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孟没看他,扶着自己的脖子,再次去桌案上写圣旨。
    这一次还是召回太子,不过多加了几句。
    ——你快回来,延安帝要控制不住了,今天掐了我的脖子,我脖子上都是青紫,啊啊啊啊,我好疼,你快回来啊!
    陆孟把圣旨卷好封好,□□给向云鹤。
    说道:“接着送。”
    向云鹤把圣旨让人送出去,就开始给陆孟研墨,看着陆孟抓耳挠腮的批阅奏折。
    桌案上堆积的奏折少了不少,这些天都是陆孟,封北意还有岑戈在加紧审批。
    陆孟处理的都是鸡毛蒜皮和扯皮的,剩下重要的就都交给封北意和岑戈。
    封北意算武将之首,岑戈乃是文臣之首,这两个人配合着,没几天就把积压的小山吃下去了。
    但是每天都会送来很多新的,他们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也都有限。
    尤其是主力岑戈,每天能进宫的时辰不多。
    陆孟就先过一遍,而后文武分类,分别给封北意和岑戈整理好。
    陆孟不胜其烦加班加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即将枯萎的萎靡。
    她现在才知道一个当皇帝的有多苦,每天泡在这些家国大事里面,还能保持人欲和性欲也是离奇。
    反正陆孟没几天,就要丧失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向云鹤一边给陆孟研墨,一边说:“二小姐有没有想过,若是太子不回来,又当如何?”
    “他不回来干什么!我把这天下拱手送他,这种好事儿他不要,非得自己打?”
    陆孟头也不抬,一边在一个老顽固歌功颂德接废话的奏折上面画了个大叉,他参的是同僚孤立他,聚会不带他一起去。
    这种屁事儿也要皇帝裁决,真拿皇帝当驴使吗!
    向云鹤手腕微微顿了下,而后抿唇继续研墨,没再说话。
    没多久太医就来了,看了陆孟脖子上的伤势之后,给了一盒药膏。
    然后又去给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延安帝把了脉。
    之后出来对陆孟说:“太子妃早做决断。”
    太医令严光说:“以陛下的脉象看来,他很快就会恢复清醒。”
    陆孟听了更闹心了,延安帝比乌麟轩的意志力还要顽强。
    不过陆孟也想了个好招,她对太医令说:“给他开点四肢无力的睡觉药,省得他精力旺盛要杀人。”
    太医令面无表情,已经对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司空见惯了。
    他应:“是”,很快下去了。
    陆孟则是仰着脖子,让向云鹤给她抹药膏。
    向云鹤半跪着,陆孟坐在凳子上。
    向云鹤洗净双手,涂得很慢,在陆孟的脖子上勾来划去,让陆孟有点呼吸发紧。
    陆孟有点脸红,看他一眼说:“差不多得了……”
    向云鹤就这么半跪着说:“二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太子就算不回来,你也照样能过得好?”
    陆孟闻言眉头微皱,正要说话。
    向云鹤说:“我们连延安帝都能控制,文武之首都在你我掌控之中,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太子吗?”
    陆孟的嘴唇被向云鹤按着,眼皮跳了跳。
    向云鹤把手指自陆孟青紫的脖颈向下滑,低眉顺眼地说:“我可以为你去死,为你杀了皇帝,为你做任何事情,永远都以你为先。”
    他的手指落在陆孟裙摆的边缘。
    他仰头看向陆孟,艳烈的眉目带着痴迷。
    他说:“我们完全可以让你厌恶的延安帝驾崩,然后扶五皇子做傀儡,端肃妃就在暗牢,现成的把柄,五皇子绝不敢起二心。”
    陆孟倒抽了一口气,向云鹤如蛇一样,手指游弋在她腿上。
    向云鹤继续说:“你肚子里有太子的“孩子”,到时候就一定有个名正言顺的嫡出。等到他长大,我们可以再扶他上位。”
    “封北意绝不会叛你,救下长孙纤云,我们一家人,就都能整齐。至于岑戈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这些天光是批阅奏折大权在握的感觉,已经让他如痴如醉,他一定不会反驳,否则也不会将自己最看重的二儿子派进宫中,牵涉进来了。”
    “他抽不了身,二小姐却可以的。”向云鹤说:“二小姐难道还没受够被一个人掌控生杀的感觉,不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向云鹤的手指钻进衣摆,他终于开口,对陆孟表露炙热真心。
    “我对二小姐并非只有感激恩情,我爱慕二小姐……”
    陆孟一下抓住了向云鹤作乱的手,有些面红耳赤地说:“你看错人了,我并非是个……随便的人。”
    陆孟看着向云鹤,承认自己有那么瞬间被蛊惑了。
    向云鹤艳丽如蛇,他口中说出的话,也都似毒液一样让人头晕目眩。
    但是他这番话实在是漏洞百出,就算真的能够实施,那么往后的几十年里面,陆孟都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就像这段时间一样。
    真当满朝文武就只有一个岑戈?真当岑戈一家独大之后,不会反噬?真当五皇子母家氏族都是面团捏的?
    就单单是延安帝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网,理顺清楚就要用上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
    况且五皇子上位,那便是告知天下四海,君王软弱。君王软弱便是国家软弱,四国周边环伺的强敌全部都会冲上来,试图咬掉乌岭国一块肉。
    到那时山河破碎,陆孟拿什么赎天下动荡百姓苦痛的罪孽?
    她没有经天纬地之能,更非是什么能抗住重压的人,她瘦弱的双肩如何撑得起家国天下?
    如何撑得起万民生计?
    靠朝臣?哈,连延安帝都不敢靠,帝王之所以要学习制衡之术,就是因为哪怕是朝臣,也是随时能够反噬的。
    自古权势熏心的人杀兄弑父什么做不出来?陆孟制衡之术只和乌麟轩学了一个皮毛,才能勉强撑到如今。
    都只是表面好看罢了,莫说之后,就现在,岑戈知道了他们背后不是乌麟轩,立刻就会反水。
    什么恩情什么亲眷,都敌不过权力的果实令人迷醉。
    向云鹤未免太天真了,和真的掌权者相比,他还是嫩了点。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够了解陆孟。
    他根本不知道陆孟想要什么。
    “你爱慕我?爱慕我什么?”陆孟隔着衣服,抓着他的手说:“你甚至都不了解我。”
    “我自然了解二小姐,二小姐如天上明月。”向云鹤说:“二小姐嫌弃我是个阉人?”
    向云鹤轻笑一声,把手收回来,勾住了陆孟的脑袋,压下来,偏头吻上来。
    陆孟被他一条能系绳结一般的舌尖搅合得气血上涌。
    但是慌张之后,满心都是无奈。
    她都已经躲了这么多天了,没想到向云鹤还是挑破了。
    他们根本不了解彼此,向云鹤喜欢的那个她,都只是她相对来说高光的时候。
    比如驯服战马,比如救下他,比如……制住延安帝。
    但这不是全部的她。
    陆孟并没急切的挣脱这个吻,心如止水等着他结束。
    他的味道很不错,像他这个人一样迷人又危险。
    他的姿态也很卑微,他让陆孟坐在掌控生杀的椅子上,跪在地上吻她,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达到了极致。
    他很懂怎么拿捏人心。
    一吻结束,向云鹤捧着陆孟的脸说:“我虽是个阉人,但是我保证,让二小姐尝到比寻常男人更好的滋味。”
    陆孟信。
    但她已经尝过了这天下最好的男人的味道,还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她又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雏,真的很难因为一时新鲜,就色令智昏,受了向云鹤的勾引。
    向云鹤等着陆孟的回答,陆孟抿了抿唇,却反问他:“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向云鹤眉头一皱,很快又笑了。
    “二小姐聪慧过人。”
    陆孟心说,我这点脑子都是跟着乌麟轩长的,是他手把手教的。
    “你说吧,你做了什么,我保证不打死你。”陆孟把袖子都撸起来了。
    陆孟一直都知道向云鹤对她有点不一样,她一直躲着,就是不想尴尬,她早就把向云鹤当成了自己人。
    陆孟的自己人不多。
    但是今天向云鹤说的这番话,陆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笃定,他若只是勾引自己,若只是表明心迹,他不会如此笃定。
    甚至说出了要扶五皇子上位控制这种话。
    向云鹤伸手抹了一下陆孟的嘴唇,说:“二小姐允我这一次,我已经心满意足。”
    向云鹤很清楚,真的厌恶阉人的女人,莫说是让阉人亲近,看一眼都嫌弃脏的。
    他的明月虽然对他无心,却也不会视他如污泥一般践踏厌恶。
    他看着陆孟说:“我也没做什么,就只是扣留了二小姐当夜送去江北阐明一切的书信。”
    “你说什么!”陆孟要站起来,却被向云鹤拉着坐下。
    他说:“二小姐慌什么,本来太子也是远水难解近渴,就算书信送到他立刻反应,现在也不过是在回程路上罢了。”
    “你!”陆孟抬起手,却还是没落下。
    这些天,没有向云鹤,她不可能成功。
    那样长孙纤云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封北意也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她怎么能打他。
    陆孟最后狠狠砸了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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