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我是修心之人,名声这种身外物于我无甚关系。”
    崔晚瑶闻言,颇有些不赞成地摇摇头,“你毕竟是永宁侯府的小姐,还能一辈子住在道观不成。”
    “就算你愿意,姑姑也未必会同意。”
    谢家和崔家多有往来,即便永宁侯早已弃武从文,但永宁侯府在武将之中还是有威望的。
    虽然谢时嫣不常在京中,以至于京中知道她、见过她的人都不多。
    除却她们这些与永宁侯府亲近的人才知晓一二,对谢时嫣也多是心疼。
    “前几日姑姑来府中时,还和父亲商量着你还俗的事。”
    张宛绮应声点头,“是啊。你不用多顾忌二表哥,你毕竟对表姑有救命之恩,那就是对他也有半分恩。”
    “即便你真的住进永宁侯府,他还敢再把你赶出去不成?”
    在四年前,永宁侯认下她这个养女,并改姓为谢时,崔家提前就收到了风声,并没有多做阻拦。
    崔晚瑶和张宛绮作为小辈,对这一事知道得晚也了解得少,只听长辈闲聊时提到过些许。
    四年前永宁侯携夫人同去游山,却不想突遭大雨,山路湿滑泥泞,永宁侯夫人没留意脚下,不小心脚滑摔下石梯,昏迷多日不醒。
    后来还是遇到了谢时嫣和她的师父,这才救了永宁侯夫人一命。
    即便永宁侯夫人醒来后失忆了一段时日,性情较之前也有了些微变化,但这份救命之恩,崔家和谢家却是铭记于心。
    对谢时嫣也客气亲近许多。
    谢时嫣眉心微蹙,带着几分为难,“还俗……不必了吧。”
    “当年我跟在师父身边时,答应过要替她养老送终的。”
    “这两件事本身就不……”
    张宛绮向来口无遮拦,只是这次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晚瑶出言打断了。
    “那等之后,夫人同你师父商量过后再说吧。”
    “还俗本就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还要向京中人宣布你的身份。”
    即便谢时嫣只是永宁侯认下的养女,但她记在永宁侯夫人名下,便也能算得上是永宁侯的嫡女。
    有永宁侯府和崔家两座靠山,谢时嫣还俗一事,注定无法低调。
    来曲音楼已有半日光景,台下这场武戏又太长,四个人都没什么兴致,又闲聊了片刻后她们就准备离开了。
    柳含倾自知与她们不是一路人,离席时也是跟在三个人身后,不言不语。
    出了曲音楼,正准备上马车时,张宛绮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回身又问着柳含倾:“我记得今日表姑的人,好像还同你说了些其他事情。”
    “那你要与我们一道回府吗?”
    柳含倾抬步的脚一顿,闻言收回脚,敛眸摇头,“不了。”
    “我还有其他事在身,就不与你们一同回去了。”
    张宛绮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敷衍地叮嘱两句,“月黑风高的,那你多小心些。”
    “多谢张小姐关心。”
    等到崔家和谢家的马车都离开后,柳含倾这才转身上了自己提前备好的马车。
    比起崔谢两家的马车,她这辆也只能遮风避雨,里面未置一物,很是简单。
    真切坐回到马车里后,柳含倾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没有雅间里的刻意迎合,她也不用端着去讨好任何人。
    可是这段时光,只有这一夜。
    等明日天光大亮之时,她又要变回雅间里的那个柳含倾。
    如同一场无止休的噩梦,萦绕着她,却又摆脱不得。
    柳含倾眼神空茫地盯着前方,一时失神。反而是坐在她身边的小丫鬟,自进了马车后就一直替她抱不平。
    “她们怎么能那样对小姐你,只是出身高贵了一些,就能目中无人了吗?”
    “若不是我们府上横生变故,小姐你也不用受这些委屈。”
    “要是老爷和少爷知道小姐你这样,一定会很心疼的。”
    听到老爷和少爷,柳含倾痛苦阖眼,却又无能为力。
    一旁,小丫鬟还在不停说着:“而且夫人说话也怪怪的,明知谢二公子不会娶小姐你,还非要从中插一脚。”
    “与其受她们的气,小姐你还不如去求谢二公子。”
    “这样你也不会另嫁他人了。”
    小丫鬟漫无边际地说着,好像要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都倾诉出来。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柳含倾听到她的后半段话,猛然绞紧手帕,像是被点醒一样。
    片刻后,她才扬声,对外面车夫说道:“改去朝花弄。”
    *
    镇宁侯府门前的长街上。
    柏余驾车缓缓停靠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好让镇宁侯府的侍卫没办法发现他们。
    停完后,他还特意下车环视一圈,确认无虞后他就悄悄朝白芷招手,示意她过来,不要打扰马车里的两个人。
    白芷从前时常跟着赵琼华出府,因此也见过柏余许多次。
    但她从来没觉得柏余如此碍事还闹心,今日还是头一遭。
    没好气地朝柏余翻了个白眼,白芷还是认命地跳下马车,和柏余去了不远处的小角落守着。
    回府的路上,赵琼华虽然也是躺着,但却了无睡意,甚至还很开心。
    说不出来的感受。
    她从未遇到过。
    今日大抵也是因为谢云辞。
    马车停下来后,这次不等谢云辞唤她,赵琼华就自己坐起身来,“我没睡着,没事。”
    把软枕放下,她微微歪头,凝视着谢云辞的眼眸,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哑口无言也当是如此了。
    谢云辞习惯性地替她理着鬓边的碎发,“先回琼花苑,淮止那边要是问你,你不用理会他。”
    “他今日在长安楼,只怕也已经被人灌醉了。”
    “万事有我,淮止要是为难你,你就来同我说。”
    赵琼华一时失笑,“我都多大了,还告状。”
    而且赵淮止和谢云辞身手应该差不多,他们两个要是动起手来,最后心疼的人还是她。
    她还是要两头跑,照顾着两个人的伤势。
    太不值当了。
    她可不做这等傻事。
    “不止这次。”谢云辞正色说道,像是在和她说什么郑重大事一般,“要是日后你在崔家、在别处受了委屈,也要同我说。不要一个人悄悄哭。”
    “我才不哭。”
    “要是遇到我解决不了的,我再找你。”
    “其他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
    她遇到的,不过都是后宅之中的阴狠手段。
    谢云辞也不好插手。
    谢云辞是个通透的,他也知道赵琼华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放不下。
    昨夜梦境中,他亲眼看着她一身凤冠霞帔、远赴南燕和亲。
    今日他又从赵琼华话中感觉到,这不是一场纯粹的梦。
    梦里的她,远嫁南燕后过得并不好。
    如此种种,他又如何放得下心?
    可他也知依照赵琼华的性子,若她有心结,这个心结也只能她自己来解。
    他有心无力,赵琼华也不会愿意让他动手。
    无奈之下,谢云辞只能妥协一步,“那日后要是崔家和谢家的小姐敢寻你麻烦,你就和我说。”
    想到方才在马车上她问的话,再对比着他如今的话,赵琼华挑眉,好笑问道:“你不是说,崔大人尚未娶亲,不方便插手后宅之事。”
    “你如今不和他一样吗?”
    同是没成婚的人,崔家还是他的外祖家。
    他若插手,岂不是更加的名不正言不顺吗?
    “我和他不同,不能比的。”
    他已经有了心上人,此时正被他揽在怀中。
    崔珩半点动静都没有,怎么能比?
    “就你的歪理最多。”赵琼华闻言,笑得愈发明媚。
    谢云辞没应话,只兀自将她揽入怀中,如下午在曲音楼的那个拥抱。
    只是这次他开口,落在赵琼华耳畔的话不再是下午那句。
    他抿唇,在她耳畔轻轻落下一句,“赵琼华,我心悦你。”
    这是谢云辞第一次如此坦白,没有丝毫遮掩与试探。
    他只想她真切感受到他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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