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拎起来外套, 也没跟几个下属打招呼,一个人径直出了酒店。
    在外面漫无目的转悠了会儿,抬头瞧见一家酒吧,门口花花绿绿的灯光闪烁,微微刺目。
    驻足看了一会儿,推开了这家酒吧的门。
    是一家静吧, 里头轻音乐宛转悠扬, 他心头的烦躁缓解不少。
    绕过人群朝吧台走, 找了个偏僻无人的高脚椅坐下, 服务员过来问他喝什么, 李明申凝神想了想,点了两杯有些度数的洋酒。
    脱掉外套丢到椅子旁, 加了冰的洋酒带来一丝清爽, 放下杯子再抬头, 身边就坐了个女的。
    眼角余光若有似无的打量他,打量完又状若无意地问:“一个人啊?”
    对方一开口,李明申就扯了扯嘴角不屑地笑了。
    仿佛在说,都几年不来酒吧了,怎么还玩这种老掉牙的套路。
    果然下一秒又听对方说:“看你心情不好,要不然,你请我喝酒,我陪你聊天?”
    李明申冲她勾了勾手指。
    对方觉得有戏,从高脚椅跳下来,轻轻凑近。
    谁知,对方取笑她:“你这种女人,我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你觉得,我看上去,像脑子缺根弦的?”
    尽管酒吧的光线很暗,对方的脸色,还是显而易见的白了白,自讨没趣,夸他一句“神经病啊”,扭身就走了。
    李明申从做这一行,就没少被人骂过,以前是当面骂,后来是背后骂,所以什么难听的没听到过,早就练就了雷打不动脸皮厚的本领。
    区区一句“神经病”,他连放心里都不带放,端着酒杯笑了笑,低着头继续喝酒。
    李明申酒量虽然好,却是个中国胃,喝白酒没事,喝洋酒,从来都是水土不服,所以两三倍下肚,视线就有些飘了。
    夜越来越深,静吧也开始上人,不知不觉,本来偏僻安静的位置,就坐满了人。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刚才那个女人的位置,就换成了,看上去年龄比他大几岁的男人。
    两人中间隔了一人,看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注意到他。
    只见李明申穿着深色衬衫,领子微微打了褶子,手上戴着腕表,身份地位不一般。
    李明申任他打量,打量完才端起来一杯酒,对方会意,隔空喝了一杯。
    随后李明申这边有人离开,刚才与他喝酒的人就拿了酒瓶酒杯走过来。
    一时间谈天说地,两个陌生人就闲聊起来。
    李明申看看他,“你知道我这个行业,最怕什么吗?”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
    李明申自嘲一笑,“最怕挖掘机师傅大半夜打电话,说,老板,你猜我挖到什么了?”
    要不怎么说隔行如隔山,这么幽默的段子,对方却问他:“怎么说?”
    李明申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动作熟稔,正在调酒的调酒师,嘴角轻轻扯了扯。
    视线转回来的时候才说:“你没听说?前几天施工的时候,不小心挖到高铁电缆,高铁停运一天,施工单位的老板,六百万,三年刑期。”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他在开玩笑,哈哈哈笑起来,:“天灾人祸啊,这么倒霉,那老板就认栽?不会正在吃牢狱饭吧?”
    李明申神色淡然的喝了一杯酒,行业内的规则本来不应该多说,不过都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再加上喝了酒,忍不住透露——
    “是倒霉了点,不过,可以找挖掘机师傅谈一谈,连夜改掉雇佣合同,合同不同性质不同……”
    “哦,”对方轻蔑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明申看了看他,反问:“那你说怎么办?要不然赔偿六百万,两个人都进去,要不然赔偿六百万,一个人进去,三年工资照常发……换你是挖掘机师傅的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选哪个?”
    “那肯定选后面那个,”对方喝了一口酒,眉头一皱,上上下下打量他,“所以,你说的老板,不会是你吧?”
    李明申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手里的玻璃酒杯转来转去,转了两三圈,才掀起了眼皮子。
    “你猜。”
    这人笑了笑,“就算不是你,肯定也是你朋友,总归是你身边发生的事。”
    李明申不置可否,只幽默地夸了他一句:“你怎么这么会猜?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说完了……”
    两人喝酒喝到最后,李明申不能再喝,再喝的话,等会出去怕是找不到回去的酒店。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自己要回去睡觉,起身要站起来,却被对方拉住手臂。
    尽管是两个陌生人,临走之前,对方却安慰了他两句:“……不管是你还是你朋友,破财免灾嘛,再倒霉也算处理好了不是?”
    李明申笑着看看他,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六百万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对一个做生意,随时需要资金做周转的人来讲,六百万现金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有的时候无伤大雅,有的时候,却能解决燃眉之急。
    尤其李明申前段时间刚批了两个项目,垫资不少……
    慢悠悠回到酒店,本就充了没多少电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打关机。
    他也没心情充电,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走到里面卧室倒头就睡。
    这夜李明申喝多了,有酒精作用,自然睡得就好,而赵夏卿那边,显然就睡不踏实了。
    幸好是个周末,王悦容明天不用上班。
    赵夏卿去而复返。
    王悦容开车把她接回来的时候,自然要说她两句:“就说让你在这里睡,还偏偏要走。”
    赵夏卿一路上没说话,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撑着额头不言不语。
    王悦容不知她跟李明申又吵架了,还以为是胆小,受了刚才的惊吓,所以有些寡言少语。
    全部收拾好,催她去睡觉,见她目光发愣。
    笑着打趣她:“不会是魂吓没了?要不要请个神婆子,给你吹两口仙气,把魂儿再吹回来?”
    赵夏卿有气无力叹了口气,蹙眉看了她一眼。
    “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指不定是撞邪了,这会头好痛……”
    王悦容也没太放心上,扶着她,催促她赶紧回卧室睡觉。
    平常王悦容睡得一向都早,每次她过来,两人都得折腾很晚才睡,所以王悦容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到天亮,起来洗漱好,不见赵夏卿那边有动静,以为她昨晚睡得不好,索性让她睡个懒觉。
    谁知这边准备好早餐,赵夏卿卧室的房门还紧闭着。
    伺候孩子穿好衣服,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没任何动静。
    又喊了两嗓子,仍旧没动静。
    于是拧开房门,就见赵夏卿还在床上躺着。
    “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
    赵夏卿转身朝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王悦容拍了拍她的屁股,掀开被子,下一秒就愣住了。
    只见赵夏卿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苍白干燥,呼吸也比往常急促。
    王悦容探过去手背,往她额头上试了一下,手迅速撤回来,“夏卿,醒醒,你发烧了。”
    喊了好几遍,赵夏卿才缓缓睁开眼皮子,有气无力扫了她一眼,皱眉头咽了咽,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肿痛。
    喘了口气,轻声说:“好累……我不吃早餐了……我再睡会儿……”
    说完就转过去身,面朝里继续睡觉。
    昨晚王悦容接到人的时候,赵夏卿大半夜一个人坐在马路的台阶上吹风,且不说夜凉,她刚洗了澡穿着单薄,被那么一吓,也够她折腾的。
    赵夏卿这两年底子不好,也就这两年才好转,以前的时候,一年不得犯个几次肺炎。
    不过如今沈明觉不在家,王悦容周末还得送孩子去兴趣班,也没有办法送赵夏卿去医院。
    李明申在外地,赵飞思又靠不住,想了一圈找谁帮忙,突然就想起来冯沉。
    三个人关系还不错,只不过,王悦容并不知道赵夏卿如今有些闭着冯沉罢了。
    所以拿出来手机,直接给冯沉打过去电话——
    “老冯,有空吗?”
    老同学开口,冯沉还是很热情的,坐在办公椅上抿唇笑了笑,捏着手里的钢笔说:“什么有空没空,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王悦容直接交代:“夏卿在我这儿,发烧了,估计是烧一夜了,我现在抽不开身——”
    话还没说完,冯沉就站了起来,“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从冯沉公司到这边,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不过这会儿早高峰,王悦容以为还要等上片刻,谁知冯沉来的特别快。
    赵夏卿被王悦容扶起来,抬头就见冯沉进来,穿得是西装革履一本正经,衬衫齐整的找不出来一个褶子。
    以前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喝酒,王悦容喝多了,不知发什么神经非要撮合赵夏卿与他,那个时候,赵夏卿就轻笑着说过一句话:“太熟了,不行。”
    王悦容就问:“哪里不行?”
    冯沉还在一旁表示过认同,“夏卿脸皮薄,大概太熟,是不好意思脱我裤子吧。”
    如今一晃,三个人里面,两个都结婚了。
    曾经三人建的那个“妇女俱乐部”的微信群,也很少有人在里头发言。
    赵夏卿一直都觉得,冯沉可能性取向特殊,是以老是跟她们女孩子玩……
    看见冯沉,赵夏卿回过神儿,苍白脸庞皱了皱。
    冯沉弯腰就要抱她,换作以前吧,可能没什么。
    不过最近,赵夏卿避嫌,所以下意识收腿,皱着脸,赶紧有气无力的表示:“……太夸张了,我自己能走……”
    说完就掀开被子下床,王悦容在一旁帮她穿上鞋。
    赵夏卿喘了口气,又在床边坐了坐,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率先往外面走,故作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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