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元景行冷不丁回转冲她怒吼,“朕不用你的虚情假意!”
    “......”
    他自己胡乱缠绷带,揪过衣袍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灵兮殿,去收拾那帮敢违背他遗诏的大臣们去了。
    文武百官前脚还想着如何拿捏即将登基的新君,后脚听说皇帝诈死,一品大员皆忠心耿耿,好些个二品三品胆肥的在守孝期间可没少与肃亲王、华容大长公主来往走动。
    皇帝大开杀戒,朝会才过半,已经有十数位官员直接被拖出去斩首示众,求饶声响彻大殿,皇宫门口血流成。
    宫里宫外动荡不安,连皇室宗亲都不能幸免于难,后宫妃嫔也皆人心惶惶。
    ***
    时月影对此朝堂上的情形一无所知,她什么脾气也没有了,破罐子破摔,身心疲惫地躺在灵兮殿的龙塌之上沉沉入睡。
    直至日暮时分。
    长廊外脚步声急促而来,殿门被重重推开,这样的动静也没有将她吵醒。
    “皇后呢?”元景行进殿时,斜睨了一眼门口的德乐。
    “娘娘午睡未起,奴才立即去唤醒娘娘。”见皇帝明显带着火气,德乐小心翼翼地回道。
    元景行蹙眉,反手合上殿门,朝着内室大步而去,撩起幔帐。入眼的是一节羊脂白纤腰。正枕着他的玉枕,抱着他的锦衾,睡得很沉。
    她向来嗜睡,但他临走前吩咐她要跪在内室,梦中的人被狠狠从龙塌上扯起来。
    “朕方才派人去时府捉拿你的两个哥哥,朕没想到的是时月霜与时月华一道下江南去寻你的三哥了。”
    时月影仰眸看他,眉眼之间带着骤然惊醒的懵然。
    他一放开手,玉臂边垂落她身侧,她依旧不言语。
    这种佯装的乖巧,实则的漠视彻底彻激怒了元景行。
    “跪下!”
    闷声不吭地照做,横竖她在他眼里已经是个叛徒了,时月影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尽量顺从乖巧为好。
    “朕会命人下江南捉拿你三个哥哥,在此之前,朕会在灵兮殿养伤,至于你,朕的皇后。”
    他的眸光如芒在背。
    “你来伺候朕的衣食住行,直至朕痊愈。倘若叫朕有丝毫不快,朕就先拿的父亲开刀。”
    意思是将她从皇后的宝座上赶下来,为奴为婢。
    一头乌黑发丝铺满雪白肩背,给人以低眉顺眼的错觉,她点头应下,可几息之后又仰起头,“可是......臣妾不会下厨。”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顶嘴!她就是表面乖顺,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他呢!
    元景行粗粝手指擒住了女人小巧的下颌,轻蔑道,“即使你会下厨,朕还怕你在膳食里下毒!”
    一句话挤兑得她无地自容。他是将那一夜的场景刻入骨髓,时时刻刻记着她是个叛徒是个毒妇了。
    眉间一酸,她气息微乱咬着唇,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落到了内室地砖上。
    “哼,虚情假意,皇后的眼泪弄脏了朕的寝殿,今日先给朕跪在地上,里里外外将地砖仔细擦拭干净!”
    ***
    德乐进灵兮殿奉茶,茶水到了皇帝唇边,不知怎么的皇帝手一滑,价值不菲的茶盏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德乐心里一沉要去捡碎瓷片。
    “不必收拾,你出去,朕不饮茶。”皇帝一挥手要赶他。
    皇帝怎么诈死回来之后,性子变得越发阴晴不定了?瞧瞧一仰头,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向内室。
    那跪在地上擦拭砖面之人,不正是皇后娘娘么?德乐惊骇地睁大眼眸,“皇上、”
    “你出去。”
    德乐缩着脑袋,什么都得不敢说了,立即离开寝殿合上房门。
    “过来收拾干净。”
    时月影已经擦了半个时辰的地了,膝盖疼,手腕也疼,她自小由父母兄长娇养长大,何曾做过这些?
    听从命令,跪到皇帝足边收拾碎瓷片。
    元景行把着御座龙首,冷眸视线始终追随着她。
    瓷白的小脸并无一丝怨恨,长长鸦睫轻轻颤,唇瓣绯红。
    偏偏她越是顺从,他越是对她恼火,莫名其妙,即使面对险些要了他性命的肃亲王,他也不曾这般恼火!
    时月影撑着砖面,伸长手臂去够最大的那块碎瓷片,指尖还未碰触,碎瓷片就被男人狠狠踢去了墙角,她被外力揪着上臂狠狠从地上拉扯起来。
    四目相对。
    时月影霎时恼火,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却被他牢牢地捕捉住。
    “你倒是会见风使舵!这会儿不敢出声了?在朕面前装得这么乖顺,那夜的那股狠劲儿呢?!”
    时月影抿了抿唇,右手揪着裙侧,他故意欺负他,好在她反抗之后变本加厉地惩罚。
    “过来研墨!”
    元景行根本不讲道理,铁臂拉着她,害得时月影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宫里宫外只知皇帝要养伤,皇后宿在灵兮殿侍候,政务奏折尽数被搬到了寝殿。
    时月影执起墨条,沉默研墨,只求这个煞星能将注意从她身上移走。
    她好困,手腕很酸,膝盖也不适。
    “臣妾能不能坐着研墨?”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站不住了。
    元景行指尖正翻看着折子,眼眸都懒得抬一下,“不叫你跪着磨墨,朕已经很给你颜面了。”
    半响,大约觉得她太烦人了,“往后没朕的准许,不得擅自开口。”
    合着就是将她当宫婢了,可是寻常宫婢哪有做这么多项活计的。
    春寒料峭,兽金炭烧得整座寝殿暖意融融,晌午过后倦意浓浓,她脱了外袍立在御案边磨墨。
    动作缓缓停下,眼睑耷拉下来,身子微微一斜,磕绊了下,清醒过来。
    一抬眸,对上一双含戾的眼眸,不知元景行静静地看了她多久了,跟监督小宫女似得丝毫不放过她。
    她收敛胆怯的眸光,将头颅压得更低。
    “你少勾引朕!”劈头盖脸的一训斥。
    “???”
    他说什么?眼底泛起困惑,她不过瞌睡了会儿。
    “没有勾引。”她嘀咕着反驳。
    “朕许你开口说话了?”他沉声反问。
    这个人怎么这样?!时月影已经被他的无理取闹弄得没了脾气,加快了磨墨动作。
    “去把外袍穿好。”
    元景行并未因她的假意乖顺而放过她,这半个时辰,折子没翻几本,倒是一直在挑她的错。
    时月影乖乖照做,将白狐皮大氅披上,瞥他一眼,意思是都照着他的意思做了,别再找茬。
    元景行扔开折子,往后靠着御椅椅背,更仔细地瞧她,仿佛要将她的魂魄看穿。
    片刻静谧之后,他朝她伸手,指尖顺着她漂亮的锁骨探入狐毛大氅。
    时月影骤然一颤,眼神疑惑,偏偏口不能言。
    随着她眸光的晃动加剧,他的指尖收拢,仿若正把玩着一件精美的瓷器。
    小皇后瞠目结舌,身子的不适远远不及心理不适,如此轻浮的亵玩令她觉得自己被当做了教坊里的女子。她侧身躲避,一双柔荑揪住越来越放肆的劲臂,“别、”
    “朕允许你说话?”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她放弃抵抗。
    她松手那一刹那,被拉坐进他怀里,粗粝手指抚上细长缎带。
    这会儿日暮时分,殿外廊下有宫人偶尔走动的脚步声,半阖轩窗外有阵阵雀鸣。
    天还那么亮!
    “臣妾、臣妾癸水已至、”仓促间她胡乱编个借口。
    缎带已经被抽离,在他手腕上绕了几圈,皇帝大发慈悲地停下动作。
    眼神冒着火看她,近在咫尺地望进她晶莹水眸,将信将疑。
    她眼神闪躲望向地面。
    然而下一瞬,不知怎么的,男人如被激怒的猛兽一般愈加过分。
    “你做什么?!”
    小皇后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力气尽数用于阻挡劲臂。
    “你告诉朕,这叫癸水已至?”
    第50章
    他明晃晃地将右手双指竖到她眼前, 干干净净的。
    时月应已然不堪承受屈辱,无措地坐在他怀里,垂泪欲泣。
    粗鄙、荒谬、下流, 她所知的词句里根本无法用来形容这个人有多恶劣!!
    “知不知道欺君是什么下场!”
    两人的想法永远不一致, 他在乎的是她张口就来的欺君之言!她却哀怨而惊恐地望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此时殿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她如惊弓之鸟一般转身望去, 隐约可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陛下, 萧伯霆求见。”德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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