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回来,胡胜利便问道:“你今天去哪了?怎么中午和晚上都没回来吃饭?”
    “有事。”陆白言简意赅道。
    “什么事?”胡胜利问,“我听说你和大队里一个女同志走得挺近的,不会是去人家家里吧?”
    他这话其实是明知故问。
    许新月中午拉着陆白去许家的事情,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大队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他因为和陆白同为知青,有不少人跟他打听,算是比较早知道的那批人。
    “嗯。”陆白并不觉得他去他的富婆家里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承认得十分坦荡。
    胡胜利以为他就算不会否认,也轻易不会承认,没想到他居然承认得这么坦荡,一时竟愣住了。
    过了片刻,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问道:“你和那位女同志什么关系?”
    “同志关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和他的富婆现在确实还只是同志关系。
    胡胜利:“……”
    胡胜利以为他会说他和许新月在处对象,没想到他给他来了个同志关系,还一样的坦荡。
    他感觉自己要被他整不会了。
    “你们没在处对象吗?”
    “没。”陆白摇头。
    胡胜利发誓,他从他眼里看到了遗憾,他在遗憾没能和许新月处对象,但这可能吗?
    他可是陆白,是下乡短短几天时间就受到大队里一群小姑娘青睐的陆白,他居然会因为没能和大队里的一个小姑娘处对象,而感到遗憾。
    如果他不知道许新月是谁,一定会想见见对方,看是怎样的条件居然让拒绝了大队里一群小姑娘的陆白对她青睐有加。
    但他知道许新月是谁,还知道许家的那些腌臜事。
    在许新月没有拉着陆白去许家之前,大队里传得最多的就是许家的事情。
    他想不通陆白为什么会看上许新月,明明在此之前,他们也没什么交集。
    总不可能是因为许新月强行把他拉到她家里去吧?
    这不是不可能,是离大谱。
    “你们没在处对象,你怎么老往人家家里跑?”上午下工的时候,他去许家,可以解释为被许新月强行拉去,下午下工的时候,许新月可没拉他,是他自己过去的。
    “吃饭。”陆白说。
    “吃饭?”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但这个“人”并不包括陆白,要知道陆白下乡的这短短几天里,可没少拒绝大队里的人的邀请。
    “嗯。”陆白点头,“她让我去她家吃饭。”
    “她让你去,你就去?别人让你去,你怎么不去?”胡胜利不解。
    “她和别人能一样吗?”她可是他的富婆。
    这语气,这口吻,胡胜利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刚才没眼花,他就是在遗憾没能和许新月处对象。
    “你看上她什么了?”
    陆白想说看上她富,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过上衣食无忧,俗称吃软饭的生活,万一别人知道他的富婆很富,都过来跟他抢怎么办?
    他已经没有长得特别好看的优势了,能不能抓住他的富婆的胃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只能靠体贴入微和嘘寒问暖,很容易被人截胡。
    为了不被人截胡,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一脸警惕地看着胡胜利说:“不告诉你。”
    胡胜利:“???”
    胡胜利又想发誓了,他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警惕。
    这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思考自己今晚为什么一再看懂他的眼神好,还是该思考他特么的在警惕什么?是怕他跟他抢许新月吗?
    “不是,许家的情况你不知道吗?”
    “什么情况?”陆白问。
    胡胜利就知道他不知道。
    “许老太太,就是许新月她奶奶,是个偏心眼的,偏疼小儿子,对大儿子一家各种磋磨。”
    “去年不是闹饥荒嘛,大队里的人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过年连点荤腥都没有,她小儿子一家想吃肉,老太太就不管外面还在下着雪,硬是要她大儿子进山去打猎。”
    “她大儿子是个愚孝的,老太太让他去,他就去,这一去,就死在了山里了。”
    “大儿子就这么没了,她不仅没有悔改,还变本加厉地磋磨大儿子留下的媳妇和孩子。”
    “她大儿媳妇被她磋磨得劳累过度,在今年春耕的时候,一头栽进田里,也没了。”
    “难怪。”陆白说。
    “难怪什么?”胡胜利还没吧啦完,冷不防听他来了这么一句,面上的神情有些疑惑。
    “没什么。”陆白摇头。
    他之前还有点不理解许新月他们姐弟俩为什么在这连饭都吃不饱的饥荒年里花钱盖新房子,现在理解了。
    换作他是许新月他们姐弟俩,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不愿意和不是直接,但胜似直接害死自己父母的人住在一起。
    胡胜利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什么,但他不说,他也不能逼着他说,只能继续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她大儿子和大儿媳妇都没了后,她还是没有悔改,不但霸占了大队给她大儿媳妇的死的补偿,分文不给她大儿子和大儿媳妇的两个孩子,还拿她大儿子和大儿媳妇的大女儿,就是今天拉你去她家吃饭的那个女同志,叫许什么?”
    “许新月。”陆白提醒道。
    “对,许新月。”胡胜利假装想起来,然后,继续道,“她还拿许新月跟人换了二十斤粮食。”
    “跟谁?”陆白皱眉问。
    “跟大队里的一户人家。”胡胜利说,“他们家有个儿子,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外号叫陈麻子,是大队里出了名的懒汉,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他娘为了让他娶上媳妇,就托媒婆拿了二十斤粮食给许老太太,让她把许新月嫁给他儿子当媳妇。那二十斤粮食,说好听点,是聘礼,说难听点,就是用来买许新月的钱。”
    “她怎么敢!”陆白听得拳头都硬了。
    “怎么不敢?她不仅敢拿自己的孙女换粮食,还敢昧下粮食不给人,想坐地起价。要不是被她昧下粮食的那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许新月现在没准已经被她送到那家人家里了。”胡胜利道,“这件事情昨天早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没听人说过吗?”
    “没有。”他要是早知道许老太太他们是这样的人,下午下工去许家看到他们的时候,一定冲上去跟他们拼命。
    他们动他的富婆,让他过不上衣食无忧,俗称吃软饭的生活,就跟在砸他的饭碗没什么区别。
    俗话说得好,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
    他们让他过不上衣食无忧,俗称吃软饭的生活,他就跟他们拼命。
    “看你这样子,怎么要跟人拼命似的?”嗯,胡胜利又一次看懂了他的眼神。
    “换你,你不跟人拼命?”陆白没好气道。
    胡胜利想说不啊,他一个弱鸡,跟人拼命不叫拼命,叫送命,但看陆白气得脸色铁青,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大实话触他的霉头,昧着良心道:“换作我喜欢的姑娘被人这么糟践,我应该也会跟人拼命。”
    “应该?”陆白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胡胜利被他脸上不加掩饰的鄙夷刺激到了,秒改口:“肯定,换作我喜欢的姑娘被人这么糟践,我肯定也会跟人拼命。”
    他将来一定要喜欢一个被家里人宠着的姑娘,不然,他这条命可能要交代在对方身上了。
    “这还差不多。”陆白收起脸上的鄙夷,从许新月给他的几颗个头差不多的苹果里挑了一颗他看起来最小的苹果递给他说,“本来不想分你吃的,看在你跟我说了这么多的份上,分你一颗。”
    “你哪来的苹果?”煤油灯的照明效果不是很好,胡胜利光顾着和他八卦,都没注意到他提着一篮子苹果,等注意到他提着一篮子苹果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哪来的这么多苹果?”
    整整一篮子,又红又大的苹果,什么样的家庭条件才拿得出来?
    “你管我哪来的这么多苹果,给你,你就拿着,不要,当我没给。”陆白不想暴露他的富婆很富的事情,就没跟他说苹果是许新月给的。
    “要。”傻子才不要。
    胡胜利几乎是用抢的,从陆白手中夺过了苹果。
    拿到手上后,怕陆白反悔,他当即便咬了一口,又甜又脆,味道不要太好。
    “你还有那么多,再给我一颗呗!”
    “人心不足蛇吞象。”陆白其实更想说,你在想屁吃。
    “我也没到蛇吞象的地步,就两颗苹果。”胡胜利说。
    陆白懒得理他,直接绕开他,进了他的房间。
    第27章
    今天要去镇上卖人参, 许新月没有睡懒觉,一大早就被许冬至叫起来了。
    两人洗漱完,简单吃了点东西, 就出门去大队的大队部找大队长开介绍信。
    他们大队的大队长姓陈,叫陈山,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
    见他们姐弟俩过来,陈山脸上的表情有点矛盾,像是惊讶, 又像是早有预料。
    “你们姐弟俩怎么过来了?”他问。
    “我弟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我想带他去镇上看医生,过来找你给开个介绍信。”许新月把她和许冬至事先商量好的说辞跟他说了。
    许冬至身体不好的事情, 在大队里不是什么秘密,许建军夫妻俩还在世的时候, 没少以此为由请假带他去镇上看医生。
    因此,陈山并没有怀疑许新月的说辞。
    他只是没想到他们姐弟俩是因为这件事情来找他,他以为他们姐弟俩是因为许老太太拿许新月跟人换粮食的事情来找他。
    这件事情这几天在大队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他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这些日子他因为救济粮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管,只能暂时先搁置。
    “就你们姐弟俩自己去吗?”
    “对。”许新月点头。
    确定就他们姐弟俩去, 陈山便着手给他们开介绍信,一边写, 还一边问道:“看病的钱有吗?”
    “有一点。”许新月说。
    陈山没问她一点具体是多少, 因为他知道肯定不多。
    开完介绍信后,他并没有马上把介绍信给许新月他们, 而是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从里面拿出几张零散的钱出来, 连带着介绍信一起递给许新月,说:“叔身上就这些,你们一起带过去,没准能应个急。”
    “不用。”许新月下意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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