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曾想,自己衣袖随着抬手的动作, 顺势往下一滑。
    手腕上的咬痕露出来, 在少年的皮肤上很是显眼,那是大小姐的“杰作”。
    彻彻底底留疤了,是个永久的痕迹, 烙印在手腕上, 也刻在心上。
    荆谓云不准备在上面盖个帅气纹身遮住,也没有去医院祛疤的想法。
    这是大小姐亲自给他“纹”的身。
    他很喜欢。
    只要一看到咬痕,荆谓云浑身就说不出的发麻, 开始不受控制,有什么东西悄然失控, 逃出了理智的范围。
    就在这时,时郁伸出手指着荆谓云呵斥道:“还不赶紧给我认错!别以为装哑巴, 我就会放过你!”
    “对不——”荆谓云垂头,低声道。
    不等“起”字的音发出来, 大小姐就更气了, 抬手拍在他嘴巴上,“啪”的一声清脆的响。
    不是扇耳光那种打, 而是有点收不住力的拍。
    细软的手指还放在唇上没有拿下来, 荆谓云微仰着头,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头顶的光被大小姐挡住了, 所有的一切被阴翳取代。
    那片阴影似要吞噬所有理智, 将人拖进深渊中沉沦, 万劫不复。
    谁说只有光才吸引人, 黑夜的月同样摄人心魂。
    荆谓云像是和时郁一起坠入醒不来的梦魇中, 追随着本能,轻轻舔了一下少女的指尖。
    时郁醉得厉害,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纤细的手指似被灼热的烫了一下。
    她收回手,阴恻恻又带点哀怨地看着荆谓云,“我让你认错,你为什么道歉?”
    “……”
    “你知道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吗?对不起代表着你做了非常非常过分的事,要获取别人的原谅,而对方还不一定会接受。”大小姐说的很认真,挺像那么回事。
    “……”
    荆谓云不敢打断她,也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控制不住做了什么,低着脑袋不吭声。
    “认错,是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而我听了就不跟你计较了。”
    对不起和我错了,本意上来看,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在时郁的认知里,她听不了“对不起”三个字,有太多的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翻篇掀过去的。
    说“对不起”对时郁来说是一种伤害。
    无论是她和别人说,还是别人和她说,都是如此。
    “我错了……”
    少年慢慢慢慢地靠在时郁肩颈下方锁骨那里,声音沙哑微哽:“我错了,以后不说了,再也不敢了。”
    下一秒,他发顶落下一只手,毫无规律地乱揉了一通。
    荆谓云死死抿唇,不敢抬头去看大小姐。
    他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却克制不住想要靠近她的本能。
    偏偏大小姐步步紧逼,根本不放过他。
    “那你再说怎么办?”时郁问。
    莫名有种宫廷剧里上位者质问人的意味,这时候,如果换了剧里的人,大概会立马说一句,“再说就掌嘴。”之类的话。
    可时郁打荆谓云那哪里是打,分明是往火上浇油,让人燃得更加热烈。
    荆谓云沉默了好半晌,温热的气息呼在少女净白的锁骨处。
    他闭上了眼,妥协道:“随你处置。”
    “好!”时郁同意了。
    醉酒的她很好说话,仿佛别人随便糊弄两句,她都会深信不疑。
    大小姐折腾了一晚上,很累,“惩罚”完荆谓云以后,身子一晃,直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压在他身上。
    “砰——”
    沉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也没多大。
    荆谓云顺势往后一倒,两人深陷进柔软的床里,他抱着时郁翻了个身,改为侧躺着,同时把人调整了下姿势,让她枕在枕头上。
    大小姐这会儿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终于消停了。
    荆谓云没闭眼,而是静静看着时郁抓着自己衣服的手。
    她抓的很紧,非常没有安全感,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
    荆谓云眼底涌动着暗火,心里清楚,这怕是个不眠夜。
    他又摸出那个金属打火机,“啪嗒”一声打开,一簇不大的火焰冒出。
    很神奇,就这么点火,却烫到人不敢去碰,又迷恋贪婪地宛如飞蛾扑火般,想要冲上去。
    至死方休。
    荆谓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烟的味道,而是火点燃烟的瞬间。
    这个打火机,他用了很长时间,从很小的时候就拿着了,不止是抽烟的时候才拿出来。
    心烦的时候,也会掏出来“啪嗒啪嗒”的点着火。
    打火机是那种老款的型号,通体漆黑,因为用得久,上面有掉漆的迹象,还有几处似染了暗色,在黑色的地方,也能留下痕迹。
    这个打火机,也代表着荆谓云那段黑暗的过去。
    私生子的身份,让他成为最低贱卑微的存在,街上随便一个人都能出来踩他两脚,唾弃一口。
    可他有个有钱的爹。
    虽然那个爹从来没有管过他,但北园的人都知道,在南城,有个有钱的荆家。
    为什么北园的人知道这些呢?
    是荆谓云那个把他当摇钱树一样的妈,疯疯癫癫的到处炫耀,以为揣个种,荆家早晚就会把他接回去,她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妈绝对是魔怔了,每天晚上都会和他说,那个男人有多么多么的好,只是迫不得已才让他们母子俩流落在外。
    事实证明,女人真的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男人身上。
    尤其是人渣。
    说实话,荆谓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借着酒劲和大小姐坦白一切。
    他何尝不是活在伪装之下,活得痛苦,遍体鳞伤。
    素未蒙面的父亲,好赌疯魔的母亲,记不清被多少人骂过,又挨过多少毒打。
    他妈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歇斯底里,用尖锐的指甲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质问。
    “你爸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回去?”
    “是不是你不听话,不够优秀!”
    “你给我去学习,去啊!”
    “……”
    胳膊上的皮肤被指甲划破,身上经常多出青紫的伤痕,有棍子打的,有在外面被人欺负的。
    没人会为那个年幼的孩子撑腰,没人会安慰那个年幼的孩子一句。
    落在身上的棍子和拳脚,疼的让人止不出的发颤。
    真的好疼啊!
    荆谓云的手蓦然攥紧,把打火机扣上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他死死盯着大小姐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最纯粹的贪念。
    时郁,不要放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
    时郁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她本就嗜睡,睡觉不挑地方,更不要说身下的床垫柔软舒适,而且被窝里也暖和和的。
    她一向体寒,哪怕在被子里躺一晚上,可能都是凉的。
    今天不太一样,暖的人像上瘾一般,让人不舍得醒来。
    和时郁睡得舒适截然相反的是荆谓云,他几乎一宿没闲着。
    大晚上的火被点着了不说,也不能灭,只能硬挺着,还得伺候大小姐,要多惨有多惨。
    之前在时家别墅时,就是荆谓云一直照顾时郁,现在做起来倒也算是轻车熟路。
    房间里女性生活用品也很全,卸妆水,化妆棉这些都有。
    帮人把妆卸了以后,又要给人把头发上的皮绳和用来造型的发卡等等拆下来,以免大小姐睡得不舒服。
    下次不能让大小姐戴偏长的耳饰了,那水晶吊坠上挂了头发,荆谓云费了近一分钟时间才摘下来。
    忙碌了一晚上,荆谓云连里边的房间什么样子都没见到。
    在天快亮的时候,他简单冲了下澡,直接躺在沙发上休息。合眼前,还不忘调好空调温度,怕大小姐着凉。
    结果大早上七点,就有不长眼的过来“砰砰砰”的敲门。
    声音很大,仿佛里面的人不开门,就要一直敲下去。
    荆谓云脸色难看,瞥了眼床上翻身用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的时郁。
    “艹!”
    荆谓云声音很低的,哑着嗓子骂了句脏话。
    他其实很少骂人,昨天加上今天,属实是让人十分不爽,浑身上下叫嚣着不适,头也疼的厉害。
    偏偏这会儿有人过来打扰。
    荆谓云异常烦躁,低着气压站起身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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