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熟悉的理由,赵淑妃闻言不由得睨了她一眼,显然是想到了前几日端午宴的情景。
    淑妃没好气地开口:“一会儿再偷偷溜走,下次再来翊坤宫,姑姑定不放过你。”
    赵琼华讨好似地抱住赵淑妃的手,轻轻摇了几下,“姑姑你放心,这次琼花一定不会乱跑了。”
    上次是因为她与谢云辞有言在先,这才不得不借故离宫。
    今日她只是与林雁回有事相商,想来不会耽搁太久。
    “快去快回。”
    点头应下赵淑妃的叮嘱后,赵琼华便也起身,带着白芍与紫菀离开了太和殿。
    先前林雁回递给她的那张纸笺上也写得清楚,是在御花园的凉亭处相见。
    出了太和殿,一路沿着宫门长街,赵琼华没多久便走到了御花园。
    她自幼在宫里打闹惯了,对御花园附近的路是再熟悉不过的。等她行至凉亭时,远远便瞧见林雁回已经在亭中等候。
    “你们在这里守着。若有人靠近时便来与我说一声。”
    吩咐过白芍与紫菀一句后,赵琼华便孤身进了凉亭。
    妃嫔得闲时时常约着三两作伴,好来御花园赏花看景,这几座凉亭内大多都会提前让人备着茶水点心,只是今日这石桌上只剩下了一局棋。
    看着像一局刚布好的新棋,但棋盘上黑白子零散,各占一端,相隔甚远,两端局势一致,只偶有一两枚棋混入其中,仿若之间有着楚河汉界一般,遥遥相对。
    见赵琼华应邀而来,林雁回淡淡一笑,不甚意外的模样,“郡主可否陪雁回下完这一局棋?”
    说话间,不等赵琼华应声,她兀自执起白棋,将黑子递给赵琼华。
    “林小姐邀请,本郡主自当是奉陪了。”
    赵琼华会棋,但鲜少与人下棋,先前谢云辞是一个,如今又多来了位林雁回。
    摸不准林雁回的棋风,赵琼华先前几步都走得很是收敛,之后才逐步与林雁回对峙,厮杀棋局。
    后又落子时,林雁回这才开口,“想来自端阳那日后,郡主一直都很好奇,京中为何会突然传出我要与五殿下定亲的消息。”
    赵琼华观棋,同样落子后抬眸对上林雁回的目光,微微察觉出几分不同。
    不论是初初从贤妃话中听到的林雁回、还是后来在宴上见到的林雁回,她始终都是一副温婉知礼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闺秀风范。
    但纵观方才两人在棋局上对峙,以及如今她对上林雁回目光、察觉到她眼眸深处的晦暗情绪时,赵琼华方才读懂她的意思。
    况且林雁回方才说的是她与五殿下定亲,而不是林家。
    随手捻玩着黑子,赵琼华敛眸一笑,“林小姐今日约本郡主出来,想来不止是为了替本郡主解惑。”
    “郡主聪慧。”
    一边说道,林雁回在棋局上下了一子,顿时白棋被吃掉好几枚,可她却丝毫不在意。
    堪称是自投罗网。
    赵琼华眼眸一闪,随即便听到了林雁回的后话,“来京城与五皇子定亲非我本意,一场替嫁,我与殿下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说来,雁回进京之前也听说过这么多年、郡主与五殿下都是形影不离。”
    “若是郡主还想与五殿下再续前缘,雁回倒可以助郡主一力。”
    再续前缘……
    她与江齐修能有什么前缘,若是有,那也只能是前世恨意滋生之下的孽缘罢了。
    赵琼华轻哼一声,蓦地失了兴趣,很是随意地落下一子后,她懒懒抬眼,平淡说道:“早就作土的旧事罢了,如今本郡主与五殿下了无纠葛。”
    “如若雁回小姐今日只是为此而来,本郡主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说罢,她起身拂袖,便要离去。
    林雁回见状也忽的起身,压低声音急切说道:“郡主且慢。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许大人在荣州都做了些什么吗?”
    许大人……许铭良。
    今日赵淑妃还提过,许铭良如今在荣州在任。
    而林雁回也是荣州人。
    赵琼华猛然停住脚步,回神望着林雁回,双眸微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第77章 交易
    “郡主想要什么, 我便能给郡主什么。”
    林雁回来京之前,是特意了解过江齐修和赵琼华的。
    加之在荣州这几年,林家时常和许铭良打交道, 她自然也知道许家是常年借住在镇宁侯府的。
    起初她以为赵琼华与江齐修自幼相识,是年少时的情深甚笃;以为她与许锦湘也有着自幼长大情分, 姐妹感情也一定很深厚。
    可只凭她入京后这两次宫宴,不用旁人多说, 林雁回都能看出来,赵琼华对江齐修、许锦湘二人,皆是懒得理会、静静看着他们闹的姿态。
    倒是江齐修,颇有几分恋恋不舍。
    她原先还想着该如何推却这门亲事, 如今入局一看, 也不过寥寥几笔。
    见赵琼华止步, 将信将疑的模样, 林雁回又说道:“郡主不必多虑, 雁回所求甚是简单。”
    “我只想推掉与五殿下的亲事,摆脱林家罢了。”
    替嫁、摆脱林家。
    只数句话, 赵琼华便明白了其中的些微原委。
    京中世家大多都是金玉其外, 府内真正平静无波、堪称相安无事的,倒还真是少数。
    各有图谋、各取所需之中, 难免会生出几分龃龉, 此后明争暗斗就更是常事。
    一如赵家、又一如此时的林家。
    心下有所思量, 赵琼华重又落座, 却没立即问她手中的把柄, “退婚一事, 是林家同贤妃还有五殿下的事。但本郡主听林小姐的意思是, 只退你与五殿下的婚?”
    从始至终, 林雁回都在刻意提及她自身,而非林家。
    若此事需要林家出面,想来林雁回也不会与她商议这等事。
    许铭良的事,也未必与林家毫无关系。
    “是。”
    林雁回直言不讳,“郡主也知,如今太子未立,五殿下与七殿下皆有可能。林家也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学着前人、做一回从龙功臣。”
    林家祖上也是天子近臣,只是太过清正,捱不过权力倾轧、小人构陷,这才自请远离京城,后辈常年居于荣州。
    看过京城繁华,骤然失去,想借此再回京也是情理之中的人,人之常情罢了。
    完全不介意这里是御花园,两人尚且还在这红墙绿瓦的皇城之中,林雁回继续说道:“林家想同时押两位殿下,我只是第一步棋罢了。”
    “之后也会有林家的小姐进京,只不过不似我这般直白。”
    “郡主与七殿下是为表兄妹,也多当小心。”
    石桌上无茶,赵琼华一边认真听着林雁回的话,一边百无聊赖地将棋盘上的黑白子重又收回棋篓当中。
    不得不说,林家倒是有胆量。
    用联姻的方式与皇子搭上关系,甚至还妄想双双下注,用两门亲事来铺就林家的回京之路。
    荒唐又好笑。
    能想出这种办法的,想来林家如今的家主也清明不到哪里去。
    即便是日后林家能借此,真的再度回京,想来也用不了多久,便只能再回荣州了。
    嗤笑一声,赵琼华只当是应下林雁回的这个请求,这才又切到正题上,“林小姐对许铭良了解多少?”
    既是筹码,林雁回也坦荡几分。
    “许大人五年前在荣州初初上任,若不是有林家相助,许大人也不会这么快地在荣州立稳。”
    荣州鄞州临近南燕,自鄞州一战后,北齐和南燕虽再未有过交战,两国商贸也是正常往来,但毕竟有过前车之鉴,难免要多提防几分。
    来荣州上任的,不是有权有势的,便是有真才实干的。
    林家在荣州多年,根深蒂固,恰好可以做许铭良背后的势。
    赵琼华闻言,只表现出几分兴致缺缺的模样,“所以,林小姐的意思是……”
    “郡主若是想对许家下手,不妨多着人去查查许大人初入荣州时,都见过什么人。”
    “若我没记错,谢二公子对鄞州也知之甚深,郡主若想也可以去问问谢二公子。”
    鄞州荣州相近,荣州又驻守着大量兵马,许铭良身为荣州官任,对此也定是了解。
    若是他有所勾当,倒也不失为一个突破。
    知道此行不虚,赵琼华态度也有所松动,林雁回从袖中拿出一枚流苏玉佩,递给赵琼华,“这是我与荣州好友的信物,郡主若是不嫌,大可拿去。”
    连初入京城不过几日的林雁回都能看出她的想法,赵琼华好笑摇头。
    也不知是她对许家的恨表现地太过明显,还是林雁回当真能洞察人心,参透至此。
    没有拒绝,但赵琼华也没立即接下那枚玉佩,只兀自说道:“林小姐果真如贤妃娘娘所言那般,冰雪聪慧。”
    “而且也会对症下药。”
    知她与许锦湘、与许家有所龃龉,又困顿于手中并无罪证,便向她抛出这等条件。
    着实让人难以不心动。
    “哪有,郡主说笑了。雁回不过是一介寻常人,没有那些通天的本领。”
    林雁回先是一怔,而后明白过来赵琼华是何意思,忍不住笑了几声,这才开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郡主同雁回是一种人,都不喜欢受人摆布,不是吗?”
    若赵琼华对许家、对许锦湘当真是毫无芥蒂,端阳节那日,凭借着许锦湘与赵琼华的情分,如论如何她也应该坐在赵琼华身边。
    而不是跟随着七公主。
    如若许家当真安分、毫无野心,今日太和殿门口,许锦湘也不会那般想尽办法套她的话。
    赵琼华接过玉佩,许诺道:“林小姐在京中,若是有需要本郡主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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