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迟往窗外看了一眼,瞧见停在街头的马车顿时觉得几分眼熟,仔细一瞧,惊道:“那不是三皇子的马车吗?三皇子也来了?刚才在门外的,莫非是三皇子?”
    霓裳皱眉,“可我刚才并未察觉到有魔气的存在。”
    像霓裳这种修仙之人,特别是到了她这个境界,妖魔在她面前哪怕修为高强,看不透真身,但修仙之人对妖魔的敏感不可小觑。
    谢予迟神情紧张望着门口方向,恨不得上前亲自捂了霓裳的嘴,压低了声音惶恐道:“这事我也是听了一耳朵,可能是我听错了也未可知,好了,今日咱们只吃饭,不聊其他的。”
    见他如此畏惧这位传闻中的三皇子,蒹葭与霓裳也不再多言,享用过美食后几人在溪洲宴门前告别。
    “我二叔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对了仙君,我现如今住在我二叔府上,谢太傅便是我二叔,仙君若有急事找我可去谢府。”
    “一定。”
    吃过饭几人便就此散了,霓裳抱着小狐狸,将谢予迟交给她的几页宣纸递给蒹葭。
    “这事晚上你和师叔说吧。”
    蒹葭拿着那几页纸心思却不再上面,回头瞧了眼溪洲宴三楼方向,那声轻笑似乎还在耳边,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坐在窗边时,她明明看到了楼下的三皇子,可如今回想起来,脑海中对于三皇子的印象却是一片模糊。
    ——
    陆吾与付朝生跟着剑宗弟子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皇宫,陛下病重,妖魔暗中蠢蠢欲动,皇宫戒备森严,一步一岗,四处可见披盔戴甲的侍卫。
    寝殿内灯火通明,焚香四溢,每盏烛火旁都有一宫女守着,力保彻夜不熄。
    大殿床榻上陛下被病痛与噩梦所扰并不安宁,床榻前有一宫装女子于塌上枯坐,无悲无喜望着面前气若游丝的君王,无数太医在为陛下的病情殚精竭虑,可最终也只是高呼“臣无能!”。
    偏殿内空无一物,殿中央一白衣老者闭眼安然坐在九九八十一根蜡烛中间,蜡烛逐一亮起,瞬间将整座偏殿也映得如临白昼,可老者身前却燃着一根烛火微弱、已经燃到了烛台、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蜡烛。
    陆吾与付朝生朝蜡烛中央的老者拱手。
    “见过师兄。”
    “弟子付朝生见过师尊。”
    老者这才睁开双眼,看着面前二人,“千山宗之事如何了?”
    “回师兄的话,人妖两界的通道已彻底封闭,百年内妖界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
    “那就好。”天璇长老眉间一抹愁色,“你们今日进城可有看出什么。”
    付朝生思索片刻,说道:“回师尊,长安城外有妖气蔓延,城中……”
    陆吾接着说道:“城中似乎也有妖异之兆,王气衰弱,皇城内也有魔气在暗中窥探,师兄,事态比我们预估得还要严重。”
    付朝生不解问道:“王权更迭已有千年,历来有惊无险,为何今年凶相如此之多?”
    天璇长老望向内殿幽幽叹了口气,“距不周山封印已有千年,千年来人间虽然相安无事,但不周山灵气充沛,如今妖王修炼不知到了何等境界,近段时间以来无数妖魔为祸人间,想来,是出自妖王的手笔。此行妖魔的目的有两个,第一,趁王气衰败之际攻下长安城,第二,找到藏匿在皇城中的山河洛书,打开不周山的封印。”
    “师尊,弟子不明白,既然……”付朝生看了眼殿内,低声说道:“既然陛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师尊为何还要守着陛下的残灯,让皇子早日继位不好吗?”
    天璇长老摇头,“继位之人必定得是天命所归,我看过城中几位皇子,他们身上并无王气,并非命定之人,而真正命定之人尚未出世。”
    “尚未出世?”
    “陛下的命数还未断,如今这番病入膏肓不过是妖魔作祟,夺了他的一魂一魄,所以至今昏迷不醒,再过三日便是魂魄离体七日之期,七天之后魂魄不能回到体内,陛下只怕凶多吉少,朝生,我将此事交于你,务必在三日内找回陛下的一魂一魄。”
    付朝生拱手:“是,弟子领命!”
    “天渊……”天璇长老看着陆吾,却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才沉声道:“山河洛书乃是能打开不周山封印的关键,从前封印在皇宫,如今下落不明,我希望你能以天下苍生为重,将山河洛书找回来,绝不能让它落在妖王的手中。”
    “可天下之大,我该如何找到山河洛书?”
    “这得靠你自己去参悟。”
    在漫长的沉默中陆吾垂下眼眸,应道:“是,师兄。”
    第88章
    山河洛书千年来一直留存在固若金汤的长安城中, 这儿王气旺盛,且有护城大阵相互,千百年来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可朝夕间山河洛书就此不见了。
    山河洛书的失踪绝非偶然,流落人间还好,若是落入妖魔手中, 借助山河洛书的力量打开不周山的封印,妖王莅临人间, 后果不堪设想。
    饶是陆吾,此刻也颇有些焦头烂额。
    毕竟他与山河洛书的联系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断了。
    寝殿门口一名穿着宫装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站在原地,待到陆吾与付朝生从偏殿而出,给了身边宫女一个眼神,宫女心领神会, 轻声叫住陆吾二人。
    “二位仙君请留步,我家娘娘有请。”
    “你家娘娘?”
    “我家娘娘是陛下的昭妃。”
    门口穿着宫装的女子缓缓走到二人面前, “见过二位仙君。”
    再过两年,陛下便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可身边的昭妃却是如此年轻。
    陆吾微微颔首,目光在她小腹处看了两眼,有淡淡王气萦绕,顿时明白了她腹中之子便是天璇长老所说尚未出世的天命所归之人。
    “不知娘娘找我二人有何事?”
    昭妃握紧手中的手帕, 踌躇片刻, “我在宫中隐约听到一些传闻,所以想向仙君求证一二。”
    “娘娘请说。”
    “陛下病重我连日在陛下床前伺候,几日前陛下曾清醒片刻, 我听到偏殿的那位仙君对陛下说, 陛下膝下的皇子身上并无王气, 并非命定之人,而真正命定之人尚未出世。”
    她轻捂着小腹,忧心忡忡道:“后宫之中只有我腹中有孕,我想知道那位仙君所说的命定之人,是否是我腹中的孩子。”
    说完,或许担心两位仙君认为自己一心为皇位而来,连忙补充道:“我问仙君此事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而是如今三皇子乃是陛下嫡子,得朝中大臣支持,七皇子拥兵自重,陛下身体如此,我很担心我腹中的胎儿……”
    “娘娘既然怀有身孕,应好好休息,以身体和腹中胎儿为重,不该太过忧虑。”
    昭妃苦苦哀求,“我知道我不该问这些,但还希望仙君能体谅一个母亲爱子之心,告知我真相。”
    “娘娘言重了,皇城之内,重兵把守,我与宗门弟子也会驻守长安诛杀妖邪,无人能伤到你腹中胎儿。”
    “可是……”
    陆吾不欲说太多,“多日照顾陛下辛苦,娘娘还是回宫休息吧。”说完他与付朝生转身便走。
    “仙君,仙君留步!”昭妃往前疾行几步,冲着陆吾的背影喊道:“我祖上乃是晋阳陆家!”
    听到这话,陆吾回头,“你是晋阳陆家的后人?”
    “是!幼年时父亲常与我说祖上有位修仙得道之姿的先人,幼年自去修仙而百年未归,我不敢以此攀此殊荣,只望仙君能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救救我腹中的孩子。”
    昭妃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陆家在朝中基业并不深,后宫内她无依无靠,唯有陛下宠爱才怀有身孕,如今陛下病重,若是三皇子与七皇子知晓她腹中还未出世的胎儿乃是天命所归之人,她有何能力护得住这腹中的孩子。
    “你腹中胎儿多大了?”
    昭妃肚子并未显怀,听陆吾如此问,连忙回道:“我也是前几日身体不爽招来太医诊脉才知自己怀有身孕,如今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陆吾沉默片刻,“你放心,若你腹中的胎儿真是天命所归之人,自有上天庇佑,我们苍穹剑宗也会极力护他周全。”
    有了陆吾这句话昭妃仿佛有了主心骨,含泪哽咽道:“有仙君这句话,那陆昭便安心了。”
    看着陆昭远去的背影,付朝生问道:“师叔,这位昭妃,与你乃是同宗?”
    “我出自晋阳陆家,后被师尊带去苍穹剑宗,已有百年了。”
    一入修仙门,不管人间事,凡人寿命不过百年,陆吾修行已有百年,曾经的晋阳旧人只怕早已魂归故里。
    ——
    夜幕降临,往日嬉闹繁荣,灯火通明的长安城此刻却已是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白天热闹熙攘的大街如今只有手持长戟的侍卫巡逻。
    早在王朝创立之初,陛下为了以示对修仙之人的尊重,特意命人在城南建造了万剑山庄,供天下修仙之人在长安的临时居所,山庄之大,可容纳五百人之多。
    蒹葭枯坐在桌前拿起谢予迟交给她的宣纸,透过烛火看着薄薄宣纸上的痕迹,她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依然没有什么收获。
    但这是幽州城那个妖魔临死前所托,若只是一般凡物,又岂会在临死前还念念不忘。
    团子从她的百宝袋中现身,懒洋洋地趴在桌边甩着尾巴,说道:“如果不是这书中的内容有问题,那就是书有问题。”
    蒹葭豁然开朗。
    “你说得有道理,改天我得亲自去看看那书卷才行。”
    暂且将这几张宣纸搁置在一旁,蒹葭神识环顾房间四周百米,见无人窥探,便从百宝箱中拿出一卷画像。
    是那日在禁地中城主临死之际交给她的画像。
    她缓缓将画卷打开,画中的她站在一处悬崖峭壁的巨石之上遥望着天穹,而画中的天穹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星光。
    蒹葭有些奇怪,既然天上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那画中的人到底在看什么呢?
    而且这画中的断崖也颇为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团子,你看画里的这个断崖,我们是不是去过?”
    团子瞪着他浑圆的眼睛看了片刻,却对这个断崖没什么印象,“我们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这种断崖并不罕见,你有印象很正常。”
    “是吗?但我总觉得,”蒹葭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地方总觉得既熟悉又诡异。”
    看着那片漆黑的天空,也是奇怪,明明画中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引诱着蒹葭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漆黑,不知不觉,蒹葭的双眼被画中那片漆黑的天空所吸引,整个人仿佛置身其中难以自拔,下一瞬,灯火俱灭,她恍然看向四周,风声呼啸,高山密林,漆黑一片,自己所处之地,竟是一方断崖。
    而这断崖,和那画中的断崖一模一样。
    自己这是穿越到画中了?
    “团子!”蒹葭高声大喊,陡峭的山壁回荡她高喊的声音,呼啸的山风从崖臂间呼啸而上,发出瘆人的呜咽声。
    忽而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动传来,整个断崖乃至整片高山密林如山崩地裂般砸下无数乱石,蒹葭下意识结印抵抗,却猛地发现自己体内真气空空如也,别说离开这,就连这些砸下的乱石她也无力抵挡。
    恍惚间一块乱石砸来,蒹葭眼眸紧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她退得太慢了,乱石在她肩胛处擦身而过,在乱石嶙峋的断崖上砸得粉身碎骨。
    蒹葭捂着流血的肩胛倒在地上,随着鲜血滴落在断崖处,一阵奇异的光亮在断崖上亮起。
    那是一个类似于符咒的形状,如果蒹葭能注意到的话,她或许会认出这就是她用得最多的灵符上的符咒。
    但她现在疼得顾不了太多,体内鲜血沸腾一般往肩胛处涌去渗入地下,山风好似将她的体温也带走了,她感觉越来越冷,眼皮也越来越重,挣扎着想站起来,扑腾两下又无力倒下,全身的力气好像也被抽光,费力睁开眼睛想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余光却看到了自己身上白色的羽毛。
    “……”蒹葭欲哭无泪。
    修行百年,她竟然被一颗石头,砸回了原形!
    夜路走多了遇到鬼,她这是终于着了小人的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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