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你有心了。”
    除此之外,并无旁的话。
    刘佳氏那颗心七上八下, 她今儿这一手务必要将太后哄开心。
    只要能在太后跟前留下名姓, 今儿不合规矩进宫被罚也值了。
    她将前头几道菜一一放下, 得到的无外乎于“尚可”“有心”等字眼。
    只剩最后一道菜!
    “太后,这是婢妾做的最后一道, 这菜闻着味浓,但吃起来酥脆香浓, 是极好的下酒菜呢。”刘佳氏放下白玉瓷盘,露出炸成两色的臭豆腐。
    一半金黄淋着酱汁, 一半乌黑淋着辣椒汁。
    凝意的雷达瞬间动了,在座众人有谁比她更会评判臭豆腐是否正宗的?
    宜妃眉心狠狠蹙起, 坐立难安。
    这菜闻着也太臭,哪来的香味?
    她就不该让刘佳氏去试, 炸好的就有这味道, 那宁寿宫的小厨房岂非臭气熏天?
    刘佳氏强压着内心的紧张。
    太后只咬了一口便放下,她笑眯眯的道:“你有心, 去伺候宜妃用膳吧。”
    说着,她冲着身边两位孙媳说:“你们也尝尝,看看这几道菜味道如何。”
    凝意早忍不住了,得了太后的话, 霜降便顺着她的意思夹了两块臭豆腐,凝意细细品尝,倏地轻笑。
    宜妃挑眉, “老四媳妇儿笑什么?可是这菜不合胃口?”
    “皇玛嬷宫里的小厨房手艺精湛, 只不过这臭豆腐……皇玛嬷, 孙媳有些意见,不知当说不当说。”凝意唇角扬起,勾着的眼位悄悄比了个眼色。
    太后忍俊不禁,遥遥点了点她:“泼猴,说吧。”
    “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是最大的特色。刘佳氏做的这道闻着还不够臭,吃起来也不够酥香。若孙媳猜的不错,豆腐浸泡不会超过两个时辰。若想汤卤彻底浸润豆腐,还得使豆腐最大可能的吸收菜卤,最好浸泡十二个时辰以上。”
    凝意顿了顿,“金黄色臭豆腐是江南杭绍一带的做法,吃起来酥脆可口,用到最多的是整块下油锅炸。而黑色臭豆腐大部分为湖南一带,若要正宗,炸过后还可以放上秘制的酱汁浸泡臭豆腐,吃起来才别有一番滋味。”
    刘佳氏听的一愣一愣的,越往后脸色越难看,四福晋所说的她都看过,但她来不及将一切都做到最好。
    原想着宫中无人会做,却没料到会凭空冒出一个四福晋来。
    宜妃也没听明白,“你说了这么多,可是也会做这道菜?”
    “不会呀。“凝意眨了眨眼,回的理直气壮。
    宜妃差点被气笑了,她抚着护甲忍不住阴阳怪气:“本宫还以为刘佳氏那配方就是从四福晋手中拿的呢。你既不会做,那又缘何知晓刘佳氏做的对不对?”
    凝意笑的愈发可亲,她眯着眼睛像只小狐狸,“很简单的,因为我吃过,但我没亲自做过。臭豆腐味道重,且对菜卤的要求很高。咱们府上没这样好的菜卤,我自是没法做的。娘娘可能不知我在吃食上的要求高,先头条件不足无法有好结果,那这事儿还不如不做呢。”
    宜妃面色微变。
    乌拉那拉氏当真是好口才!以臭豆腐在内涵她行事作风。
    宜妃扯着唇角软了语气,“太后您瞧,老四媳妇儿这张嘴是宫里宫外一等一的好。也难怪自她过了生辰,老四就待在正院哪都不去了呢。皇家还是要开枝散叶,若老四一直待在福晋院里,后院那些人难免会生出嫉妒心,如此一来会惹出大祸的。”
    “你说话真难听。”凝意还没出口,便见太后不悦的瞪着宜妃:“小四与福晋琴瑟和鸣,你又不是小四亲额娘,管这么多作甚?哀家算是瞧明白了,你是不想小五与福晋走得近,故而抬着刘佳氏与小五媳妇儿打架呢。”
    宜妃咬了咬唇,“太后,您真是冤枉臣妾了。”
    “冤不冤枉你自己知道。”太后生出点小孩子脾气,看着宜妃指着外头:“哀家今儿和孩子们用膳,你要是不想留便回你的翊坤宫。拈酸吃醋帮着一个妾室针对儿媳,也不怕旁人笑话咯。”
    宜妃这下是真挂不住笑了,她忙起身行礼:“请太后饶恕臣妾。臣妾是被迷了心眼,您就当看在今儿众位小辈来给您请安的份上,可万万不能因着臣妾而伤了您的兴致。”
    太后撇嘴,没再动刘佳氏做的那几道菜,也没搭理宜妃。
    她偏头看着凝意,“那这霉豆腐乳你可会做呀?”
    “皇玛嬷,孙媳会一些。”凝意尝了一口,“其实刘佳氏这道菜做的还不错,也算地道。不过孙媳方才瞧您最近像是不太能吃辣,那孙媳就做些不辣的给您送来。”
    “好好好。”太后高兴极了,“哀家就知道你聪慧,总有些新奇的东西。”
    用过午膳,太后要歇息,宜妃本打算带着五福晋和刘佳氏回翊坤宫,但太后开口将五福晋留了下来。
    宜妃只能心中愤愤作罢。
    凝意也小憩了会儿,约莫过去半个时辰,耳边传来脚步声,她带着困意睁开眼睛,见四爷背手站在窗边。
    四爷也听到了声音,轻声道:“吵醒你了?”
    “爷处理完事情啦?”凝意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妾身睡了好久。”
    “不过半个时辰,若是还困就继续睡。”四爷从窗边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凝意,“爷还得处理些事情,半个时辰后出宫回府。”
    “那五弟妹……”
    “皇玛嬷留了五弟妹在宫中陪她,你无须担心。”四爷沉声道,伸出手在凝意眉心轻轻弹了一下,“睡吧。”
    “哦。”凝意脑子混沌,四爷让她继续睡,她也没管旁的,抱着被子再一次砸进了枕头里。
    许是怀着身孕本就犯困,凝意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再醒来时外头已经是太阳西下。
    夕阳挂在西边,金黄夺目的夕阳洒在红墙黄瓦上,让整个紫禁城都暖了时光。
    “爷怎么不叫我呢。”凝意打着哈欠起身,恹恹的抬眉对上霜降。
    霜降忍笑,语带揶揄:“主子爷定是心疼您,这才想让您多睡一会儿的。”
    凝意耸了耸肩,没把这话听进去。
    等她洗漱完去正殿给太后辞行,才发现四爷正陪着太后说话。
    祖孙俩不知说到了什么,太后正开心的笑着。
    “小四媳妇儿来啦。睡得可好?”太后关切的问,“你是个有福气的,当年德妃怀小四和五丫头时从一个月吐到四五个月才停呢。你能吃能睡,这孩子必定是个沉稳的。”
    “承皇玛嬷吉言。”凝意又与太后说了几句,这才跟着四爷一起给太后辞行。
    走在深深的宫道上,凝意跟着四爷一路往外走,他们没用撵轿,走的也并不快,与其说是赶着出宫,不如说是凝意在观赏如今的紫禁城。
    一墙一瓦,讲述的都是宫闱内事,多少红颜枯骨一辈子困在这雍容华贵的紫禁城内,又有多少怨偶被紫禁城隔断……
    想着想着,她不禁叹了口气。
    四爷脚步微顿,“叹什么气?”
    凝意摇头,“妾身在想才子佳人的故事呢。”
    “哦?”四爷挑眉,“说说看。”
    “大清这么多年,每三年一次大选。可总有些人是在闺阁时便已有了心悦之人,姑娘家进了宫,便是一辈子都待在紫禁城,而她们那些心上人却只能遥遥看着,这辈子都不得相见……”
    凝意说着说着,发现四爷的脚步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只见他突然转身,眼神阴狠可怖的瞪着凝意,咬牙切齿:“你以此来暗示爷,告知爷你成为爷的福晋时也早有心上人?”
    凝意:“……您胡说什么呢!”
    四爷冷笑,“若不是,那为何要当着爷的面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即便你心里这般想,也不该宣之于口。三年一选秀是老祖宗定的规矩,被旁人听了,你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凝意深深的吸了口气。
    怪她太不小心了,也怪身孕让她杞人忧天胡思乱想,才会在四爷问时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可四爷这猜忌……让她很不爽!
    于是乎,凝意昂着头,重重哼了回去,“方才爷是在怀疑妾身红杏出墙么?”
    四爷沉默,眯了下眼睛。
    “妾身方才说错了,选秀怎能有错呢?不说皇阿玛,便是爷身边不也有因着选秀而拨过来的吗?等下一次大选,指不定皇阿玛和额娘怎么替爷张罗再弄几个格格侍妾。”
    阴阳怪气谁不会!
    四爷眉心微挑,若有所思,“你闹什么脾气?”
    “那爷方才生什么气?”
    四爷唇角一抽:“你是爷的福晋,突然与爷说些不着四六的话,爷自会多想。若福晋当真有心上人,爷岂非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闻言,凝意朝前走了一步,鞋尖贴着四爷的鞋尖,朝着四爷的喉结吹了口气。
    四爷眉间隐隐可见忍耐之色,喉结滚了滚 。
    凝意巧笑倩兮,踮起的脚跟落下,“爷,再不出宫这宫门可就要下钥了呢。”
    四爷狠狠闭了闭眼睛,只听他短促的笑了:“爷先前当真是小瞧了福晋。你是仗着小弘晖与爷别苗头?”
    接下来,四爷没再说一个字。
    直到马车停在府门口,凝意收拾裙摆准备下车,就见四爷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凝着她白嫩的耳尖哂笑:“还有七个月。”
    凝意:“……?”
    七个月?
    天呐!
    再过七个月她就临盆,弘晖要是蹦出来早,她估计都坐完月子了……
    四爷这是打算记账,再一笔一笔跟她算?
    作者有话说:
    凝意:她怀疑四爷在搞黄色,并且掌握了证据。
    第39章 小产
    “主子, 您这是要种树?”赵和元拎着锄头乖乖刨地。
    凝意素手微动,眉眼一抬,懒洋洋的沐浴在阳光中。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 夜幕降临的越来越快, 最近四爷很忙, 忙的有时得宫门下钥前才堪堪出宫。
    凝意抚着过了三个月的孕肚,“对, 将东边的院墙全种满。”
    她起身朝着那处走去,见七宝他们已经挖好了几个坑:“这坑太靠里了, 往外挪挪。”
    七宝摸了摸脑门,不解:“主子, 再往外挪,等春日杏树开花时便都得往墙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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