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乐听话在原地等着,她从天亮等到天黑,脚站麻了,旁边的小贩收了摊,街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天阴沉得很,在打雷,还下起了很大的雨。
    她终于意识到,阿娘和哥哥好像丢下她了。
    怀乐捏着那颗糖,雨水打在怀乐的身上,她嚎啕大哭,朝阿娘和哥哥的消失的路口去追。
    努力跑,努力追。
    可惜她来得太晚,跑得好慢,坑坑洼洼的看不清路,记不得是第几次摔下,吃了几嘴泥。
    脚好痛,手也好疼。
    阿娘和哥哥早没了影子,“不..不要....走....”
    不要走,怀乐不吃糖,也不要小兔子了。
    别丢下怀乐。
    ........
    傅忱划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后,血蔓延顺着刀刃蔓延而下。
    灌进来的冷风呼啸在他脸上,理智让他收了刀。
    如今值多事之秋,他万不能莽撞。
    砍手她不一定会死,死也不能死在兵刃上,露馅了他还怎么脱身?
    傅忱看着看着,也就收了刀,又揪着怀乐冷声叫唤。
    “梁怀乐!”
    傅忱看着旁边的被褥,他冷笑了声,一把扯过来罩在她头上。
    捂着怀乐的脑袋,将她活活闷在被褥和他的胸膛之间。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三次元有点事,推迟了。
    对了,v前随榜更,v后稳定日更噶~
    第10章
    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在含元殿内伺候的小宫女和太监们低着头抖成了筛子,脸色都吓成了死人灰,死咬着嘴巴不敢出一点声音。
    浑身上下被冒出来的冷汗浇了个湿。
    偏殿是黎美人梳妆的地方,内里但凡触手能扫到的贵重物件。
    比如那尊卧虎颜如玉,嵌上碧玺的自暖杯,黑地五彩花卉抱月瓶,双璃耳转的白玉盆,粉彩缠枝莲纹玉壶,妆奁里的红玉镯,珍珠,数不清花样的宝钗。
    甚至连带陛下仅赐给黎美人的东珠,全都被她摔了个稀巴烂。
    今儿个怕是进宫头一遭生这样大的气。
    地上躺着很多死去的波斯猫,死状恐怖,有被活活踩死用杌子打得肠子都出来了,还有被簪子扎了无数个血洞的,被刀划死的。
    猫垂死前尖锐刺耳的哭声,叫得人汗毛倒竖。
    黎美人那张漂亮的芙蓉面孔上,因为愤恨而扭曲成了一团,有的也只是森森笑意,咬牙切齿不停骂着。
    “贱人!去死啊!!”
    “贱人!!贱人!!贱人!!!”,忽得转瞬又笑,“....骗我...”
    她手里还抱着最后一只没有死掉的猫,涂了润红丹蔻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猫的皮肉。
    她愤怒极了。
    眼里却依稀挂着瘆人的泪光。
    宫侍们大气都不敢喘,想不通明白哪惹了她发大火。
    分明黎美人出门时高高兴兴的,甚至罕见地对着宫女们乐呵呵,在妆奁前不停的摆弄妆容首饰。
    让近旁侍奉的宫女也给她拿主意,她用什么钗簪发最好瞧,什么颜色的脂粉摸上去最显气色,什么裙衫穿着最娇俏。
    回来时也还好好的,回来陛下歇息熟睡之后,外头打了雷下雨,黎美人便开始发作了,陛下吃多了酒,睡得沉,四仰八躺在正殿打鼾。
    黎美人心里有气,为什么不叫陛下来哄哄呢?
    陛下多疼爱她啊,捧到心尖上了。
    后宫里的主子,便是生了皇子的那两位爬到了妃位的,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汴梁没有皇后,后宫里美人虽多,自黎美人上月进宫以后,日日专宠,别的妃子连陛下的面都见不上。
    今儿个在酆馆设宴,接待外来的使臣,好歹是个大场面,两位皇子的生母,陛下都没差人去问候,就好性子等着黎美人梳洗打扮了。
    酆馆也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所以她到底生的什么气?
    旁观人仔细看着,莫不是.......
    黎美人喜欢的另有其人?
    宫人们仿佛窥见了皇室不得了的辛秘。
    也只敢在心里暗着想想,此想法一冒出来更加死咬了下唇,谁都不敢吭一个声。
    最后一只波斯猫在黎美人心里渐渐没了声息,她将猫狠甩在地上,抽出帕子仔细擦拭指甲里的猫血。
    良久过后,声音总算平稳下来了。
    “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去招太医来。”
    宫侍们得了吩咐,手脚忙乱去收拾,外头雨大也顾不得支一把伞,冲进雨幕撒腿跑去叫太医,就怕迟了一刻。
    想到今日座下两人那副郎情妾意好绵绵的模样。
    古依兰心里跟针扎了一样,至今还在密密麻麻串气泛着疼。
    他成亲了,他竟然成亲了!
    合宫上下瞒得这样好,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
    全当她逆来顺受惯了,就把她当傻子使唤了是吧。
    古依兰垂眼抚了抚肚子,分明嘴那样硬,眼角却禁不住有些红了,唇也抑不住颤动。
    梁怀砚,你当真是对得起我。
    *
    汴梁的秋跟春时大同小异,常冷一阵热一阵,傅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开始记住了汴梁的节气。
    他讨厌汴梁,厌恶南朝,讨厌这里的一切,这样的国度,南梁本就不敢存在。
    转念眉头就皱起来了,他记这些做什么,他不应该有一丝一毫惦念这里。
    傅忱躺在怀乐搬出来搁在长廊庭院下的罗汉塌上。
    他身姿欣长,日光笼在他俊美的五官上,慵懒而迷人。
    傅忱有些分神,他看过去不远处,怀乐在忙碌着。
    她人小小的,蹲在那里像一只猫,看起来依然孱弱,侧脸有种大病初愈的美感。
    不,不能说她弱,那天晚上他下了死手,要被她往死里闷,闷死她。
    正好她害了病,真要查,别人也查不出什么,谁知道开始她还挣几下,后来没声了。
    死了。
    傅忱松开手,将怀乐连人裹被往床榻里脱手一丢。
    他喘气坐着没多久,下了塌。
    又在殿内踱步微息,绕来绕去,实在说不上来胸腔里什么地方闷闷地烦,甚至一脚踢碎了搁在墙角的四方凳。
    雨水打在脸上,他忽然转头往榻上看去,这么大动静都没醒,应该是死了吧。
    不就是杀了个小结巴,他莫名闷烦什么?
    许是雨下得太烦人了。
    傅忱走过去打开一看,小结巴浑身汗津津的,瞧着是死了,只是脸白里透了点奇怪的红,他探了探她的鼻息。
    微弱,但是还有。
    她竟然没死,反而弄巧成拙,而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松了一直提着的气。
    小结巴的命真硬啊,她不弱。
    雨过天晴几日,雪停了,而且逐渐回缓起来,覆在漆瓦上的雪开始慢慢化了。
    合着雨水顺着房檐落下来,落进怀乐的后衣襟里,溜了进去,跑过的地方都又痒又冷,冰得她怂立起了脖子。
    慢了半响才单手去擦掉后颈上的水,擦不着了,才站起来拉衣裳跺脚。
    傅忱在不远处,掀眼皮瞧了一眼,随即别过脸。
    嗤,瞧把她笨的。
    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
    那被褥大得很,她洗了得有小半个时辰了罢。
    傅忱打量着,似乎就搓干净点边边角角,外面很多还搁不到盆里,没有浸水。
    她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傅忱虽然在南梁当质子,表面上总受人欺负,内里的东西都有暗人帮他打点。
    这小结巴好歹是个明面的公主,吃不饱穿不暖,竟然打扫宫侍和浣衣叠被都要亲力亲为。
    不过,早换下来的被褥上染了破掉贞洁的血,如果有负责宫侍收去浣洗,那他睡了小结巴的事情不就捅出去了。
    坏不坏事情,会不会生出变故暂且不说,他只觉得丢脸。
    嗯,看样子,她还是个知羞的人,收拾出来也知道背着他,不给他看见,还知道会污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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