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点头:“没了。”
    就这样?
    这哪里能说是什么低见和高见,充其量也就是个“见”罢了。
    李敬修挠了挠头,又握了握自己的手指,道:“我倒没想到能得到高大人与谢二姑娘的垂青……这……前段时间我还在您面前编排她来着。”
    是啊,前段时间还说什么谢馥也太无礼太嚣张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就有可能跟谢馥谈婚论嫁了。
    朱翊钧想想,也觉得这事情自己是看不明白了。
    好端端地,高拱怎么忽然要给谢馥找夫婿?
    他眉一低,像是不经意一样问李敬修:“那你呢?对谢二姑娘可有什么意思?若能成,可真是好事。”
    “好事”两个字,在朱翊钧的嘴里已经出现了第二次。
    李敬修丝毫无所觉,倒是在朱翊钧这一句话之后,开始仔细思索了起来。
    他最终笑了笑,眸子明亮得紧。
    “终身大事,终究还是父母定夺。若是……若是真能成……”
    话没说完,唇边的笑意就扩大了。
    一向还算沉稳的李敬修脸上,竟然也露出一种少年人的局促。
    朱翊钧不禁感叹:“看来今日你是没办法去上张大人的课了,这会儿李大人约莫也回去了,你还是赶紧回去问问吧。毕竟,也是终身大事。”
    “这……”
    李敬修觉得这样的确有些不好,可心里也压抑不住那一股好奇。
    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去问问,当下也知道朱翊钧说的才是最好的,干脆地一拱手:“多谢太子爷恩典,那小臣就先……回去了?”
    “去吧。”
    朱翊钧含笑点头。
    李敬修便连忙一揖到底,告了辞,退到门口的时候,还跟冯保拱了拱手,道过谢。
    冯保看得好笑,瞧着李敬修远去的背影,道:“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呀。”
    “有什么必要沉住气吗?高兴也就是高兴……”朱翊钧挑眉,站在殿内正中央,望着将天空都压低的宫檐,目光里流淌着浅浅的平静,“毕竟终身大事。”
    “这件事来得未免也太蹊跷了一些。”
    冯保的声音轻轻的,细长的眼尾拉开,有一种难言的优容味道。
    “葛家的小姐才被选入宫,次日高拱就开始给外孙女物色人选,来得也太巧。想来是葛小姐的事,叫京中的大臣们人人自危起来。依着高胡子的秉性,怕最不想谢二姑娘入宫吧?”
    说完,他抬头起来,注视着朱翊钧。
    朱翊钧踱步而去,站在了殿门口。
    逆光的影子,被白晃晃的天光,堵上了一层光边。
    他抬起头来,平顺的头发如瀑一样披在肩上,昂藏的身躯,宽阔的肩膀,背着的双手动也没动一下,衣角垂落,绣纹上的银线在天光下流淌着细细的光泽。
    朱翊钧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站立。
    毓庆宫的琉璃飞檐,弯起一个角,探入了天蓝的明空。
    整个皇宫在晴日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54.第054章 粉墨登场
    五蕴茶社,雅间。
    照旧是谢馥的地方,通知过秦幼惜之后,谢馥便入内等着。
    秦幼惜姗姗来迟,推门进来的时候,微微沙哑的声音里全是叹息:“真是半点也没料到姑娘会来,倒叫奴家手忙脚乱了一番,这脸上胭脂水粉都还没涂抹好呢。惨了惨了,若是叫人看见,奴家这第一花魁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谢馥听见这一连串好似娇嗔的抱怨,抬起头来注视秦幼惜。
    白生生的一张俏脸,娇艳艳的口唇,细细描摹的眼尾,瞧着真是娇滴滴,水嫩嫩,哪里有半点匆忙的痕迹?
    这满嘴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门的时候顶着一张大花脸呢。
    谢馥弯唇笑了:“好了,赶紧坐下吧。你照旧是迷倒众生的秦姑娘,第一头牌,旁人见了只会神魂颠倒,又哪里会毁名声?”
    “那还不是姑娘您疼奴家,舍不得跟奴家说今日哪里哪里花了……”
    一摸自己脸颊,秦幼惜自己也颇为满足,她拽了拽就要滑下去的披肩,将裸出来的香肩轻轻遮住,眼风儿一扫,便瞧见了谢馥那淡淡的神色。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秦幼惜的直觉更是不一般:“瞧着姑娘今日脸色淡淡,像是不大高兴。”
    “世上又哪里能有尽如人意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常有,高兴的时候才是少见。”
    谢馥随口敷衍过去。
    “今日来不过顺道,只问问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说来惭愧。”秦幼惜叹了口气,一只手撑在案上,跟没骨头一样,“那一日在白芦馆出了一回风头之后,那一位陈公子还真的找上门来了,奴家便顺手把下联给他看了。却没想到,那一日之后,他又许久没来。如今事情没什么太大进展,怕是姑娘要失望了。”
    进展慢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陈望竟然去得少了,这叫谢馥有些不能理解。
    她皱着眉思索,道:“那不能有别的法子吗?”
    秦幼惜裙下之臣不计其数,总不能连个陈望都不能搞定吧?
    秦幼惜摇摇头:“法子倒是有一万个,可架不住人家心里不喜欢。人若不来,千万的法子都不管用。二姑娘,奴家多一句嘴,您给的这差事可不好办。”
    “怎么说?”
    谢馥顺着她的话问,倒想听听她说出什么来。
    “你也知道,那陈望对您一见钟情。这世上,最难搞定的男人,便是心有所属的男人,他们兴许愿意跟你逢场作戏,可一旦要危及到他们心尖尖上那个人,怕是便怎么也不肯了,哄也哄不回去。”
    秦幼惜嘲讽地笑起来。
    她见多了出来寻花问柳的,可偏偏嘴上都说自己心仪哪个姑娘,或者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花心和钟情,在男人的身上,总是这样矛盾。
    这也是让秦幼惜这件事做不下去的原因之一。
    “陈望对您尚不死心,奴家虽觉得自个儿本事大,可怎么也不敢说能盖住您。况且钟情一事,来得毫无理由,若陈望对您的念想不断,奴家使尽浑身解数,也俘获不了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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