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晚上都风平浪静,陈苗苗不禁有些小小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风声鹤唳了?然而,第四日晚间,她半夜偶然醒来,忽然听见窗格子一声响。
    有人!陈苗苗一瞬间就没了睡意,左手抓起木哨塞进嘴里,右手伸进枕头下握住了匕首,翻身下床。几乎就在吹响的那一刻,她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不好!
    意识逐渐涣散,而陈苗苗强撑着跑到了门口。门闩被拉开,江楚跨步进来,一把接住了软绵绵往下倒的陈苗苗。他回头肃声道:“去追!”
    陈苗苗再醒来的时候,正在马车上。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头还有些晕乎乎的:‘我们这么早就出发了?“
    江楚放下手中的书本,执起旁边的壶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嘴边:“午时都已经过了。”
    陈苗苗一口水差点儿呛在了嗓子眼儿:“什么,都这么晚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不是睡,是被迷晕了。”江楚起身,坐在她的身后,将她圈在怀中,给她喂着水,“好在你当时警醒,及时把门打开,你们才没有吸入太多的迷烟。要是太多,也是会出事的。大夫给你们两个瞧过了,没什么事,不过留下了药,说若是头晕就吃一颗。你这会儿怎么样?”
    陈苗苗脖子左右转了转:“不晕,但是有点儿饿。”
    “朝食就没用,这会儿就过晌午了,自是该饿了。”江楚喂她喝完水,放下杯子,“想吃点儿什么?这会儿有热水,给你调个藕粉,还是泡个方便面?”
    陈苗苗仔细思索了一番,摇摇头:“都不想吃,我想吃肉。你能给我变个烧鸡来吃吗?”
    面对陈苗苗亮晶晶的眼睛,江楚俯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浅吻:“好,我去给你找。”
    三刻钟后。后头的那辆马车上,陈岩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十分惊讶地掀开车窗帘子。只见穆天兜着几个油纸包快速而来。瞧见陈岩掀开帘子,他笑着勒住了缰绳,从窗户递过了一个油纸包:“陈小哥,接着。”
    陈岩接了个满怀,看着他又拿着油纸包去了前头的马车。陈岩打开油纸包,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烤成深色的鸡皮闪着诱人的光泽,还是热乎乎的,引出了肚子里的馋虫。陈岩掰下一个鸡腿,虽然方才吃了一碗方便面,但是颠了这么一会儿,他觉得他又可以了。
    前头车里的陈苗苗发出同样的感慨。她撕下一块鸡肉,蘸了自己带来的酸梅粉,递到江楚嘴边。看江楚一口咬下,她嘴角一勾:“是不是很好吃?”
    江楚点头:“比辣的好吃。”
    陈苗苗刚蘸了自己带的辣椒面,闻言哼了一声,忿忿地咬了一大口:“我不管,蘸辣椒面才是最好吃的。”
    看着她灵动的眸子,不复方才躺在那里虚弱的模样,江楚心落了下去,眼中闪出笑意:“术业有专攻,你说的对。”
    作者有话说:
    结尾有点儿卡,加上这几天被虫咬了身上长了好多小红疙瘩,姨妈又来了,简直debuff叠满了。
    第124章 小吊梨汤
    酒足饭饱之后, 陈苗苗也精神了许多。她净了手坐下,一边问起了昨晚的事宜:“昨晚那些人追上了吗?”
    江楚提起旁边温着的小吊梨汤,给她倒了一杯:“穆天跟到了他们的落脚地, 然后就回来了。”
    “啊?”陈苗苗喝了一口梨汤,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故意放他们回去复命的, 好让他们有机会继续动手?”
    江楚眼中露出笑意:“果然是陈掌柜,钓鱼的精髓都被你掌握了。”
    陈苗苗得意地晃晃脚:“那可不, 也不看看我是谁,榜眼的姐姐,脑子能不聪明吗?”
    江楚笑着将她揽在怀中,在她的颊侧落下个浅吻:“有道理。”
    陈苗苗习惯性地环住他的腰,静静地靠着他的胸口。马车一摇一晃, 吃饱了的她又有些迷糊了。忽然,车轮子大约是压到了一块石头, 腾了一下。陈苗苗的瞌睡立刻被弹飞了,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疑问:“那他们要是不再动手了怎么办?”
    江楚将她重新揽在怀中:“是你, 你会不动手吗?”
    “废物!”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子里,一个人将茶杯往地上一掷,哐当碎了一地。若是陈苗苗在场,就能认出这个人的声音, 正是那日和杨夫子一同从山长院舍侧门出来的人。他叫做叶绵, 本是叶家的人,但其实是张松父亲张缈的头号手下。
    叶绵站起身来,怒目而视:“我让你们做什么?”
    高个手下垂头低声道:“跟踪他们, 想法子探听他们手上有什么东西。”
    “那让你们放迷烟了吗?”
    高个看了一眼矮个手下:“他提议说, 他们人并不多, 与其这样被动,不如主动出击。但是,他们毕竟有人会武,担心惊动了他们,所以我们才想着放迷烟。”
    “担心惊动了他们?结果怎么你一放迷烟他们就知道了?”叶绵一手抄起茶壶就砸了过去,正好砸到那高个手下的胳膊上,骨碌碌滚下,撒了他满身的水,“谁让你擅作主张的?如今这样打草惊蛇了,你让我们后头怎么办?”
    高个手下迟疑了片刻,说道:“这回我们一定小心,绝对不会让他们察觉的。”话音未落,他就被叶绵一眼瞪得住了嘴。
    叶绵气不打一处来,看了一眼矮个手下:“你怎么说?”
    矮个手下抬起头来:“我想,反正都被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动手。”
    “能耐了啊!还直接动手!”叶绵气急,扬起手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收了回来,“你们老实给我盯着他们。没有得到通知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要是再出这种差池,可别怪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可听见了?”
    两人齐齐应是。叶绵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他在屋内转了几圈,快步出来:“备马!”
    接下来的两日,陈苗苗发现晚间风平浪静,再没有人来。她反倒是有些担心。这一日清晨上马车的时候,她问江楚:“那些人这会儿不出现,会不会是在憋大的?”
    江楚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道:“等会儿马车出去转角的时候,你掀开车帘子看看,是不是对面小巷有一辆马车?”
    陈苗苗记了下来。待到马车转角,她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果然瞧见对面小巷有一辆马车。她一想便明白了:“该不会是他们的人?”
    “是。”江楚将车窗帘子拢好,拿了一个烧饼递给她,“前日出发,他们这辆马车就跟上了。这两日一直跟着。”
    悬在心头的靴子落了下来,陈苗苗却还是不放心:“他们这两日都没动手,难道是准备到了青州再动手?”
    江楚不置可否:“他们应当是在看,我们到底手上有些什么东西。”他顿了顿,双手握住陈苗苗的肩膀:“到青州前,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从青州出发后,你一定要随身携带匕首。尤其是,渡河的时候。”
    瞧见他的表情,陈苗苗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故技重施?”
    江楚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揽到了怀中:“总之,一切小心。有危险,一定记得木哨。”
    到达青州的时候,已经是晚间了。陈苗苗他们在客栈住下,临近晚间的时候,跟着他们的两人瞧见陈语出去了。掌灯时分,他们瞧见陈语回来了,还带来了杨夫子。
    果然如此。高个矮个手下互相对视一眼,去了他们包间的旁边那个包间,耳朵贴墙想要听隔壁在说什么。听了半晌,他们也没听见个名堂。矮个便让高个盯着门口,他自己绕道了那边包间的外头,蹲住窗格子下头偷听。
    这下子他倒是听见了一个词,里头的人声音忽然提高了下,说了一个田黄石。矮个手下立刻心中一凛:他记得当时叶绵就是托他们将一尊田黄石的摆件送回去,难不成,他们已经发现了?
    矮个手下挪了挪脚,抬起头想要凑近些再听清楚。就在此时,他只听头顶窗格一响。他忙缩回头,那窗格子还是在他的脑门儿上砸了一下。他顾不得疼,连忙蹲下来,整个脑袋埋在双膝之间。
    开窗的穆天已经瞧见了墙根下蹲着的人,嘴角一勾,转过去疑惑地道:“好似方才外头有只鸟,一开窗户,就飞了,什么都没看清。”
    里头的人哈哈两声,接着说起了其他的话。
    矮个手下捂住脑门儿,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里头的话虽然能听清楚了,但蹲到腿都麻了,也没听到别的有用信息。但是他这会儿挪也挪不动,又不敢起身活动脚,只得慢慢爬了几步走开些,才松了口气。
    直到江楚听见窗外没了动静,这才对着穆天使了个眼色。穆天关上了窗,江楚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杨夫子,之前的事,你我均心知肚明。但是有一件事,你不一定知晓。”
    从今日被找到,杨夫子便知这一茬逃不过。但是他可没那么容易上当:“江夫子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江楚把那个信封放到了桌上:“在饭堂开张的那日,凌云食肆和饭堂都走水了。”
    杨夫子猛地抬头,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若是你不信我的话,自可想法去查,毕竟那日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是一两个。凌云食肆还修缮过,才重新开张的。”江楚看向他,“若是这件事传开,你说,你前脚刚离开书院,转眼书院就发生这种事,学子们和其他百姓们,会怎么想?”
    “不是我!”杨夫子这下是真的慌了,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离开书院后,后头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怎能扣在我的头上?”
    江楚一脸闲适地看着他:“重点不是我怎么想,而是别人怎么想。”
    杨夫子咬咬牙,忽然开口:“江夫子,我知道你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夫子,否则那日你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拿出官府的文书。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但是,我要你保我一条命,还有我的名声。”
    “你是指,你当时买通人想要搞垮凌云食肆和金榜题名的事情,还是你想要说动山长暗中操纵饭堂比试的事情?”江楚越说,就瞧见杨夫子的眼睛睁得越大。最后,他站了起来,走到杨夫子面前,居高临下道:“你用我已经知道的事情,换你的命和名声,我不会太亏了吗?”
    杨夫子连连倒退了两步,目光闪烁不止,半晌,他抬起头来:“我,可是我也只知道这些事。”
    “既是如此,那就不必再谈了。”江楚拿起桌上的信,摇了摇头,“看样子,这个京城松问书院夫子的名额,得给有缘人了。”说着,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就在江楚的手正要去开门,杨夫子的声音响了起来:“等等!你真的可以保下我,还能让我去松问书院当夫子?”
    江楚嘴角一勾,又拉平了嘴角,转过身来:“上头有松问书院的山长印章,你自可以验验。”
    杨夫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拿起那封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除了名字之外,里头果然是推荐信。而那上头的印章确是真的。杨夫子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双目通红,像是一个走入绝境的赌徒:“你要我做什么?”
    江楚平静地看着他:“我要你手中一样东西。”
    次日一早,陈苗苗姐弟和江楚就出发去陈二老爷曾在青州的房舍了。做戏做全套,他们先在外头就泪洒了一番,又给看门人塞了重金进去看了。
    高矮手下都悄悄翻墙进去看了,他们在陈二老爷书房里头翻了许久,出来以后,三人还在书房外头烧了纸。两个人一点儿不敢隐瞒,出去就将这个消息飞鸽传书出去了。
    下午他们去了江家的祖宅。这回他们没有翻找什么,而是祭奠了一番。当晚,他们并没有走。临近半夜的时候,江楚房间两个黑影从窗户出来。高个手下忙跟了过去。
    临近天亮,那人和高个手下才一前一后回来。高个手下一脸疲惫:“不出所料,那人果然是去了书房找东西。我听见他们的话,说是总算是发现了这本书,这下可以解谜了。”
    “看清那本书是什么了吗?”矮个手下低声问道。
    高个手下摇摇头:“太黑了,我又不敢靠近,不知道是什么。”
    “继续盯着,我马上去传信。”矮个手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若是我们立了功,往后升官发财都少不了你。”
    高个手下努力睁大眼睛:什么升官发财,他现在只想睡上一觉。这跟踪的日子,太不是人干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炸鹌鹑
    “咱们溜了他们这么久, 他们居然还这么沉得住气?”从青州出发的那日,陈岩难得来了陈苗苗的马车,问江楚。
    陈苗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岩一脸疑惑地看向她。陈苗苗冲江楚抬了抬下巴:“让你江大哥给你说。”
    江楚眼中也染上了笑意:“你来之前, 你姐姐刚刚问了同样的问题,显见得是姐弟了。”
    陈岩哑然失笑,随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这也是担心, 夜长梦多。”
    “放心吧,他们只是小啰喽, 不敢擅作主张。”江楚给他倒了一杯茶,“你上回和那两位同窗约在景州会合?”
    陈岩接过茶,点点头:“正是。”
    “他们家在河对岸?”江楚继续问道。
    陈岩怔了怔,摇了摇头:“应当都是在河这边。”
    江楚点点头:“你把他们的地址给我,再各自修书一封, 我让他们送出去,约他们三日后就在这边的河岸边见。”
    “三日?”陈苗苗一脸疑惑地抬起头, “可是我们到河岸边,最多两天就到了吧。”
    江楚淡淡一笑:“我们这又是见杨夫子, 又是去青州宅子里找到了东西,当然,要查查事情,才符合我们得到消息找到东西的表现不是?”
    陈岩立刻明白过来:“那我让陈语过来听候差遣。”他刚准备下车, 忽然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们既然发现我们见了杨夫子, 那我们走了之后,杨夫子若是被他们找到了怎么办?”
    江楚提起茶壶,水花注入杯中, 里头的茶叶随水而旋转浮沉:“放心吧, 我都安排好了。”
    陈岩松了口气:“江大哥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只管吩咐便是。”
    “什么?他们已经找到杨夫子了?还去了青州老宅?”几百里外的陆州,张松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张脸沉了下来,“你们不是说杨夫子不见了吗?那怎么他们回去的路上见到了杨夫子,还知道他去了青州?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一群饭桶吗!”
    叶绵弯着腰赔着笑:“想来是他认为少爷您不会去青州,才敢在那边现身,可巧被陈家姐弟他们赶上了。少爷放心,我已经吩咐他们务必要将杨夫子给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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