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涣之在官海沉浮十数年,虽支持长子科举,也有翻身之心,但到底是担心儿子,会不会因他使儿子在殿试时受无妄之灾。而王夫人则忧心长子性子多随其父,这性格在官海之中怕是不好与同僚相处。王修晋倒没有担心,兄弟两人在京城时便就科举之后要如何做了分析,落榜如何,高中又如何,都做了深入的沟通,且达成一致。
    远在京城的王修柏并不知家人的想法,看过榜之后,参加了几个有官家举办的宴会,便去拜访了他的启蒙“恩师”,之后便在落脚的小院潜心看书。要说没有一点儿兴奋的心情,绝对是假的,且心情还非常复杂,不然也不会带着礼物去拜访“恩师”,还是宴会时,明捧暗讽的言其“恩师”对他的“教导”。王修柏自我调得非常快,他知熟轻熟重,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充实人脉,而是如何在殿试时力拔头筹。
    在殿试前,李俊良带着剿匪之功回到了京城,无一人伤亡,还清查了当地贪污之流,李俊良让一些利益共同体恨得不行,却也只能咬碎牙向李俊良道谢。李菻善归家之后便听说王修柏会试的名次,立刻备上厚礼命人送去,即便祖父已经说李家送过东西,李菻善仍是坚持再送上一份。
    因王修柏的成绩,王村上下欢天喜地,却没有人跑到王涣之那要求请客,王涣之反倒是放出话去,待殿试之后,松竹学堂便开始收学子,并会寻个吉日宴请亲朋,王村里更是喜庆,整个王村可都是沾着亲带着顾,不就是请全村嘛。村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开心,之前跑去说媒的几户人家心提得高高的,添丁不让他们种蟹田稻,老六不让他们的孩子进学堂,这会儿请亲朋,会不会也不请他们。
    受牵连的人家,恨死了没事惹事的搅家精,就是王修柏没高中,就凭添丁开铺的手段,真能让不着龌龊心思的人进门。越想越气,越想心情越发苦,眼看日子要好过了,偏偏出了这等的事,自家白白受了牵连,怎么不恨。
    关上大门的大宅,哪管别人家想什么,既然想要宴请亲朋,就不是一桌两桌的事,摆席的地点,还有桌席的位置,要准备什么样的菜等等,都需要仔细的安排。王修晋和双亲商量之后,决定摆在村中最大的一片空地,提前支上棚子,再架几个炉子,随做随上菜。晚上若是天气好便在空地中央支上烤架,买两只猪回来烤全猪。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王涣之数着日子看哪天是殿试,在殿试的当天,王涣之在院子里朝京城的方向磕头。王修晋因为在弄宴席之事,并未注意到,还是被长姐扯住,才知道此事。王修晋去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并未有异常,才让长姐安心,至于父亲是装没事,还是真无事,大概只有母亲才能看出,他是看不懂,只能猜测父亲的心情是复杂的。
    殿试当天,王修柏的心情非常的平静,他没见过皇上,也没有把目标定得太高,只要能中就行,再熬到派官时,便请去下面历练,从下面至上实打实的靠政绩出头,而非如父亲那般。
    殿试的前一天,赵四接到王修晋的书信,内里写着他正在弄一种植物制成的油,若是成功,便可推广天下。下面附上了他想献宝的想法,但还有个前提,赵四看完信后直磨牙,他要怎么跟父亲说啊!父亲会不会看完信后一气之下把王修晋给斩了?赵四却不知,皇上早已看过信,见信之后脸上的表情十分的诡异,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将信放回,且说了一句,“王宰相之子着实大才。”
    赵四扭捏的去跟父亲谈,十分小心翼翼,很怕一不小心给王修晋带来杀身之祸。天子听完四儿的长长的一段表白后,看了四儿许久,四儿诚实。天子相信没有人敢跟四儿讲他有先看过信,四儿完全可以把王修晋的提议变成自己的,还能落个美名,让百姓感恩,四儿却没有这么做,实诚的把王修晋道出。看着四儿,天子突然在想,四儿若坐上这个位置会如何?无心计,却不会贪功。心善且好打不平……天子摇了摇头,为天下,不能只为善。
    殿试之上,学子们一个个如鹌鹑一般垂着头,没有人敢乱动。天子看着殿中众人,日后他们有些人会成为国之栋梁,甚至还会有人成为传世之臣,现在的样子,却让天子十分不喜,不论文人,武人,都应有傲骨,他在眼前的这些文人身上没见到几个。再不喜,当出题还是要出,题,天子昨日便想好,共两题一是受伤的将士当如何安置,二是官匪相交当如何论处。
    这两题出来之后,在文臣之中如同抛下了个炸弹,个个不安。武将们虽面无表情,可心里乐开了花。安置将士不提,官匪相交之事,谁不知是被李将军查出来的,还将人押回了京城。
    王修柏听完提之后,心中十分的惊讶,猜测天子是不是想要扶武抑文,若是这般,今日殿试就将是天子的试水石。微微的皱起眉,王修柏提起笔经过短暂的沉思后,便抛开了猜测,而是回想着天子出的题,现在便不能按着自己的所思所想来写文章,若是弟弟,他会怎么答?没多久,王修柏便提笔开写。
    在王修柏动笔之时,早已有人开始,王修柏并不急,一边写一边整理思路,力求一遍过。
    文武众臣并没有在殿中,互视对方各种看不顺眼,位高的文臣紧锁眉头,猜测着天子之意。在殿中监考的大臣均是文臣,昨日还听天子提及出题不难,怎么今儿就变了挂,难说朝中哪有大臣做了什么,被天子发现?几人一边走在学子的身后,一边互打着眼色,心中亦有不安,他们也是文臣啊!
    随着有人落笔,便有人开始交卷,王修柏交卷的时间不早,也不晚,他以为不会被注意,却不想在他落笔之后,就被天子点了名,“湘城王涣之之子王修柏可是写完了?让朕看看。”王修柏差点扑倒,心情十分复杂,猜不准皇上的心思,他不知此次出头是好还是坏。
    天子十分认真的将王修柏写的两篇文章看完,只评了一句,“倒是直白。”
    几位大臣围了过去,看完之后,几人的评价如同皇上,着实直白。又想起之前王修柏的试卷,虽其意直白,却也添了些文采,为何殿试之上不炫文采,反而更直白了?难道说以此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王修柏恭身,“草民谢皇上夸奖,臣不通兵事,便只能直抒其意。”王修柏觉得他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倒是实诚。”天子未再多言,王修柏却是冷汗直流。
    作者有话要说:  李菻善:今天连酱油打得都想死哭,媳妇,我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将你送到湘城之后,我便……(以下省略数百字)
    王修晋:好困,闭嘴
    蠢作者:好困,睡觉去了,挥。
    第89章
    殿试的成绩是当天公布, 学子们交了卷之后,便随着统领太监退出正殿, 等待的心情总是不安的,尤其是王修柏, 在皇上注意他之前, 他还能泰然处之, 现在心却是七上八下的, 谁能猜到皇上在想什么,出的题本就刁钻,还当众点他的名,若是多点几个也就摆了, 偏偏就点了他一个,这会儿他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若不是现在身处之地, 让人不得不小心行事,怕是会有人说三道四,并不是所有的文人都有大家之风,小肚鸡肠如同八婆的人不占少数。
    三首的成绩是皇上钦点, 之后三甲头名皇上也会暗示他看中的, 至于别的名次,皇上就不会在意。商讨的臣子看着皇上划出去的名字, 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心底却有着不安,难道说王宰相当真要复起?先是赐匾, 接着又要用其长子,之后呢?不对,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肯定了李将军之孙与王宰相幼子御赐的婚事……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各个惊得一身的冷汗,当初参王宰相的人可不少,为表衷心,他们也参了一脚,倘若皇上真要请王宰相归朝,他们可真是里外不是人。
    半个时辰后,众位科人收门外的太监引进大殿之上,这会儿群立于旁,打量着进来文人,文臣看着这些人眼神复杂,武将看着眼里透着股说不清的东西,有兴奋,有嘲讽。学子只觉围身压力很大,却无人敢打量四周,谁敢在此轻举妄动,弄出个御前失仪,他们之前的努力便化成泡影。
    “新科接旨!”统领太监立于殿上,手持明黄圣旨。文武大臣与新科学子同时跪下,三呼万岁。太监打开圣旨开宣。王修柏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他虽不求名次有多高,可仍忍不住紧张。状元不是他,榜眼不是他,探花……湘城,王修柏。王修柏整个人有些蒙,他,他,他居然成了探花,之前以为最多也就是二甲之列,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三首之列。王修柏已经不知用什么词汇表述现在的心情,手握成拳,又慢慢的轻开。
    京城殿试的结果不可能立刻传到湘城,除了早晨王涣之向京城方向拜了拜后,便没了凸起的行为。不管儿子殿试的结果如何,儿子已经证明了自己,只要皇上不因他之过牵连儿子,儿子日后必能有所作为,看着挂在书房之上的匾,王涣之相信皇上不会为难清毅(王修柏表字)。
    村中,除了村长之外没有人注意今日是什么日子,大家正热火朝天的弄棚子,搭灶台,老六家是真有钱,瞧瞧谁家舍得下这么大的本。有夸好的声,自然就有说酸话的,言其怎么不在宅子里办,是不是嫌弃他们,怕他们去了脏了宅子。这声音一传出,围着聊天的人,都像是看傻子望了过去。他们是靠天吃饭的农人,身份不高,眼界也不宽,却不是痴傻,如今老六家是什么身份,抛开京城中还没回来的王修柏,单是老六要开学堂这一点,他们就是发酸,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人前背后的都不能说老六家的不是。
    被大家看成傻子的那位,再想上前搭话,便无人再理,甚至躲她躲得远远的,就怕被沾上,话传回家中,便被双亲,兄长姑嫂训斥,自觉委屈,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本想等着夫家低三下四的求回去,不想娘家知了原因之后,对她均没了好脸。娘家双亲气得直说她愚笨,嫂子却个个对她横眉相待,话里话外的讥讽更让她气得不行。只能收拾衣物,却发现不知该去哪。从夫家回来,没人请便回去,失了面子。在娘家得不到半丝的安慰,反倒成了外人,小媳妇心酸得不行,坐在院中委屈得大哭。娘家双亲不忍,便打发儿子带着女儿跑一趟王村,给亲家道个歉。儿子自觉丢人,可迫于双亲之威,只能硬着头皮送妹妹回去。
    村中的小事,王修晋倒没注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只要不涉及他们家人身安全利益等等,他们还是能大度的容下旁人的几句酸话,可若是把他们的大度当得村进尺的依仗,那么就别怪他们家不讲情面。
    三天后,湘城梧县出了探花之事,张贴于榜上。报喜的衙役再一次得到王家丰厚的赏钱,乐得合不拔嘴,反复的说着道喜的话,就怕说少了,对不起王家给的赏钱。
    接到好名次,王涣之立刻让人去买鞭,然后在当天便摆宴,要连着三天的流水席,买鞭之事,王夫人点头应下,流水席则被王夫人抬手一“掐”,掐没了。不过三天没有,从今天晚上到明天晚上的宴席还是可以有的。
    村里的人听着也跟着乐,老六一家都是有能耐的,老六以前是状元,然后就成了大官,一路平步青云,虽说如今没了官位,可架不住儿子有能耐,瞧瞧,大儿成了探花,小儿又能赚钱,真真的让人羡慕。之前发酸的小媳妇,心中惶恐,自打回到夫家后,她的日子便与以前大不同,心中对六爷爷家有不满,可这会儿哪还有傍的心思,整日想着要如何与六爷爷家的姑姑攀上关系。
    宴席摆上,村里更是热闹,王修晋舍得花钱,席面自然不差,虽不至于用精美来形容,但也是村中头一份。随着鞭炮声起,王涣之端起酒壶,先给他的长辈敬酒,然后便是文绉绉的道谢,又言后天学堂正式收学生,家有到了启蒙年龄的孩子均可送到学堂,考校合格者全可入学堂读书。
    王修晋偷喝了一杯酒之后,便有些犯晕,好在身边有仆人跟着,见其不对立刻将人抱回大宅。然后,他便错过了父亲高谈阔论之后的一番话,他,成为学堂的第一名学生。待清醒之后,王修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此事,还有一天的宴席,他还有得忙,比起昨天晚上的,今天才算是正经的宴请,城中的县令等官员,交好的大户商人,有去邀请的,还有不请自来的。对不请自来者,也是友好相待,至于送来的礼物,王家有言此次不收任何表礼。
    热闹了一整天,王修晋觉得脸都笑僵了,若不是因为年纪尚小,他怕是会被众人灌到桌底下去。待到归家,听到还没坐稳,便被父亲叫了去,听到父亲要让去学堂,王修晋整个人觉得不好了。“父亲,家有长兄科举便可。”
    “清毅不及你。”王涣之对小儿子给予厚望,而此次长子能得探花,他以为小儿子若能潜心学习,日后必为状元。
    “父亲,酒多使人醉,待父亲酒醒之后,再谈此事。”王修晋觉得父亲又动了什么心思,决定等下要去寻母亲,必要让母亲看住父亲。家中有人一入朝为官便可,两人均入朝,意见统一尚好,若意见不何,日后必成大患。王修晋给父亲行礼后,立刻退出房间,家中能治父亲的唯有母亲。
    王夫人听完小儿子报怨的言语乐了,拍了拍儿子的手,“去学堂也不错,不论日后你走为路,都当识字才行。至于科举之事,母亲会劝说一二,若你父亲坚持,你不去谁也奈何不了。”
    王修晋心塞,他是完全不想去学堂,都启蒙过,再从头来一遍?有那个时间,他买几斤花生回来榨油好不好。
    双亲难得意见统一,王修晋再反抗也得乖乖的去学堂。郁闷的扑到桌上,他为何要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这里,他应该把精力放在如何让钱生钱。
    “小叔叔。”王举业不是最早被考校的,自然也不是第一个进到学堂中的人,比起别的小孩子进来后见到王修晋,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则放得开,向比自己小且比自己矮的小叔叔撒娇,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曾祖言小叔叔会同来学堂,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王修晋特郁闷,他也不想坐在这里啊!不行,他得跟父亲谈谈,每天他最多在学堂半日,每七天要休两天。若不同意,就直接逃了,他的生意绝对不可以丢下,大哥为官,日后人际往来,样样是钱,他不赚钱,钱从何来?难道要母亲出面?母亲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再累着怎么办。打定了主意,王修晋精神了不少,便和王举业扯起闲话,随意的闲话,没想到让他得了个大消息,村长要在村中立碑,王修晋心中一禀,此事万万不可。
    跑出去寻父亲,也不管是不是考校小孩,忙将父亲请到一边,把立碑之事讲了出来。王涣之虽时不时的抽阵风,但遇到大事之时,还是能冷静思考,“立碑之事不妥,为父知道当如何处理,你且进去,带着其他学生背书。”
    “……”王修晋望天,他现在十分想溜走。
    作者有话要说:  李菻善:媳妇,媳妇,快出来帮我骂蠢作者,我一整章都没戏份,我要见媳妇。
    王修晋:能换攻否。
    李菻善:不能,媳妇你怎么可以抛弃我,我很好的啊,能上战场打仗,能保护你不受欺负,能…………以下省略不知多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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