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难以消散的积怨。
    不知过了多久,她累得闭起眼喘气,听见有道威严庄重的声音落下,震动四方,“晏桑枝,景平国安城镇人。晏家一门,数百年救万余人,满门功德,皆应于汝身。”
    晏桑枝心神俱动,摸索着坐起身,她什么也看不见,却丝毫不感到害怕。
    听见虚空之上,纸页翻动,“而汝,于太初十年救下人命三十五条,太初十一年,一百余人,太初十二年,一百五十余人,太初十三年,三百余人。死于太初十三年。
    功德满身,界灯已开。”
    “汝可有所求?”
    “我、可、有、所、求?”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若是可以,她想回到有爹娘在的时候,可心里冥冥之中好似知道,回不去的。
    脑中想起麦芽和麦冬,想到昏睡前他们所说的江淮城,思虑良久后,她听见自己说道:
    “我想留在江淮城,此世所念亲缘俱在,平安喜乐,别无所求。”
    虚空传来一道佛音,“如汝所愿。”
    晏桑枝于白光中醒来。
    作者有话说:
    本文药膳和行医并不专业,很浅显,不要跟着学。有错可以指出,查证后会改。前期的药膳简单一点,毕竟柴米油盐都不够。
    考据自《本草纲目》、《饮膳正要》、《黄帝内经》等很多书籍,但中医博大精深,有很多的理论可能会相违背,如有错误还请包涵。
    至于还有些问题,请看文案下方的本文指南。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放个已经开文的,可以去看看。
    《小镇人家》
    阿夏是小镇上的姑娘,她没出过陇水镇。
    他们一家都生活在小镇上。
    叔伯说,外面的城镇更热闹。
    可阿夏喜欢小镇平淡的生活。
    阿爹是帮厨,隔三差五给她带宴席上的吃食,水晶肴肉、鲃肺汤、碧螺虾仁、腌笃鲜、葱烤鲫鱼。
    阿娘和太公手巧,自己在镇上支个摊子卖东西,一个捏面人,一个做伞、扇子、灯笼等小物件。
    太婆和大哥也不闲着,一个每日都有人请去接生,一个在陇水书院当西席。
    只有阿夏过得舒坦,每日呼朋唤友,招猫逗狗,偶尔才干点实事。
    【本文指南】
    1.女主胎穿,偶尔会蹦出点前世有的点子。
    2.很平淡的一篇文,美食和日常为主,没有波澜和任何悲惨的人物,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幸福。
    3.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不会有轰轰烈烈的情节。
    4.架空朝代,为自己写得流畅点,不做太过细致的考据,如美食出现的朝代等。
    【文案写于2022年5月26】
    第2章 找人算账
    ◎少东家◎
    秋风四起,从窗户破洞中钻进来,冷得晏桑枝睁开眼睛,眼神落到屋顶,那里已经好几年无人修补,瓦掉了不少,有光照进来。
    晏桑枝不适地眨了眨眼睛,侧过头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床前趴着两个小脑袋。秋日寒凉,只有单薄衣衫在身的他们,挨在一起瑟瑟发抖。
    她颤抖地伸出手,眼神不可置信,在麦冬的脸上摸了摸,上头的疮格外硌人,指腹温热。
    手没有收回来,转而扫视周围,光照下来的灰尘清晰可见,她能听见自己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
    原来不是臆想出来的。
    晏桑枝还记得之前的对话,可梦里的事情,她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会留在这里。
    心中莫名安稳,不用担忧何时会回去。
    一觉睡醒,身上的虚软无力也消了许多。她想把被褥盖在两个孩子身上,窸窣的声响,惊醒了麦冬。
    他揉揉眼睛,看到晏桑枝起来后,松了口气。小孩心思深又面皮薄,也不肯说担忧,只道:“阿姐,灶上煨着汤药,我去给你端碗来。”
    动动僵硬的肩膀,跑出门去。
    趁着麦冬出门的功夫,晏桑枝挺直腰背,给自己把脉,除了老毛病心悸以外,其他的也不算太难治。
    脉象浮紧,无汗气喘,身痛头痛,又恶风,是伤寒。症状不轻,初时吃几盏麻黄汤便能消了。可后背汗涔涔的…,伤寒应无汗或不该有这么多才对。
    莫不是这世瞧了个庸医不成,竟拖了这般久也不见好。她皱眉,平生最见不惯庸医害人性命。
    命在乱世一文不值,贱到自相残杀,相轻相食,可放到晏桑枝的心里,一条命来得不容易,能救一个是一个。
    等麦冬端汤药进来,她伸手接过,忙让他坐下来,没喝这碗药,凑过去轻嗅,麻黄、桂枝、甘草、大枣、生姜…
    虽有麻黄,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这乃大青龙方汤,不说其他的,也不对症啊。
    怪不得这药越喝病越重,虽喝下去不会死,可汗出恶风,服用大青龙汤只会导致四肢厥逆,亡阳脱液。
    “麦冬,”她被自己沙哑艰涩的声音吓了一跳,干咳几声,“阿姐病了多久?”
    麦冬想后说道:“约莫有小半个月。 ”
    小半个月,脉象非但没有变浮细,照旧浮紧,症状难消,真真碰上个庸医。
    她面色没变,隐着怒火问:“请谁瞧的病?花了多少银钱?”
    晏桑枝只要看着除了床,便再无一物的房间,就知这庸医骗了不少银钱,实属荒唐!
    “请菩萨桥的谢家医馆瞧的,”麦冬支吾,“花了,花了数十两银钱。柜子不值价,能卖的都卖了。”
    她气极反笑,换做从前的晏桑枝,软弱立不起来,讲究和气,又抹不开面,遇到这事便也忍了。可她不一样,乱世里混日子要是心软,有几条命可赔的。
    敢骗到她的头上来,不死也得把肉给吐出来。
    他们说话的间隙,麦芽也醒了,懵懵懂懂,只听并不言语。
    “走,你们带阿姐去瞧瞧那谢家医馆,这药装在篮子里,一并带过去。”
    她从床上下来,抹抹汗渍,一股嗖味,本想直接出门的,以前也这般过的。可现在应该非乱世,等会儿把人给熏跑了不值当,还是先洗洗再去。
    两个小的更不成样子,乱糟糟的,晏桑枝瞧到他们瘦弱的模样心里发酸,她这个阿姐立不起来,苦得只有他们。
    “我们先烧火煮锅水,把身上洗了再去。”
    麦芽听到这话瞧了她一眼,细声细气地道:“阿姐,你忘了吗?我们从不在家洗的,都是隔半个月跑到浴堂巷洗,三个人十几文钱。”
    “我忘了。”
    安城哪来的浴馆巷,若不是口音一样,只怕她现下都要装成哑巴。她干笑一声,打定主意等会儿多听多看,不开口说话。
    等麦冬拿出家里所有的银钱,晏桑枝沉默,一吊子铜板,买斤肉也不够,更别提做药膳。
    只能从谢家医馆把银钱给讨要回来,想起这一茬,她心气不顺,乱世里都能救人,太平日子害命,嗤笑一声。
    挑拣几件衣裳,泛白清灰的,一气塞进竹篮子里,另捧了一砂锅的药。她走在中间,跟在麦芽麦冬旁边出了院门。
    晏桑枝不动声色地打量外头的院落,跟安城很相似。黑瓦青墙,雨后生苔,檐角错落有致。院墙高耸,巷道深深,宽却不直,蜿蜒南行。
    她不识路,又加上身子未好,走得慢了些。麦芽扶她往前走,时至午后,巷子里的人家上工去了,怕有拍花子的来,小孩也全给拘在屋里。
    所以直到拐弯走出巷口也没有遇见什么人,晏桑枝松口气。
    浴堂巷在东城巷南侧,进了这地,巷口窄小。弯折过后是一座匾墙门楼,高悬浴堂巷,两边挂两串红灯笼,她像是没见过世面的,瞧了又瞧。
    麦芽拉着她往前走,潮气扑面而来,肩搭着浴巾的小厮穿梭在各家浴馆前,上面俱有个挂壶。
    晏桑枝稀里糊涂付了钱,等温热的水沾到身上,她才彻底反应过来。在乱世时基本都少有沐浴的,一时还不习惯,颇为束手束脚。
    等整个人泡在桶里,水没过下巴,才使劲搓泥,搓到皮肤发红发痛,方收了手,起来换身干净衣裳。
    她醒后直到现在,才有种新生的感觉。乱世附着在她身上那些污糟、腐朽且不堪的东西,全洗净了,从落水沟里流到暗底沟渠中,越流越远。
    头发湿的,她和麦芽坐在隔间里,拿巾子擦了许久,干透挽好才出门。麦冬早就候在浴堂的门外,半靠在那里,洗了澡人看上去都白净不少。
    “走吧,现下可以去那什么谢家医馆瞧瞧了。”
    晏桑枝的脑子还清明,没叫水淋得忘记了。她边说边把那些脏衣裳团成一团,塞回到竹篮里,回家洗去,径直就往外头走。
    麦冬如今已不指望阿姐能记路,扶额无奈道:“阿姐,从这小门走,那离菩萨桥近。”
    她不吭声,僵在那里,随后默默跟着麦冬往前走,麦芽还笑她,“阿姐怎么忘事忘成这样了。”
    浴堂巷还尚算清净,可打出了小门,人声如鼓,震耳欲聋。
    门前河道宽阔,两岸酒楼鳞次栉比,乌篷船上有歌女弹唱,吴语软糯婉转悠扬。
    往来行人面上带笑。
    晏桑枝怔怔地瞧着,原来盛世该是这般的,只可惜她和师父都未曾等到。她抬起头,眼眶泛红,也不知晓这世还能不能碰到师父。
    麦芽和麦冬以为阿姐许久没出来过,一时看花了眼,便没有催促。而是站在那里看乌篷船驶过,站了许久,麦芽有些累了,抬起头来,发现惊奇的事情,她纳闷,“阿姐,你的眼睛红了。”
    “睁得久了些。”
    晏桑枝眨眨眼,拿手抹掉,嘴硬道,转口让麦冬带路。
    菩萨桥本不叫这名字,原是医工桥,因这里大多数为医馆,济世救人,被世人称为菩萨桥。
    谢家医馆是菩萨桥名气最大,最悠久的,在一众狭小的医馆中鹤立鸡群,门匾金灿,宽敞明亮。
    里面井然有序忙活着,正中的账台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样貌端正的年轻男子。
    晏桑枝憋了一肚子的气,她自个儿提起那罐汤药,腾地放在那张黑漆漆的桌子上。
    谢十五抬头,一个身条清瘦,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姑娘站在那里。
    只怕来势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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