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容忍他许多,此时实在忍无可忍,便严厉道:“注意礼仪,好好用膳。”
    尹明毓含笑看着谢策。
    谢策小眼睛瞥向她,一与母亲对上视线,立马端正地坐好,规规矩矩地吃饭。
    尹明毓眼带笑意,手肘悄悄碰了谢钦一下,眼神问他怎么回事儿?
    谢钦微微摇头,并未在此时回答她。
    待到晚膳结束,谢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第一次将极其热切的眼神全都给了父亲。
    谢钦面色平静地目送他出去,方才无奈道:“我谢家从未有过如此活泼的孩子。”
    尹明毓马上撇清,“与我无关。”
    谢钦无言,随即道:“他如今越发聪明,竟是学会用迂回之策了,想与你一道去新宅玩儿,却还用别的事做引。”
    尹明毓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谢钦便说了谢策的言行。
    尹明毓听完亦是好笑,肩头轻轻撞了一下谢钦的手臂,笑道:“总不能教你这个父亲失信于他,正好过几日便是第一场蹴鞠赛,戚夫人也会去宅子里,我带他一道。”
    谢钦问:“哪日?”
    “怎么?你有兴趣?”
    “并非如此。”谢钦取来一封信,递给她,“南柯的信。”
    信上,南柯说她打算亲自去蝴蝶谷跟胡族长商议婚事,问谢钦和尹明毓是否要同往。
    这些时日,南梦族每日都有消息传过来。
    南柯狮子大开口,要咬下南梦一族大半财产,族人们反对;
    南柯挑拨族人和族老等人的关系;
    南柯利用南族长对她们姐妹的愧疚,强逼南族长站在她这一方;
    南柯和族老等人冲突,将他们关了起来……
    其中不乏有谢钦和褚赫的教导,但南柯本人确实成长飞快,甚至远超谢钦和褚赫的设想。
    而同样是这些日子期间,谢钦定好开工的日期,要用到岩族,便教人从大牢中提出了岩峻。
    年轻的刺史夫人收义孙女,义孙女和蛮族族长的婚事,全都是震惊整个州城的消息,州衙大牢的狱卒自然也要谈及,是以岩峻在大牢中就已经得知了南柯要嫁入蛮族这件事儿。
    震惊,无力,颓唐……
    以至于他出现在谢钦和褚赫面前时,整个人颓废又邋遢。
    谢钦对岩峻等岩族人不喜,是因为他们所行为恶,并非因偏见。
    而岩峻、南柯的纠葛他自然也清楚,见到这样的岩峻,即便是谢钦这般君子,也不免认为他不如南柯多矣。
    谢钦道:“可与你蹴鞠赛冲突?若是冲突,得稍延后几日,我打算借南柯商议婚事,悄悄派人潜进蝴蝶谷隐秘处。”
    南柯前往蝴蝶谷的日期是五日后,蹴鞠赛是在三日后,虽说提前一日去蝴蝶谷便可,但时间有些紧凑,太过疲累。
    尹明毓便道:“推迟到蝴蝶谷之后便是,不急于一时。”
    谢钦道谢。
    尹明毓收下了,折上南柯的信,塞回到信封之中。
    谢钦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问道:“你今日心情如何?”
    尹明毓欣然点头,又举起信封晃了晃,道:“喜上加喜。”
    谢钦抽走信封,随手放在桌子上,而后倾身靠近尹明毓,低声道:“策儿既是说我不关心你,可否让我关心一二?”
    尹明毓挑眉,双手搂住谢钦的脖子,靠近他的耳朵,问:“只是关心?不教我写诗?”
    谢钦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置于她腿下,将人抱起来,“可。”
    尹明毓不知为何,想起两人之前种种奇怪的情趣,忽然很想笑,也真的靠在谢钦肩头笑起来。
    谢钦:“……”
    笑成这般,如何有兴致作诗?
    第106章
    尹明毓玩儿够了晚上会回州衙,谢钦和她相处的时间并未与先前有太大差别,是以完全没有谢策的感触。
    而且他们还时不时进行一场雅致的交流,彼此之间皆有所得。
    是以,父子俩的悲喜并不相通。
    不过有尹明毓的善解人意,谢钦得以在儿子面前保住了威严,证明他在尹明毓这里言语极有分量。
    谢策欢喜极了,小手一把抱住父亲的腿,“父亲真好!”
    谢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语气平静地告诉他:“但蹴鞠赛要推迟些时日。”
    谢策:“……”
    白高兴了。
    谢策是个小势利鬼,立马抱得松了些,长吁短叹道:“唉——父亲也不容易……”
    谢钦:“……”
    这竟然是他儿子……
    谢钦拎着他后襟,将谢策从他腿上撕下来,面无表情道:“既是知道为父不易,日后便不要再求我。”
    谢策眼睛轱辘轱辘地转,讨好地叫:“父亲~”
    谢钦拒绝他的讨好,“谢策,你该去随先生读书了。”
    母亲不在,谢策对着父亲没有多少表现的欲望,默默转身。
    谢钦看着他的小身影,有些思虑。
    而尹明毓在新宅瞧着州城这些小娘子们,忽然有一想,下午回到州衙,便与谢钦提及:“听你说蝴蝶庙香火鼎盛,周围风景极美,既是想要遮掩行事,人多才热闹又方便,我邀请那些小娘子们一道去蝴蝶谷,如何?”
    谢钦则是道:“你我若是去蝴蝶谷,当日无法来回,独留策儿一个孩子在州衙,属实不放心,不若带着他一道去?”
    他们倒是可以托褚赫或者戚夫人代为照顾,但谢策一个小孩子,从未离开过长辈身边,万一害怕而惊病,得不偿失。
    尹明毓和谢钦对视,随行的人越多,能带的护卫就越多,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
    既然折腾,干脆就折腾的大一点,小打小闹多无趣。
    尹明毓便道:“我明日去节度使府时,问问戚夫人是否愿意同游。”
    她这般打算,第二日送谢策过去时,便对戚夫人邀请道:“伯母,我那义孙女打算去蝴蝶谷正式谈婚事,来信邀请我们,我听说蝴蝶谷风景极美,想顺道游玩一番,您可有兴致与我们同往?”
    戚夫人经了这些时日,骨子里那些豪爽也不在尹明毓面前遮掩了,既是有些兴趣,直接便问道:“你们打算插手?”
    婚事还需要商议,先前那什么婚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戚节度使的立场是否转向谢钦还未确准,尹明毓自然不会知无不言,只笑眯眯地说:“先前我家郎君说蝴蝶谷景色美,我还未去过,总得去一次,只是来往不便,估计不会再去,所以打算询问一下,是否能在州城办婚礼。”
    “毕竟是在州城百姓的见证下定下的婚事,能接受整个州城百姓的祝福,想必也是锦上添花。”
    戚夫人面上看不出是否相信她的话,只随口道:“州城确实方便些。”
    “您去过蝴蝶谷吗?”尹明毓一副重点不在议婚事上,只说蝴蝶谷景色,“我还未来时,收到了郎君画的一幅《蝴蝶谷图》,那是便极向往。”
    戚夫人摇头,有些许遗憾道:“并未,我大多时候都待在府里,只当初我家大娘子成婚,离开过岭南。”
    尹明毓倒也如戚夫人这般待过,也能自得其乐,只是有机会总要出去玩儿一玩儿的,为此不惜费心折腾些事情。
    虽说越是了解戚夫人,越不觉得她是那种待得住的人,尹明毓却不能直接指手画脚,只说自己,“不怕您笑话,我实在算不得稳重,家里老夫人常说我贪玩,也是因为贪玩,从北到南这一段路才足足走了八个多月。”
    戚夫人笑着感叹:“我瞧你这性子倒是正好,懂得轻重缓急,又有闲情逸致。”
    “不然能如何?说是夫妻一体,多少男人压制着不准女子插手太多,转过头又要说后宅里的女子见识浅薄。”
    “哪个女子不能管家理事、生儿育女,就得做那个不同的。”
    尹明毓可没有指名道姓说谁,端看听得人如何想。
    而且她也不算是信口开河,尹明毓相信,待他们再回到京中,她在谢家一定能有更多主动权。
    这时,谢策练武间隙跑过来,冲母亲撒娇说想要喝水。
    尹明毓顺手帮他倒了一杯,随即对戚夫人不好意思地说:“您瞧我,话多的很,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戚夫人道:“你这是通透,怎会是班门弄斧。”
    尹明毓笑道:“我就是想问您可要一道去游玩儿,也想多邀请些小娘子一起踏青赏花,郎君说也带小郎君一起去玩一玩。”
    谢策正双手握着杯子喝水,悄悄竖着耳朵听,乍一听到有他的事儿,脸上瞬间亮堂起来,追问道:“我也去吗?”
    尹明毓点头,“既是答应你,自不能反悔。”
    谢策想去抱她,上前一步才反应过来还端着水杯,水晃了出来,连忙全都喝光,又擦了擦手,才扑到尹明毓腿上。
    若是寻常大人,这么一系列动作,情绪便要断了,可孩子十分收放自如,仍等接上先前的情绪,毫不吝啬地吹捧:“母亲真好!”
    而尹明毓可不是柔情的人,揪着谢策的后襟提开他,嫌弃道:“瞧你这一身灰,莫蹭我。”
    谢策不干,还要往她身上蹭,被推开,就从别处扑,围着她转着圈儿地跑,伺机靠近。
    尹明毓教他转得眼晕,手一伸按住他的脑瓜顶儿,手动保持距离。
    谢策使劲儿伸长手也够不着,但他也不生气,始终笑呵呵的,一看就是脾气极好的孩子。
    戚夫人瞧着他们玩闹的亲密劲儿,眼里闪过思念,长叹一声,道:“我也随你们去走走吧,总归来一趟岭南,不能只有这一方天地的印象。”
    尹明毓绽开笑,“伯母,那便说好了。”
    晚些,谢钦难得有空闲,亲自来接尹明毓和谢策,自然要拜见戚节度使。
    戚夫人教谢钦的夫人带得越来越野,戚节度使见到他没甚好脸色,“我原先还瞧谢刺史是个端方严谨的,没想到在此处等着我……”
    谢钦知道也得当作不知道,“戚节度使何出此言?”
    戚节度使现在越看他越觉得阴险,冷嗤一声,道:“现下全州城都知道两家有亲,你是无论如何也要拉着我上你的船,是吧?你夫人也引得我夫人整日的不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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