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淮止从小看着赵琼华长大,如今见她这副避而不谈的心虚模样,心下更是确信方才在御花园发生了什么事。
    他立在原地,任赵琼华怎么拉都不动。
    想到方才赵琼华离席没多久后,江齐修、七公主和许锦湘也接连离席,他心下一瞬就有了答案。
    “琼华,你同哥哥说,你是不是在御花园里遇到五殿下了?”
    昨日在书房赵琼华亲口承认她与五皇子再无纠葛时,他还放下几分心,却不想今日才进宫,江齐修又敢缠着他妹妹。
    这剪不断的孽缘啊。
    早知今日,几年前赵琼华初初开始和江齐修走得近的时候,他就该多带琼华出去见见人,不然她也不会一颗心就放在江齐修这一棵树上。
    更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赵琼华无奈点头,“是,他在御花园又同我说了些没什么用的话。没多久我就回来了。”
    知她说话向来只说一半,赵淮止白了她一眼,指了指她手上的伤,“这伤是说话就能说出来的?”
    “不行,我得去找五殿下好好谈谈。”
    赵琼华赶忙拦住他,“哥你放心,我扇了他一巴掌,就当是个教训了。”
    生怕凭她一个人拉不住赵淮止,她又同江齐彦说道:“表哥,你快也拦住他。这是在宫里,也不好闹事。”
    “一巴掌?”赵淮止冷笑一声,“一巴掌哪里够?”
    平常他玩闹着抢她几块糕点吃,事后都要挨她好几掌;如今江齐修想占她便宜,扇他一掌也太轻巧了。
    江齐彦目光在兄妹二人之间游移着,半晌之后才开口,说出一句让赵琼华都无语的话,“淮止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
    赵淮止这才回来几天,就已经把江齐彦都带坏了。
    “我真没事。若真再有下次,哥你再替我出头也不迟。”
    但以她踢人的力道,江齐修怕也是要难受好几日。
    这一段时日内应该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若是为了一时出气闹大了,她也不好收场。
    好不容易摆脱的人,她不想就此再有什么牵扯。
    “而且我这次出去,也不是一无所获。”怕赵淮止再追问下去,她连忙将林雁回交给她的那块流苏玉佩递给他。
    放低声音,她细细叮嘱着赵淮止,“这是林小姐交给我的玉佩,哥你差人去荣州调查一番,也许能找出蛛丝马迹。”
    她身边的暗卫毕竟有限,多又集中在京城,与其她让人周折许久去了荣州。
    倒不如将此事交给她哥哥,或许他在鄞州荣州一带还有几分人脉可用。
    林雁回既然敢以此同她做交易,想来不会让她空手而归。
    赵淮止收下玉佩,也没说什么,只抬手揉了揉赵琼华的头发,“行了,哥哥知道了。你快回太和殿吧,姑姑正还念叨着你呢。”
    有了端午宴那日的前车之鉴,淑妃见她这次离席还没回来,生怕她又出了什么事,便差了赵淮止和江齐彦出来找人。
    如今人找到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城西的那家铺子,租金和店面都已经定下来了,地契在我府上,明日差人给你送过去。”跟在身边的都是他们几人的心腹亲信,江齐彦说话虽少了几分估顾忌,但也同样刻意放低了声音。
    “之后你定好掌柜和进布料的地方,选个良辰吉日,铺子就能开张了。之后的事情我就再也不管了。”
    为了避免赵琼华又来给他找事,江齐彦索性就先打断了她这个念头。
    赵琼华点头,也应得爽快,“行,我知道了。多谢表兄。”
    说话间,她又偏头看了赵淮止一眼,心下想的却是昨日父亲提到的南燕一行。
    但此时毕竟是在宫中,五皇子的事可以不做顾忌,南燕却不行。
    万一让人抓住话柄大做文章,通敌叛国的罪名,即便是镇宁侯府也承受不起。
    思及此,赵琼华心下一叹,只能先就此作罢,等回府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询问她哥哥详情了。
    *
    赵琼华一行人回到太和殿后不久,接风宴便也接近尾声,期间七公主和许锦湘虽又重新归席,但却不见江齐修的身影。
    原本赵淑妃是想让赵琼华留在宫中小住几日,平日里也好同她闲聊解乏,却又被赵琼华用要去马场、还要回府处理公中和铺子的事给推拒了。
    赵淑妃见她这副急着回府、就是不想留在宫中的模样,不由得笑骂了她几句。
    尽管如此,赵琼华临行离宫前,淑妃还是给她搬了不少好东西,让她带回去。
    多的足够再放一个马车了。
    “好了姑姑,您给我的好东西太多了,您留着自己用吧。等下次进宫,琼华也给您带些好玩的。”
    赵淮止和赵钦平都已经翻身上马,见赵淑妃还想给她带一些东西,赵琼华赶忙出言阻止着。
    赵淑妃握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惯会给姑姑画饼。”
    “行了,姑姑不耽误你了。你先回去吧,过几日得空了记得进宫陪陪姑姑。”
    乖巧点头应声后,赵琼华与淑妃作别,踩着步梯进了马车。
    由着许锦湘要与她一同回府,赵琼华索性便让她同坐一辆马车。
    许锦湘在车内已经等了片刻,见赵琼华进来,她甜甜一笑,亲昵开口:“即便堂姐这么久不进宫,淑妃娘娘还是这么疼你。锦湘看着都羡慕。”
    赵琼华整好软枕,仰身靠过去,阖眼小憩,“许锦湘,有话就说,本郡主见不得你这副委屈做派。”
    又是这般的楚楚可怜,虚以委蛇。
    明明没有旁人在场,日日这样端着,许锦湘不累吗?
    若单论这一点,赵琼华心下对许锦湘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第79章 迷梦
    许锦湘闻言笑容一僵, 愈发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只做不知地继续说道:“堂姐,是不是锦湘今日没能在御花园拦住五殿下, 所以你生气了。”
    “那时候毕竟在宫中,七公主的意思, 锦湘也不好违背。”生怕赵琼华不信她一般,她敛眸低头, 复又关切问道,“五殿下没伤着堂姐你吧。”
    她不好违背七公主的意思。
    那确实,若不是七公主非要带着她走,许锦湘恨不得能留下, 时时刻刻都在江齐修身边才好。
    赵琼华懒得睁眼, 也懒得再和许锦湘绕许多弯子, “你与其同我说这些无用的话, 不如好好坦白一次, 轻花节那日你是如何算计我的。”
    轻花节已经快过去了一个月,这还是赵琼华同她如此开诚布公地提起这件事。
    那晚茶楼阑干断裂坠落、以及京郊的那场刺杀, 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
    即便是提起来, 她至多也不过是一句无知。
    可许锦湘偏要几次三番地在她面前晃荡,装作一副关切的姐妹情深的模样, 看多了着实让人心生厌烦。
    “轻花节那日发生什么了吗?”
    “那时候我还在京郊的别院里, 只知道当晚有刺客潜入别院。难不成那日他们对堂姐你也下手了吗?”
    许锦湘微微歪着头, 越说道后面, 她便越发急切。
    还真是和赵琼华预料中如出一辙的模样。
    讽笑一声, 赵琼华懒懒抬眼看向许锦湘, “嗯, 只不过是在茶楼, 光明正大地下得手。”
    “也好在那些人最后都被禁军俘获了,免去你一个心头大患。”
    话语中的明枪暗箭,许锦湘都听得清楚,也明白赵琼华都在说什么。
    赵琼华是解决了心腹大患,可她却因一时不察,折了两个暗卫。
    若不是如此,那边也不会近半个月未曾来看她,直至端阳那日才松口。
    只是这些,她是决计不可能在赵琼华面前有任何显露的。
    许锦湘蓦然松口气, “堂姐无事便好。日后出门可要多带几个护卫,随行也放心些。”
    马车四平八稳地在长街上行驶着,京中向来繁华,赵琼华倚在车内,还能听到沿街的吆喝声与喧嚣声,很是热闹。
    与马车中的寂静全然分隔开来。
    待马车驶过这条喧闹长街,便离镇宁侯府不远了。
    赵琼华垂眸低低一笑,抬眸再看向许锦湘时,眼底满是好笑和嘲讽,“那就多谢堂妹关心了。”
    “只不过堂妹也好多注意,毕竟你再受一次重伤,可不一定能像这次一样、这么快痊愈了。”
    “如果你下次再遇到五殿下拦住本郡主,不用自己先走,事后再来同我说你的迫不得已。你大可直接带着五殿下一同离开,会比你这些忏悔的话有用得多。”
    “说不定还能成就你与五殿下的一段佳话,婶娘日后也不用再担心你的婚嫁之事了。”
    比起前世许锦湘背着她和五皇子暗度陈仓,如今倒还不如坦荡一些。
    不过依着许锦湘这个性子,向来喜欢人前天真纯粹,所有蓄谋都藏在背后。若是没人刺激她几句,许锦湘或是真的还能再踌躇许久。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许锦湘迎上赵琼华的眼神,不见丝毫慌乱,按捺住想低头的冲动,她开口:“堂姐,我与五殿下之间清清白白。那枚荷包是你从前让锦湘绣的,如果你因此误会了五殿下,锦湘……”
    “清清白白啊。”
    赵琼华开口时,马车也缓缓驶停,稳稳地停靠在镇宁侯府门前。她起身放好软枕,“我与他之间也没什么误会,你大可不必如此惊慌。到府中了,婶娘想必也在等着你了。”
    语罢,她便兀自挑帘,抬步下了马车。
    听着车外赵琼华同赵淮止打闹的声音,马车内,许锦湘深吸一口气,竭力捱住心中升腾的怒火,不去在意方才赵琼华说的种种话。
    可不论她如何静心,赵琼华所说的那句“成就佳话”始终萦绕在她耳畔,经久不散。
    “小姐,您该下车了,夫人还在府中等着您呢。”
    半晌后,见许锦湘还没出了马车,小张管家这才不得已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马车的侧壁,小声提醒道。
    许锦湘猛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因为赵琼华几句话就出了神,她清咳几声,“我知道了,多谢管家提醒。”
    说话间,她便掀帘,搭着小张管家的手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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