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所有该想的,都想到了。
    晏桑枝将头靠在他的袖子,低声地道:“多谢。”
    “我们日后既是夫妻,又何来言谢二字。”
    谢行安与她十指交叉,他低头在晏桑枝耳边道:“阿栀,今日是你来江淮满一年的日子,以后每年的今日我都会陪着你,把它当做新生,你看,今年的这份礼,就是重新开始。”
    “所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也要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晏桑枝很难形容如今自己是什么感觉,她真的为一个人心动。
    她很郑重地点点头,望着江面,好像之前压在她心里的大山跟着船一起远走了。
    它将在安城寻一个不见人的地方,在那里扎根,且永远不会回来。
    【后记】
    如今的松镇,不,现下已经改名叫安城了,原本那里荒凉一片,不过两年过后,这里已经变得热闹非常。
    要安城现如今管印书的说,还要感谢江淮来的菩萨,是他们写了这么好的医书。大夫跟着上面的急病方子学,真救了几条人命,现如今从安城传到全国去,各地的大夫都来这里采买,也有不少的大夫觉得这里的人朴实,愿意留在安城。
    还听闻有专门教做药膳的地方,一时涌进来的人更多了些。安镇人学药膳是很虔诚的,他们要学就要学得最好,日日夜夜地熬着,如果但凡有不静心的,都会被他们严厉苛责。
    因为这批人知道,自己的命到底是怎么从阎王那里抢过来的。就是因着他们这样,药膳治好的人越发多,传出去越广,来学的人就更多。
    如此年复一年。
    要是大家来安镇瞧,除了发现有遍地医馆和药膳学堂外,这里还有个很大的祠堂,上述医公堂。
    里面供奉的全是早些年在瘟疫中丧生的大夫,每一个都有牌位和名姓。安镇的人们像供奉佛祖那样供奉他们,日日上香不落。
    至于改变这一切的谢行安和晏桑枝,他们就住在安镇的一间小屋子里,时常夫妻俩背着药箱出去行医,有时候身边跟着一大群人,有刚从医馆下学的麦冬,学药膳累得吐血的麦芽和穆月橘,还有在兢兢业业地做着急病救人的阿春。
    他们半年在安镇,半年回江淮,日子过得安逸,平稳,这就是他们想要的。
    特别的后记:
    后人给安城的医道编了本书,药膳开篇的名字如下:许静心、晏桑枝、晏麦芽、穆月橘(终身未婚嫁)
    方药开篇的则是:谢行安、晏麦冬
    急病救人:阿春先生(终身未婚,且养育十来个孩子)
    最后的结尾写到,医之大道,在民在心,在仁在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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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如果没有灾难 ◇
    ◎正文完◎
    春日的安城, 满街都是小贩的卖花声,他们挑着花担走街串巷,嘴里吆喝道:“茶花, 桃花,迎春花喽——”
    经过晏家时, 大门从里面打开, 晏母忙招手,“给我来几株迎春花。”
    小贩连忙停下, 那卖花担上斜插着不少花,各种颜色交杂在一起,花香扑鼻。
    这迎春花的色一看就是刚从山里摘来的,还挂着露呢,有几日好放的。
    晏母这一担子中挑了不少好的, 攥在手里, 等她挑拣完拽着这一束花准备回屋时。迎面路过的大娘叫住她,嘴上寒暄,“晏娘子, 买花呢?”
    “是齐婶啊,这不是我家阿栀喜欢花,正好在院子里面忙时听见有卖的,买几株来给她插在屋子里。”
    晏母逢人就是三分笑, 别人跟她说话, 她都好声好气地回。
    大娘笑呵呵地点头,对此心知肚明,毕竟对女儿这么好的人家, 在西巷里除了晏家是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连医术都是传给长女的。
    如今还给自家女儿找了个双亲不在的郎君定亲, 到时成婚后就还是住在晏家。真的是把后路都算得明明白白。
    不过大家也就是私底下说说,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毕竟晏家为人在巷里都是出了名的好。
    又与齐婶说了几句话,晏母半合上门,往院子里走去,她刚正在给药田浇水,有不少药材都冒出头了,抽出细嫩的穗。
    院里摆了不少竹架,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把之前腌好的腊肉鱼干都拿出来晒在日头底下,瓦背屋檐上也全是大小不一的竹匾,上面散落着不少药材。
    晏母从屋里找了个细身花瓶,修剪一番将迎春花插在里头,她正觉得满意时,有两个小脑袋探过来,脸又圆又白,扎着两个小揪。
    “阿娘,你怎么买花都不叫我一声啊?”
    麦芽瞪着大眼睛看她,语气有点埋怨,她太喜欢热闹了,哪怕街头有老太太说话都要凑过去蹲在那里听。
    “我哪敢带你去,要是你拉着别人说话不肯走,”晏母笑着用手指划过她的鼻子,“那我得站那里站许久。好了,别撅着个嘴了,拿两块糕点走,顺便叫你阿姐起来。”
    麦芽接过比她手掌还大的糕点,分了一块给麦冬,咬了一大口含糊地应下,和麦冬往晏桑枝的屋里走。
    走到门口本来想敲门,一看门没有关,两个小孩互相看了一眼,捂嘴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进去,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时,他们还停了一会儿。
    晏桑枝的屋里铺了毯子,从屏风绕过去后就是放下的绣花帘布,后头一排的花窗,边上还摆了花架,几株花有点蔫了。
    屋子里燃起熏香,淡淡的味道,床上的帘布也垂了下来,是秀气的淡蓝色。
    麦冬自持是个男子,哪管七岁个头还不高,死活不愿意再进去,只有麦芽悄悄掀了帘子进去。
    床上躺着的人肤白,睫毛纤长,此时还正睡着呢,麦芽趴在床边,用两根手指捏住晏桑枝的鼻子,边捏还边笑。
    晏桑枝睁开眼,一把抱住她,声音还带着点没有睡醒的慵懒,“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调皮蛋。”
    麦芽窝在她怀里,笑嘻嘻地道:“阿姐才是呢,都这么晚了还不起来。”
    “我起了,你自己和麦冬下去玩。”
    晏桑枝放她下去,打了个哈欠,她昨日帮她爹抄医案抄到大半夜,可不是犯困根本起不来。
    穿着绣花鞋下床,穿衣抬手时发现手腕酸疼,连发髻都挽不好,松松散散地披在脑后,随意擦把脸就走出门找她阿娘去。
    她娘正坐在院子里把豆子给挑出来,见了她这副模样,真是哭笑不得,“你这头发怎么也不梳,过来,阿娘给你梳一个。”
    晏桑枝走过去,坐到矮凳上,把梳子递给她娘,就趴在她娘腿边任由她捯饬这个头发。
    “还没睡醒呐,”晏母给她把头发梳顺,声音轻柔地问她。
    “昨夜抄书抄得太晚了些,”晏桑枝此时眼皮还在打架,闭着眼睛回道。她娘梳头发很是温柔,差点没叫她再睡过去。
    “你爹也真是的,下次让他自个儿抄去。”晏母话里有埋怨。
    “又说我什么了,”晏父从门外进来,语气含笑地问,后头还跟着个大高个,长得很好,眉目疏朗。
    晏桑枝循声看过去,正对上他的眼神,她下意识地躲闪。
    这人叫谢行安,是早先她爹从山里救回来的,家中什么人也没有了,却又会一手好医术,她爹就将他收做徒弟,几年下来靠自己开了家医馆。
    她爹看他属实不错,家中又无父母,就做主把晏桑枝许配给他,成婚后还能住在一起。
    “还能说你什么,”晏母斜睨了他一眼,看到谢行安时又带上了笑,毕竟这可是未来的女婿,“行安快坐下来歇歇,我去烧点东西来。”
    自己起身走还不算,强行把晏父也拉走了。
    晏桑枝直起腰板来,一声也没吭,谢行安大跨步坐到她旁边,声音清亮,“头发怎么还没梳好?”
    她后知后觉,自己阿娘只给她梳了一半就进去了,这时候再叫,指定在忙着没有空。
    她准备自己动手,手却被谢行安握住,他看着她有些泛红的指节,垂下眼皮问道:“昨夜抄书弄的?”
    “嗯。”
    晏桑枝应了声,准备将手抽回来,他却握得很紧,按压她的指节,还一点一点用手指去揉按她手腕上的穴位,做得很是认真。
    她只能强忍着酥麻的感觉,谢行安边揉边道:“定亲之后为什么老是躲着我走?”
    “我没有。”
    晏桑枝死鸭子嘴硬,这婚事明明就是她自己也同意了的,一到定亲后,就觉得哪哪都别扭,跟他站在一块时就觉得怪怪的。
    谢行安轻笑出声,“好,你没有,那晚点跟我一道去医馆。”
    “我,”她刚想说不去,但这样好像又自打嘴巴似的,点点头算是应下来了。
    晏桑枝也说不出哪里别扭,明明定亲前和定亲后谢行安的举止都差不多,可能多了点爱动手脚罢了 。
    “我帮你梳头。”谢行安没说大话,他确实是会梳头发的,医馆旁边有梳头娘子支的摊。时常都能看见还不足七岁的女童被爹娘带过来请她梳头,兴致起来的时候,他就会在那里看一会儿,时日久了之后,自己也会其中一两个样式。
    他做事很细致,分发挑发动作利索,他边分边说:“要是我们成亲了之后,你不想梳头,我可以每日帮着你梳。”说起现在还没有影的事情,他也一点羞赧都没有。
    晏桑枝毕竟还是个姑娘,总没有他这般厚的脸皮,两颊飞上一点薄红。当即啐了他一口,“不知羞。”
    “与我未来娘子说话,要这般知礼数做什么。”谢行安将最后一点头发缠到发髻上,话里全是笑意。
    他这个人前些年没了父母之后,又被晏父带回家后,当时确实是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也没持续多长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老爱嘘寒问暖,然后温情小意,买吃的来或是带着她出去玩,总之是做足了姿态。
    以至于后面晏父问起他如何的时候,晏桑枝虽然有些羞涩,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现在看着他越来越露骨的表现,她着实有些后悔。
    等头发梳好后,她立马从石凳上起身,往灶房里面走,半点都不带犹豫的,看的谢行安在后头发笑,整理自己的长袍不紧不慢地跟上。
    灶房里晏母正在忙活着切菜,麦冬和麦芽两个头碰头围在水盆边上洗菜。
    洗菜麦芽也不老实,老是掬着一捧水,将手举高,然后从张开手掌,水花四溅。她笑得很大声,麦冬就假装粗声粗气地道:“麦芽,你要是再这么玩,晚上我不教你认字了。”
    他年前刚上了学堂,自认为知道不少字,回来就要教给麦芽,因为当初第一日进到学堂的时候,麦冬就不停地问,怎么麦芽不跟他一道进到学堂里去。
    知晓只有他一个人去学堂的时候,还着实难过了很久,进去时眼里都包着泪,让晏桑枝在心里发笑。
    后来进到学堂里后,就再也没有哭过,每日起得很早,一定要晏父第一个将他送到学堂里去,那时才五更天刚过不久。
    麦芽听了他的话,才收起自己作怪的手,老老实实地洗了一片菜叶子,又将头转来转去。看见晏桑枝进来的时候,她猛地一甩手,水珠直接飞到麦冬脸上去。她还浑然不觉,声音欢呼雀跃,“阿姐,你起来啦,再晚一些都要吃午饭了。”
    晏桑枝掐掐她肉嘟嘟的脸,“成了,别念了,我知道等会就要吃饭。”
    晏父在后面的灶台上烧火,看见姐妹两个打闹正乐呵着呢,就被晏母指派,让他去把桌子擦一下,碗筷全拿过去,面条要出锅了。
    面条全部窝在白瓷碗里,汤汁正好没过面条,一个黄澄澄的荷包蛋,几株烫的发软,菜叶却还是青翠的小青菜。
    全部都捧到桌子上,大家就围在小方桌前吃午饭,晏母烧的面很清淡,却又不失鲜味。晏桑枝也最喜欢吃这样的面,要是到河鲜泛滥之际,面里再加几只红彤彤的大虾,几个吐沙开壳的蛤蜊,或再加上一点别的河鲜,这种做出来的面她能连吃好几日,都不腻味。
    晏家饭桌上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的,麦芽吃完一口面,转着眼睛一张嘴就是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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