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
    这也可以?!
    李敬修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一下,两脚再也不能往前迈动一步。
    他吞了吞口水。
    “那冯公公呢?”
    那可是司礼监四大太监之二的秉笔太监,手里握着整个东厂,连掌印太监孟冲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这小丫头片子,无端端用一枚铜板得罪了冯保,岂不要被为难到死?
    岂料,朱翊钧摇了摇头,却没继续说下去了。
    他抬步迈出花厅,外面的日头已经渐渐斜了,北京城被笼罩在一片脉脉的黄昏里,浮世悠悠。
    李敬修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就是因为冯保得了一枚铜板,今日张离珠得了三枚铜板,就是抬举了?
    而且,张离珠现在跟谢馥杠上了,要相约白芦馆斗画,这一位谢二姑娘又要怎么办?
    他跟上朱翊钧,想要问个究竟,却发现方才这一位皇太子脸上的笑容,已淡得快找不见了。
    朱翊钧仰头看天边飞着的云霞,但见一行大雁排了个“人”字,远远过去。
    “走吧,时辰不早,我得回宫了。”
    新得了一串佛珠,回头给母妃,她兴许会高兴一些。
    朱翊钧背着手,下了台阶,也出了张府。
    内阁次辅张居正的府邸,在纱帽胡同进里百十来步处,此刻人马车都从里头出来,流水一样。
    谢馥与葛秀在门口分别,便上了自家小轿。
    轿夫抬着轿子,经过渐渐冷清下来的北京城各条大街,最后拐到了惜薪胡同,进了侧门,把轿子停在了轿厅里。
    “到了。”
    轿夫一声喊,立刻就有婆子上来打起轿帘子:“小姐总算回来了,老大人正念叨呢。”
    谢馥从轿子里出来,扶了一把夏铭家媳妇儿的手。
    “你先去通传外祖父,说我回来了便是。”
    一听见吩咐,夏铭家的赶紧去正屋那边先通传了。
    谢馥自己却不紧不慢朝里面走。
    高府里头并不很气派,带着一种小门小户的精致,无法与张大学士府邸相比。
    只有在过回廊的时候,瞧见那一圈廊檐都刷着红漆,才能感觉得出,这到底是当朝第一重臣的宅邸。
    谢馥走了也没多久,便瞧见正屋朝外开着的门了。
    不过高拱并不住在正屋,而是在左次间的书房。
    谢馥去的时候,听见了一阵轻细的铃铛响。
    正有一十五六的少女,面带不悦从书房内出来,浅蓝比甲穿在身上,看着小巧玲珑,腕上还悬着一挂银质的小铃铛。
    她见了谢馥,掠过几分厌恶,也不打招呼,直接越过谢馥,下了台阶。
    站在原地,谢馥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高妙珍,高拱的孙女。不过其父只是庶出,常年吃喝嫖赌,早掏空了身子,成了个病痨鬼。
    高拱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素来不喜,见一次打一次,在家中颇没地位,连带着高妙珍这个孙女也没面子。
    一开始倒也罢了,左右她还是高老大人的孙女,可后来谢馥来了,一切都变了。
    这高妙珍,总叫谢馥想起谢蓉来。
    她心里不大喜欢这般小家子气的做派,却也没计较,给高拱请安才是要紧。
    谢馥走到书房门口,管家高福早早就看见她了,把书房门一开,“吱呀”一声。
    高福朝着她一弯身:“您里面请。”
    谢馥微微点头示意,这才进了书房。
    里头高拱早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从案牍之中抬起头来:“馥儿回来了,那张家的小丫头片子可没为难你吧?”
    声音里是中气十足,说出来的话,也是半点不含糊的偏袒。
    高拱端坐在太师椅上,满脸的关切。
    他胡子大把大把垂到胸口,银白的一片。
    谢馥听了这话,想起张离珠的脸色来,心说这一回你高胡子可算是怪错人了。
    她恭恭敬敬朝着高拱行了个礼,才开口道:“回禀外祖父,馥儿今日给张家姐姐的画出了价。”
    “恩?”
    高拱一下瞪圆了眼睛。
    谢馥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仿佛纯善一片,轻咳一声:“三枚铜板。”
    “……”
    高拱愣了一下,然而紧接着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
    那笑声在他胸腔里震荡,差点都要掀飞了房顶。
    侍立在外面的管家高福淡淡想了想:得,没辙。遇到这不靠谱的爷孙俩,只能算张大学士一家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第005章 裴承让
    “这一回,我就要看看他大学士府怎么下台。哈哈哈,三枚铜板,终究还是高了些,回头就那冯保计较起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你这小丫头,心思忒坏啊!”
    高拱越想越乐,脸上笑容简直压不住。
    谢馥无奈:“馥儿是恰带了三枚铜板罢了,原本也不必如此的。您别说的好像我故意算计一样。”
    “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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