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客栈的上等房,有内外间,中间有圆弧的扇门。
    里间还置了一扇很大的并蒂莲的屏风。
    起央追在外头和梁怀惔商谋接下的路子,怀乐听见些许走,几日、动身、商船的只言片语。
    她捏着一块糕点,轻手轻脚绕过屏风躲在了圆扇门扉后头,偷听他们说话。
    “小流莺的身子还成吗?我们差不离该走了,汴梁那头最近动作大得很,宫内的消息探不出来,我留在汴梁的人在外面察觉到了风吹草动。”
    “傅忱已经发现小流莺不见了。”
    怀乐闻言,瞳孔骤然放大,手指按紧了门扉。
    他要出来抓怀乐了。
    “我们的人手全都拨了出去,他的性子阴狠毒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如今带着小流莺和他斗,手脚处处受钳制,继续留下来局面会变得很被动。”
    梁怀惔面色凝重,他怎会不知道如今的局势。
    可是.....
    “阿囡最近神思忧虑,修养不好,我怕上路,她吃不消。”
    “孩子.....”
    “孩子若是就没有了,她会难过。”
    怀乐听了,内心复杂,不管二哥哥是不是真的对她好,抚慰人好听的话总让人听了想哭。
    第一回 出宫,当时傅忱找到怀乐,护着怀乐的柏大哥险些被他砍伤了手臂。
    他身居高位,受不得半点忤逆,温伯伯一家百般顺从,都被压得喘不过气,二哥哥的性子,怀乐更知道。
    怀乐捏紧了拳头。
    她不能拖累二哥哥。
    起央追不懂了,“孩子流了不是更好,反正你也不想小流莺生养你死对头的孩子吧。”
    “流着傅忱血脉的孩子,将来叫你什么?”
    梁怀惔脸黑了。
    起央追伸出手指头给他罗列,“指不定长了像傅忱,你整日看着一张像他的脸,心里不烦?”
    “再者说了,流了好,小流莺带着孩子,日后总不好议亲招婿吧,你难不成要叫她守一辈子空房?”
    “吁.....你将小流莺许给我,我倒是不介意有个孩子带。”
    大概是一辈子虐不了傅忱捡些威风,实在不成,让那像傅忱的小孩叫他一声爹,想想就很惬意啊。
    梁怀惔一巴掌拍起央追脑袋,他手下不留情,啪一大声,怀乐都吓个激灵,差点吊一口气出声就被发现了。
    起央追捂头不满,就要骂人。
    梁怀惔竖起手指到嘴边:嘘。
    起央追,“啧。”只得吃了这个闷亏。
    “咱们言归正传,说正事,汴梁传来消息,柏家落大狱,柏家,就是之前听说在朝堂上特别刚正不阿的前任钟官,柏家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傅忱,被灭了几族。”
    怀乐刚刚稳住的身子,眼睛更被柏家被抄的消息吓得骤缩。
    什么???
    温伯伯他们出事了,她死死咬住手掌处的虎口。
    他说了,柏家好好的。
    高官厚禄。
    他又骗了怀乐,他竟然又骗了怀乐!!把她当傻子。
    “唯独柏家几个困在牢里,跑了一个最有出息的柏清珩,奔朝北疆,我估算着,八成找你那大哥去了。”
    怀乐咬紧了牙齿,虎口渗出了血,她被傅忱的伪善狠毒惊得察觉不到痛了。
    小腹一阵紧缩,要用力才能大口呼吸。
    这么多的事情....
    是了,都怪怀乐被他蒙弊,没有去求证,相信了他的谎话。
    怀乐的眼泪掉了下来,都是她害了温伯伯一家。
    柏夫人,柏大哥,还有俐君,他十岁都不到。
    梁怀惔忙着跟傅忱斗,甚少关注梁怀砚,“属实吗?”
    起央追点头,“千真万确。”
    “什么时候的事?”
    “抄家是早前,我们还在汴梁时,立后那几日吧,柏清珩逃跑的日子再往后拨点。”
    “他一个文官,手上没有权势,你也别怕。”
    柏清珩这人,梁怀惔有些印象。
    文学甚是不错。
    因此梁怀惔不认为起央追的说法,他讲。
    “文官武将从来密不可分,武将出力文官献计,他真去北疆了,那梁怀砚如虎添翼。”
    起央追眯眼,“我们的人也快到北疆,找人结果了他?”
    梁怀惔摇头,“不成。”
    起央追发愁,“那可如何,不论如何,这么说来,我们快些走了,加了你一个大哥,我们届时更加腹背受敌。”
    梁怀惔捏紧拳头,拿不出决断。
    怀乐背靠着门扉滑落下来,抱着膝头,她觉得浑身寒冷。
    静默了好久。
    外头没有声音,怀乐却做了决定,不行!
    她不能跟着二哥哥走,不能害了二哥哥!
    第69章
    两人说到后面, 算着傅忱从汴梁到沂水的脚程,走官道赶快马的话。
    一个多月的限度缩天数,至少也要半个月, 何况他们在沂水城耽搁了有几日了,再不走,怕出别的变故。
    起央追的担忧不无道理, 眼下的局面,是不稳的。
    梁家的王朝被推翻了,没了要争的储君之位, 梁怀惔和梁怀砚并没有正面的冲突。
    他那位名义上的大哥, 也是个不虚的主儿, 难保他不会为了扩大自己的兵力权势, 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夺他的兵符,壮大自己, 讨好北疆帝王。
    “就在三日后出发吧,跟着商队。”
    起央追没有异议,小流莺的身子骨架不住水路。
    这几日怀乐一直乖乖的服药, 气色好了很多, 她在私下备了很多离开需要的物件。
    旁的都不需要多带,重要的是银子。
    傅忱之前给她一个钱庄的对牌, 是无穷尽的数额。
    怀乐身上还有些之前的珠钗首饰以及梁怀惔拨给她的金叶子。
    前几日梁怀惔都是深居简出的, 可眼下怕出事,他觉得起央追做事毛躁, 丢给心腹人去办又觉得不成, 便自己亲自操劳。
    花了大笔的银子, 选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女子给怀乐做近侍卫, 还配了稳婆,以及郎中,厨子。
    三日后,客栈门前要走一波去西律做生意的胡商人马。
    起央追早就打点过。
    一行人乔装整顿,扮成商队的模样,也跟着出城去了。
    傅忱要出巡,不能堂而皇之地走,周围的人虎视眈眈,只能秘密出关。
    发现怀乐的第二日称病,整日咳嗽,隔着暗帘上朝,在自己的暗人里头挑了个身形都和他差不多的替他坐阵。
    宰辅和镖旗互相钳制,倒是不担心朝政由谁做大,新扶持上来的大理寺卿主是个堪重用的人,傅忱交由他秘密监朝。
    汴梁内患,大牢里头宣武帝虽然疯了,但黎美人却是个身残志坚的,还有梁怀鸢一干女眷,至今都还好好的。
    傅忱谨慎,他命人加固了牢房,布人在周围,谁敢踏出牢房,格杀勿论。
    后宫倒是有人打点,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头主子坐镇,恐怕生乱。
    傅忱找来了傅唯禹,说给她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她瞧着后宫。
    他这个妹妹是个人精,自然是能料理好的。
    谁知道,傅唯禹居然破罐子破摔,她是害怕傅忱也惜命,怎么都不愿意留在汴梁。
    傅忱走了,外头的人打进来,她不成活靶子了?
    她听人说,梁怀惔逃了。
    本来是在心里替他开心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到他,傅唯禹的心里反而有些淡淡的闷。
    她想跟着傅忱走,指不定能见到他。
    软磨硬泡,知道怀乐是傅忱的软肋,使劲往怀乐身上掰扯。
    “皇兄,您此行出门是要寻皇嫂的吧,我就随您去吧,我和皇嫂也算说得上来话,您和她之间,指不定有什么,唯禹还能帮衬一些,总不让皇嫂跟您生了龃龉。”
    傅忱想到先前傅唯禹哄得怀乐开怀笑了的事情,换了主意,在想要不要带上他。
    “唯禹也是出于好心,不想您和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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