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拆桥的事情他常做,更何况谢馥也不算是桥。
    谢馥终于不说话了。
    一枚铜板的事情是她的死穴。
    谁都知道冯保记仇,并且与高拱不和,今日之事也许是个转机也不一定,即便不是转机,也不会令二者的关系变坏。
    她不喜欢把好事变成坏事,所以谢馥低头了。
    朱翊钧手指抚摸着银鞘,唇角一勾:“现在是本宫欠你一个人情。”
    当日朱翊钧是被刺杀,是谢馥在关键时刻帮忙,虽然也有自保之意,可若无谢馥,谁知道他会遇到什么?
    如今有银鞘之事,朱翊钧觉得这一位谢二姑娘的脑子比寻常人好使很多。
    所以,这一个人情他不介意留下。
    也不介意,留给高拱最疼爱的外孙女。
    这一次,是真正的受宠若惊了。
    或者说还有隐隐的担忧。
    谢馥跟朱翊钧不熟,不管说什么,都透着一种拘谨。在这里,她与冯保反而更熟一些。
    所以,这一刻,谢馥下意识地看向了冯保。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此刻镇定自若,正把浅蓝色的锦帕放入自己袖中。
    在发现自己被注视之后,他若无其事抬起头来:“太子恩典,你还不谢恩?”
    谢馥:“……”
    ☆、第040章 未知
    “臣女谢太子殿下恩典。”
    最终,谢馥还是没有反驳冯保任何一句,她摸不准这一位太子到底想要干什么,或者说他的目的何在。
    朱翊钧看见谢馥听从了冯保的建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才道:“本宫喜欢聪明人,今日发生了什么?”
    “太子殿下偶然路过,冯公公从寿阳公主手中将臣女救下,臣女感激不尽。”
    谢馥将此前朱翊钧的说辞再次摆上台面。
    满意地点头,朱翊钧把玩着银鞘,转过身去,瞧着花木缝隙间的绿草,而后道:“你可以退下了。”
    “臣女告退。”
    谢馥依言退下台阶。
    冯保侧眸看了朱翊钧一眼,迟疑片刻,跟道:“还是臣去送一程吧。”
    朱翊钧回头。
    冯保补了一句:“以防节外生枝。”
    “……”
    同样迟疑了片刻的点头,朱翊钧默许了。
    冯保下了台阶,很快来到了谢馥的身边,无声地一甩拂尘,却比出一个朝前的姿势,示意谢馥走在自己的前面。
    这样的举动,让谢馥更加不明白起来。
    她没有遮掩自己的眼底的迷惑,只顺着来时的路一路行去,很快就看不见方才的凉亭了。
    后湖边的欢笑声,已经远远传了过来,谢馥即将回去。
    一步,两步,三步。
    谢馥在等,等冯保说话。
    可她没有等到。
    于是,她忽然站住,“冯公公……”
    冯保同样站住脚,看向谢馥。
    谢馥这才转过头来,两人对视的时候,目光相接,谢馥发现冯保脸上是一种得逞的笑意,似笑非笑备中的伊达独眼龙。
    “你……”
    “二姑娘的脑子很好用,不过定力……还需要再练一练。”
    冯保看似好意地提醒她。
    谢馥神色一僵,道:“姜还是老的辣,谢馥自问不能与冯公公比肩。”
    “你一定在心里骂我是只老狐狸。”冯保的口气异常悠闲,也异常肯定。
    “……”
    谢馥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她依然看着冯保,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头疼感觉。
    “我猜,你现在也一定在想,高胡子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冯保再次补了一句。
    谢馥道:“不错。”
    冯保失笑,道:“也只有在我面前,你敢这样直言不讳。”
    说着,他扫了一眼周围。
    这周围站着的小太监,都是他的心腹。
    谢馥同样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但是他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离开,证明……
    什么话,在这里说,都没问题。
    于是谢馥开口:“冯公公原本不必亲自相送,如今却冒着被太子殿下怀疑的风险,亲自送臣女出来。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只是提醒谢二姑娘……”
    冯保声音渐低,带着一种夜色里独有的沙哑,不阴不阳,却将这皇宫的白昼一下拉入谷底,让人有种夜色生凉的错觉。
    谢馥不由自主地转向他的眼眸。
    冯保的眼眸无疑很好看,可也看不透,世故是刻骨的,甚至可以说,此刻的冯保看上去奸诈狡猾,尽管皮相不错,但让人喜欢不起来。
    所以,谢馥的目光只停留了那么一刻。
    只是冯保却在她目光离开之前再次开了口:“昔年二姑娘给了我这样一枚铜板,曾言,让咱家去买糖吃。可还记得?”
    旧事重提,不止一次。
    谢馥隐约感觉出,这里面透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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