又瞧了我两眼,终于什么都没说,做了个请入的手势:“南美的人今晚才到,你先休息吧,老规矩,明天开始交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日本方面派出的是山口组阪亘,听说他和你结过仇,没有问题罢?”
    “我没问题。”司徒飞懒懒地笑,象一只觅完食的黑豹,不紧不慢走在路德维希身边,“就算有,头痛的也是他,不是我。”
    “安全区内谁也不许动手,”路德维希淡黄麻质的袍角拖过庭院石道,声音虽轻,却无疑暗含某种警告,“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规矩就是规矩,不容破坏。”
    “你放心,先出手的那人一定不会是我。”司徒飞用来作面具的笑容更盛,“至于正当防卫,牧师大人,相信就算是你的上帝也不会阻止吧?”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领我们穿过两座喷泉,转了个弯,在一座独立的石屋前停下:“挑衅有时未必是攻击。亲爱的司徒,你是我最好的主顾,我不想跟你讨论细节,只想提醒你注意后果。你自重。这是大门钥匙。”
    司徒飞接过钥匙,在手里抛了抛,笑道:“谢谢。”
    路德维希转身欲去,临行前又意味深长瞧了我一眼:“别忘记晚宴。另外,我猜,你这位护卫身上,连枪都没有。司徒,一次错误,就是全部。”
    司徒飞不动声色,目送他远去。
    屋子不大,家具多数以木制成,摆放得错落有致,均沿袭了中古世纪的风格,却绝不令人觉得僵硬沉重。
    如果卧室能有两间,那就更好了。
    司徒飞一边生着壁炉,一边笑道:“这里没装电路,你先将就着,很快就暖和了……都是那疯子,说甚么这屋每块砖的价值都高于千金,动也不能动,又不许仆人进屋,害我每次来都要做苦工。”转过身,微微一怔,“浮生,你为何这样看我?”
    “我在想——”我收回盯着他的目光,突然一笑,“还是不说了,以免被责。”
    司徒飞哼了一声,坐到我身边,习惯性地欲来揽我的腰:“以退为进么?浮生,为何你总要对我用手段?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我闪过他的手臂,手却还是被他抓了去,牢牢地握在坚实的双掌中。我笑了笑,不再挣扎,横竖没他力大,大家都是男人,小小手足便宜,叫他沾沾又何妨:“我在想那位牧师先生。”
    握住我的双手紧了几分,司徒飞危险地眯起眼:“你看上他了?”
    “是啊,我看上他了,我正在想,用什么办法,能令他再安排我一间屋,避开你今晚的搅扰。”我含笑无惧与他对视,唯觉手腕伤处越发疼痛。
    明知我是开玩笑,司徒飞仍是沉了脸,阴沉气势稍张:“不要逼我现在就扔你上床,做得你一个月都直不起身,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耸耸肩,决心要将今后的睡眠问题一并解决,“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连你也必得入乡随俗。你信不信,就算我只能躺在床上,我也定有法子生出点事来?”
    司徒飞瞪着我,终于一叹:“浮生,你真是能全面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你这样没用的,只有令我越来越不想放手——好吧,要你乖顺安份的条件是什么?可别说是要我不碰你,男人的欲望你也知的,火一烧上身来,能不能控制住,实在很难说。”
    我未免有些失望,想了一想,叹道:“好吧,能令你这样的人让步,已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也不必贪心,这样罢,以后晚上,你睡里间的床,我便睡外面这地上,为你守夜,也算尽尽护卫的本份,可好?”
    眼光与眼光对视,都藏满男人的自信。我不以为我会输,而他也是。
    司徒飞蓦然一笑:“我手下的军师,要能有你一半聪明多好——好,就先依你,不过,”倾低了身,目光炯炯,直看进我的双目里来,“浮生,你要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并非我怕你,而是因我喜欢你,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你明白么?”
    我岂有不明白之理。若非司徒飞对我还有耐心,以他之剽悍冷酷,还有什么能约束得住这头猛兽。
    微笑着抬起眼:“其实,我刚才是在想,你和那位牧师先生,有没有一腿。”
    就算明知我在转移话题,司徒飞还是不得不上当,叹道:“老天,你真当我是色狼,是男人就要么?”
    “你不是色狼么?”我笑吟吟地示意他看又爬到我肩上的手,“他对你很好,你不觉得么?”
    “他当然对我不错,”司徒飞弯了弯唇角,本想再说下去,不知何故突又停住,一声轻笑,“你究竟是想套我的话,还是吃醋?若是后者,我不介意你多吃一点。”
    ……真不知是谁爱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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