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开灯,有些昏暗,窗户四开,夜风将白色的窗帘舞动,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
    “娇娇?”杨晓轻轻地叫了声,但无人应答,其他人大气不敢喘,一动不动。杨晓正准备往里迈却被乔月拉住了。
    她皱了皱眉,进了门后发现张娇娇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伴着嘴里的哼歌,一下,一下,又一下。
    “娇娇,你让我们……”林云说着正要去浴室,却被乔月伸手拦住了:“晚了。”
    一声轻笑,张娇娇从台前转过身来望着他们却不说话,反而拿起一旁的口红自顾自地涂抹起嘴唇来。
    杨晓看得头皮发麻,舌头都打结了:“这……这……”
    “限你三秒钟从这女人身上离开,否则——”话还没说完,张娇娇将口红一把拍在了桌上,尖叫道:“否则怎样!我现在已经上了她的身你能奈我何!”
    乔月笑着掏出了桃木剑,对准张娇娇的胸口:“否则,我就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张娇娇狰狞地笑了起来:“你敢吗?桃木剑刺中心脏,她的灵魂可是会和我一起烟消云散。”
    “三——”
    “你可想清楚了,到时候死的可是我附身的这个人。”张娇娇浑然不惧。
    “二——”
    “乔月别啊,会死人的!”“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杜姿和楚天心在一旁劝说。
    “一——”乔月欺身而上,在桃木剑即将刺中心口之际在剑把上一揿,剑尖处探出一枚淬过符水的银针。桃木剑方向陡转,在张娇娇身上几处大穴上飞快地扎了一道。水鬼凄厉地叫喊,从张娇娇体内脱身而出,摇摇欲坠地朝浴室方向飞去。乔月可不给它这个机会,右手快准狠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左手迅速掐了个手诀点在它的额头。
    “啊啊!”水鬼垂死挣扎,整个身体宛如日出冰消般化成一抹轻烟,已是魂飞魄散。
    “娇娇!”杨晓等人此时才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扶起倒地的张娇娇。
    “放心,这是我独创手法,只伤恶鬼,对普通人无损。”
    “嘶——”张娇娇倒吸一口冷气从地上爬起,她揉了揉身体:“乔月!痛死我了!”
    乔月难得娇俏地吐了吐舌头,更正道:“至少不会造成致命性伤害。”
    第二日。
    张娇娇一行人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拎着行李从屋里走出,这些都是经过三观重塑的人,身心和精神世界都饱受“鬼神”大锤的摧残,各个面色虚得很。只有乔月一人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经昨夜一事,大家看乔月的眼神又敬又畏,见了面一口一个“乔天师”“乔老大”叫着。唯独张娇娇一人一声不吭把行李搬动得哐啷响。
    “张娇娇,”乔月叫住了她。
    “干嘛!”张娇娇有些别扭,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瞅。乔月递过一张□□:“这是捉鬼的劳务费,记得结一下。”
    张娇娇拿过一看,嚷着怎么那么贵要理论一番,一旁的杨晓把她拉住,劝说捡回一命,破财消灾,也值了。
    “你还向着她讲话!”张娇娇气不打一处来,拎着行李箱扭头先走了。
    “下次有空再来玩啊。”特意从城里赶回来的房东阿婆从乔月手中收回钥匙,给大家送上一袋袋百香果:“这是自家种的,给大家尝尝鲜。”
    出了门没走几步,乔月的随身小包轻微地动了动,她便折了回头。
    “落什么东西了?”房东阿婆和蔼地笑,乔月望着她的眉眼,的确跟照片上的有几分相像。
    乔月俯身凑至她耳边,轻声道:“阿婆,人是你杀的吧。”
    “你说什么!”房东阿婆还是那张笑脸:“阿婆可听不懂。”
    “别怕,我也没证据,这世上逍遥法外的恶人可多着呢。”乔月戴上墨镜:“不过,你可是要下无间地狱了。”说罢也不管她有什么反应,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天空蔚蓝如海,日光鼎盛,杜若心缩在廊下的阴影里,站了好久好久。
    作者有话要说:
    乔月: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7章 、开铺
    入了夜,昌明巷一侧摆起了锦簇的花篮。
    “热烈庆祝归宁堂隆重开业!”梁泉一语落,面前十来个穿着黑衣短袖的小年轻哗啦哗啦鼓起掌来。周围的邻居街坊被吸引,渐渐围了过来。
    “乔妹妹,你看怎么样?”他搓着手扭头向乔月说道。乔月扶额,原本她只想安安静静开业,梁泉却偏要找来自己小弟捧场,如果不是她极力阻止,舞狮此刻应该也闹起来了。
    “这不是梁老虎吗?他怎么这么捧场?”
    “还能是为什么?你看看人小姑娘长得多靓。”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咳,咳,谁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涨房租。”
    八卦之人立刻噤声,只眉来眼去眼神交流。
    梁泉拉了乔月装模作样地剪了彩才带着一众兄弟散去,周围看热闹的这才看清乔月原来开的是一间纸扎铺。
    这个店面不大,却装修别致。门前三层低矮的台阶抬势,沉甸甸的朱红木门上一个精美的兽形铜锁,透着点古色古香的意思。视线再往上,门楣上“归宁堂”三个大字飞龙走蛇。一旁还点了两个灯笼,阴沉沉的艳红,显出几分妖异来。只有乔月知道,灯笼纸内侧写了聚灵咒,易吸引游魂野鬼。
    乔月入了内,铺内面积不大,但东西却不少,五颜六色地堆了满地。
    左侧的冥器笼统分了四大类,一米来高的童男童女和马夫丫鬟乖巧站在最前头,这叫“人子”;身后是精巧的牌坊楼子别墅、宝马香车,是为建筑类纸扎;再后头则是锅碗瓢盘、衣裳被褥等生活用具;最后则是财宝类纸扎,金山银山、摇钱树摆得齐齐整整,都是祭拜常规用品。右侧则是数个新潮的纸扎,吉他、吸尘器、名牌包包、游戏机等等,乔月为了紧跟时代脚步,就连烧给死人的纸扎也与时俱进。两侧新旧物品一对比,将寻常纸扎铺阴沉骇人的气氛冲淡不少。
    一方做旧的木制收银台挨在墙边,散发着柔润的光泽。乔月坐了进去,就着头顶的一盏宫灯第一次化起妆来。一头乌发用一个木簪子随意地挽起,露出一截月光白的脖颈。眉笔轻扫,英挺的长眉搭上一对眼角缱绻上挑的双眸。她拿出一只眼线笔,特意将眼下那滴淡墨色的痣点黑,莫名地为这张脸添了点鬼气。
    乔月笑出声来,很为这做作的点睛之笔得意。最后为双唇点上艳而不俗的红色。
    “哒”的一声,乔月满意地合上口红盖,孤芳自赏:“不错,有我美貌一二。”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看来梁泉这声势的确能揽来客人。
    乔月起身开门。
    门外的女人没料到店主竟是如此年轻的美女,半张着嘴露出惊讶的神情。她的年纪不大,眼睛却很憔悴,眼下压着一圈鸦黑。穿了一身墨色,胸前簪了一朵白花,看样子便是最近办了白事。
    也是,不然谁人会来纸扎铺呢。
    乔月闪身让客人进门,熟练地介绍起店铺内的商品来。“童男童女,花轿别墅,寿衣寿鞋,应有尽有。本店也接受私人订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她回过头来笑了笑:“当然,价格也是不同一般。不过我保证你绝对是物超所值。”
    “我跟你说,”她冷不丁地靠近:“寻常店铺的纸扎烧了可不一定能送到收件人手中。”
    付琳正看各式的纸扎看得眼晕,下意识地便接了话头:“为什么?”
    “要是随便扎个东西烧了就能下达地府那还得了?你想想,现在外头卖的冥币动辄就上亿,人人都成捆成捆地烧,那地府经济还得了?通货膨胀早就该让阎王那老头抓破脑袋了。”
    “纸扎也一样,没有灵力的人扎出来的终究只能是废品,除了化为灰烬增加温室气体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付琳听得轻轻皱眉,面前这女子青春靓丽,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不着调,装神弄鬼地。不过现在这年头,找到一家像样的纸扎铺不容易,很多人都不愿从事这某种意义上与死人打交道的生计,所以她容忍了乔月的“胡说八道”。
    “既然可以定制,那就麻烦你帮我做个机器人吧。”付琳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捧着一个铁甲机器人,语气有些哽咽:“我这几天总是梦到他,他最喜欢这个玩具了,我想做一个烧给他。”
    乔月接过瞧了瞧,望着照片上那小孩:“你确定要做机器人的纸扎?”
    “你这人怎么回事?”付琳心情不佳,火气上来:“我给钱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话。”
    乔月也不生气,转而问道:“你身上有这孩子的物品吗?”
    付琳觉得自己似乎过激了,耐住性子从包中掏出一块手帕来:“这是他用来擦汗的。”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陷入了片刻的失神。
    “明晚上同一时刻再来吧。”乔月转身进里屋的工作间去准备材料:“费用2000元,支持现金和手机支付。”对于她的能力而言,这个价钱还是低了,不过她更在意地还是通过纸扎来收取愿力。
    里屋里整齐地堆了不少竹篾、芦苇和木料,还有各式的颜料、彩纸、绸布、刻刀等材料和工具。乔月取来竹篾,不用小刀,直接两指便将它削得又细又好。她抬头望了望一旁工作台上的照片,心里已经起了个大概的轮廓。她取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球,竹篾搭在上头,两手翻飞,柔细的竹篾来回穿梭往返,交搭缠绕,半小时后便有了个形,从小球上取下,那便是机器人的头部了。
    乔月完全浸淫其中,到后半夜已经扎好了头部、躯干和四肢,结合起来那是骨架了,而后用彩纸画好外形,糊起来拼接上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虽说也可以直接用硬卡纸,但还是没有这样来得牢靠和扎实。
    天色已深,是时候回家休息了。
    乔月刚踏出店门,却被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住了:“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男人从离门口三步远的黑影里走了出来:“你这灯挺漂亮的。”他顺势抬头望向那两团缥缈的红色。来到了灯下,乔月才发现这人长得怪好看,柔光沿着他额前的碎发、细细颤动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丰润的双唇一路跌宕而下,而后从隆起的喉结上滚落,折进胸前微微开了两颗纽扣的衣襟之中。
    “你这个人挺有意思。”乔月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我这两盏灯可不是凡品。”
    “那我更有兴趣了,多少钱?你开个价吧。”许林知咧开嘴露出迷人的笑,但对乔月却丝毫不起作用:“我怕你买不起。”
    “笑话。”许林知来劲了:“还没有什么是本少爷我买不到的,你尽管开价。”
    “你身上有钱吗?”乔月双手环抱在胸,等着看戏。许林知“嗤”了一声,双手在裤兜里掏了掏,脸色却变了:怎么什么都没有?他明明记得身上向来都带着支票簿,不然他哪来的如此大口气?还有他的手机呢?他的钱包呢?
    乔月似乎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的名字?”许林知呆呆地僵住那里,喃喃自语:“名字?我的名字?我叫……我叫……”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总是云遮雾绕让他看不清楚,他痛苦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名字!名字!”
    快想起来!就在嘴边了,说啊!快说出那三个字!
    许林知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叹息,他哐当一下晕倒在地。
    待他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还是躺在巷子冰冷的石板路上,抬眼一瞧,乔月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台阶上吃零食。
    “你这人也太没同情心了吧。”许林知揉了揉仿佛要爆炸的头:“有人晕倒了你不但袖手旁观,反而还在一旁吃薯片?”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碰瓷的?”乔月拍了拍手,拂去手上的薯片碎屑:“我这店里宝贝可多着呢。”她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店里走去,走了几步发现男人犹站在门外便催促道:“不进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男人的尊严可容不得挑战。许林知当下立马放下按压着太阳穴的双手,装作若无其事,昂首挺胸地踏了进去——
    “靠!”
    两名童男童女眼神空洞,笑容诡异地立在店内,把他吓了个手足无措。当他定下心声看清店内摆放的各式商品之后,寒毛不由自主地都立了起来。
    “你这……怎么是个纸扎铺?”
    “纸扎铺怎么了?”乔月在里屋捻了张符纸,作了个手势,符纸无火自燃,化在水里又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捧着杯水出来:“喝杯水吧。”面前的人状态很不稳定,需要她用术法将其魂魄固定。
    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是凑巧,一杯水下肚,许林知果然觉得头痛缓了许多,神清气爽起来。
    “人的一生只有生死两桩大事,生的时候轰轰烈烈,各种庆宴排场,死的时候又岂能含糊?人死如灯灭,生人总该要寻些物事寄托哀思。当然,死人也可以凭此得到供奉。”乔月冲他眨眨眼:“我做得可是功德无量的生意。”
    “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帮忙?”
    “你这小庙容得下我这大佛?”许林知不屑,还击道:“你可请不起我。”
    “你可要想清楚了,”乔月见他要走也不慌:“你现在没了记忆,身上没钱没有手机更没有身份证,你走了能去哪里?你已经在外头游荡几天了吧?”
    “小心被警察捉了去。”乔月分析利害,令许林知不禁陷入沉思。
    纷乱的碎片记忆又潮水般涌来,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莫名出现在这里?这难道是一种冥冥中的暗示?
    “我有朋友在警察局,我这几天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有没有失踪人口的报案。”乔月使出大招。
    “无论怎么说,留在我这最划算”乔月从包里搬出一串备用钥匙扔了过去:“包住不包吃。长的那把是店里的,短的那把是我在隔壁街的住所,有一间空的客房,你没地方去的话可以暂住,考虑考虑?”
    反正她白天要将收集而来的功德和愿力炼化,正好让他负责白日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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