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再来小南楼,被大哥告知可以带孟娴出去透透气,也为马上到来的度假准备准备。
    白霍给了妹妹一张卡,眼神注视着落地窗外、正在花丛里徘徊剪枝的妻子:“注意安全,别去人太多的地方,待会儿我让秋姨派个司机过来。”
    ——大哥看起来心情不错,虽然还是不笑,但语气明显是愉悦的。
    白英看看孟娴,再看看白霍,心里那点儿古怪的臆测消失了——看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隔阂了,毕竟是夫妻嘛,感情深厚,有什么过不去的。
    她这样想。
    但似乎是还剩一丝丝顾虑,在离开小南楼去市中心的路上,白英又冷不丁地对孟娴提起这件事:“……我哥他是不是管你管得太过了?要是你也愿意这样的话,当我没说;要是他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告诉我。”
    她拉着好友的手,像很久之前受哥哥所托撮合他们时那样,既忐忑,又想她们能通过这层关系做一辈子的、更亲密的朋友——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了,她更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孟娴余光落在驾驶座司机身上,还是若无其事地摇头:“你哥他对我很好,不委屈的。”
    话题告一段落,孟娴提出去医院看看小琪。白英常去小南楼,对这个小琪印象颇深,听了孟娴说前因后果也惊诧很久,二话没说就命司机拐弯去医院了——左右白霍也没说在哪儿逛,她只要没把人看丢就行。
    在病房里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孟娴做主给小琪换了单人病房,又临时给她请了护工。临走前,往她的住院卡里交了足够的钱。
    想起刚才在屋里那小姑娘对孟娴感激涕零的模样,白英笑了笑,“你对她倒是好,什么都想周全了。以后回了小南楼,她肯定唯你马首是瞻。”
    白英是开玩笑,措辞夸张些,调侃孟娴又收获一个忠心的身边人。孟娴像是默认了,脸上神情似怜悯似无奈:“她也是可怜。我听秋姨说的话,还以为只是挨饿被绑,谁知道还被打得那么厉害。这么柔弱一个女孩儿,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下得了手的。”
    她语气轻飘飘地,“这种畜牲,真该死了才好。”
    白英眼皮一跳,再看向孟娴,对方还是平时她最熟悉的那个样子——刚才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狠毒好像也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也是,听到这种事谁都会生气的,骂的难听是人之常情。
    白英劝慰孟娴:“我回去帮小琪请个律师,保准让那个男人牢底坐穿。”
    孟娴这才笑了:“那我先替小琪谢谢你了。”
    白英的度假山庄临海临山,她带着孟娴逛了几个专柜,又琢磨着买几套新泳衣。
    “……住的酒店里有温泉,我把视野最好的几处留着了,到时候……”白英正兴致勃勃,只是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接起来——
    “喂,云姨……”
    不知道电话那头儿说了什么,白英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拉着孟娴就往外走。
    孟娴不明所以,白英风风火火,“……出了点事儿,云姨给我打电话,说程锴又在发疯。她远在滨州暂时回不来,让我去看一眼怎么回事。”
    她上了车就让司机掉头:“中央大道,Callous会所。”
    一路上孟娴都没问到底怎么了,保不齐是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腌臜秘辛,这车上除了白英,她和司机都是外人。
    到了地方,出电梯就见包厢里叁层外叁层地围着保安,有人过来给白英低语:“……人从后门送出去了,没死,程二给他留了一口气。”
    白英回头看一眼孟娴,再开口声音压的更低:“怎么回事儿?”
    那人面露难色:“……程二被秦明阴了,他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当场就发作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敢拦的,眼看秦明被打的都快断气儿了,他才停手……”
    孟娴听“秦明”两个字,只觉得耳熟,下一秒就想起来,那不是去医院探望那次,听白英说起过的程锴的朋友吗?怎么会……
    白英都没等那人说完,就推开门进去了。
    紧随其后踏进门槛的一瞬间,孟娴倒吸一口凉气,仿佛那一瞬间心跳骤停,她愣在原地:满地狼藉,玻璃碴子和看不出原貌的摆件儿碎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一小片血污和着酒水的液体。唯一的大活人靠在沙发上仰面闭眼,身上的白色缎面衬衫沾着血点子。
    白英老是骂程锴疯,孟娴还以为只是说说,这样看来,飙车撞上护栏这种事在程锴这儿都不算大事了。
    他眼里根本没有王法,不仅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别人的命。
    孟娴见状就要退出去,被白英拉住,“外面乱糟糟的,又人多眼杂,你还是别出去了。程锴跟咱们不是外人,没事的。”说着,她把包厢门关上,屋里顿时格外安静下来。
    她这一出声,程锴才舍得睁眼看看——
    “白英?你们怎么来了。”他倒平静,直起身子从桌上抽了根烟夹在手上,那指节修长,漂亮的像玉瓷一样。
    “啪嗒”一声,程锴合上手里的打火机,那根烟在他指尖星星点点地闪着红光,衬得他像个杀人剜心的妖。
    白英面色不虞,“我不来,等着你气急之下把秦明杀了?到时候别说程老太爷,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她顿一顿,“你回来也这么久了,怎么行事作风还是这个鬼样子,国内不比国外……”
    “秦明在我酒里放白粉,”程锴冷冷打断白英,烟雾缭绕在他周围,孟娴明显感觉到白英身体一僵:
    “……所以、你喝了?”
    程锴嗤笑一声,“没有,秦明他没忍住犯瘾了,那鬼样子我在国外见多了。他经不住诈,自己招了。”
    白英松一口气:“……他自己吸就算了,为什么给你下药?”
    程锴手里的烟已经消耗了一半,他拿下来摁灭在烟灰缸里:“前几年留学的时候在外边儿染上了毒瘾,现在手里的钱花光了,不敢告诉家里也拿不出毒资,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程锴他狠,且不容背叛不容别人利用他,颇有几分“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蛮横自负。
    ——秦明想拖他下水,带他一起,以贩养吸。他背叛他,就该知道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白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怪不得程锴会下这样的狠手——秦明如今被打得半死,谅秦家也不敢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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