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如此礼遇,余乔氏一路上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回去。
    官宦人家,总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原还怕梁家会因丰年还未有功名在身会怠慢,却没想到,是她小人之心了。
    梁家知道余家今日登门,所以早早备好了茶水饭菜。梁夫人待秋穗母女十分热情,一见着人,就张罗着请她们进屋去喝茶。梁晴芳呢,更是高兴得这几日脸上笑容都没下来过。这会儿瞧见秋穗,她立即拉着秋穗说了好一通话。说她这些日子在家闷死了,总算是盼了她来陪自己。又说如今既先定了下来,那她日后想去叶台找她,随时都可以去了。
    她还说,要多留她在这儿住些日子,明儿带她出门逛街去。
    哥哥的亲事一应都顺遂,梁家人也都很好,秋穗心里也是极高兴的。所以对梁晴芳所言,无有不应。
    男眷们在外头吃饭,女眷们在内院里独开了一桌吃。虽说梁家菜肴丰盛,又是奉有美酒在,但一众人皆心中有数,未敢多饮。
    今日这次,按着程序,该算是男女双方的相看。所以吃完饭后,一会儿还得一群人坐一起说说话,顺便让两个孩子见见面。
    饭毕,傅灼悄悄拉了梁大人到一旁,想同他说几句。
    梁大人心下疑惑,跟着他到了墙根下后,问:“提刑这是有何事要交代?”
    傅灼抱手朝梁大人拱了拱,他是内心做过一番思量才下了这个决定的,所以这会儿说的时候,他语气坚定,条理也清晰,言简意赅。
    “晚辈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能应了晚辈。”
    梁大人忙说:“提刑客气了,你如今既是小女同余家郎君的媒人,那就更是自家人了。自家人说话,还有何客气?提刑但说无妨。”
    傅灼这才厚着脸皮半真半假道:“我心中是极看好余家一门的父子三人的,余家一门清流,父子三个个个才华出众,我心甚仰慕之。这次我算是帮了余家的大忙,可这个忙我也不能白帮,总得叫他们一家都知道我的这个好。所以,那日我风尘仆仆来寻大人的样子,一会儿大人同夫人可说给余家听。也好叫他们更清楚的知道,我为他们家,到底付出了多少。”
    “这……不是什么难事。”梁大人只犹豫迟疑了一下,就应了,“这又不是骗人扯瞎话,实话实说,我总是会说的。”
    “如此,那就劳烦大人您了。”傅灼见状,更是深深朝着梁大人鞠躬行礼。
    但梁大人这边虽是应了下来,事后又觉得自己莽撞了。这种家长里短的话,一会儿由他亲口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所以,四下里散了后,他即刻就去寻了梁夫人来,然后把傅灼央求之事一五一十都转告给了自己夫人。
    梁夫人说:“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这有什么难的。老爷就放心交给我吧,一会儿同余家闲聊时,我来说。”
    梁大人见状,彻底松了口气。
    “那此事,就全权交给夫人来办了。”
    “老爷放心。”
    待到饭后各人都小憩了一会儿后,梁夫人又张罗着邀请所有人去花厅闲叙。这会儿倒不必男女分开了,而是男男女女同坐在了一起。
    梁大人夫妇高坐上位,他们各自的下手边是傅灼和余乔氏。再下边,则是余丰年、梁晴芳,和秋穗三人。
    这会儿的时光是闲适的,几个人喝着茶闲聊着。三三两两说着些新闻和奇谈,或是两家各自的一些现状和琐事,倒也能说到一处去。几番攀谈下来,彼此心中也极舒服。
    梁夫人心中自然还记得丈夫的交代,所以这会儿见正事谈得差不多了后,不免话头自然而然转到了傅灼身上。
    “你我两家如今能结下儿女亲家的缘分,这实在是傅大人的功劳啊。为了你我两家之事,劳烦得傅大人来回两处好一顿奔波,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余乔氏自然也极感激傅灼,忙附和着梁夫人的话说:“怎的不是呢?傅大人可真是我们家的贵人。”
    梁夫人朝一旁傅灼看去一眼,又继续道:“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一路急急从叶台赶回京里时,风尘仆仆的样子,瞧着有多狼狈。大冷天儿的,又是上冻时分,是骑的快马,还不是乘坐的马车……我只要想着这一路上得遭多少罪,我这心里就极不好受。”
    “想他堂堂傅家五郎,忠肃侯的嫡亲兄弟,当朝贵妃娘娘的亲弟弟……便是皇帝瞧见他,也会给他个三分薄面的。可这样身份的人却是为了我们两家这样无怨无悔的奔波劳累,你我日后可都得记着他今时今日的这个好才行。”
    余乔氏忙又道:“这是自然的。”她看向坐对面的傅灼,认真说,“提刑大人日后若有什么差遣,只管来找我们。但凡我们家能做的,绝不推辞。”
    傅灼忙说:“夫人客气了,没那么严重。”
    那边梁夫人还在说:“是傅大人客气了,怎么不严重?想你长到如今这般大,还没为谁家付出过这么多吧?”
    傅灼笑笑,没否认,他只说:“余家值得。”
    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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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其他人还不知道傅灼的心思, 但秋穗和余丰年却是知道的。
    所以这会儿,在座的旁人都仍笑着阔谈,就只余丰年和秋穗陷入到了自己的心事中。二人状似都在同身边的人说话, 但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这份心不在焉, 傅灼也是明了的看在了眼中。
    看出了她的为难和彷徨, 傅灼心里也不好受。可既走到了这一步,他自也不会轻易放弃。
    傅灼有自信, 比起叶凌修, 方秀才, 赵县丞之流……他自是要好得太多。那些人或是不能信守承诺、背叛了秋穗, 或是只看中秋穗美貌、肤浅粗鄙, 又或者,对秋穗的确有几分情意在,但秋穗在他心中, 却永远也无法取代他结发之妻的位置。
    而他们给她的那一点点的好, 在他这里, 是不值一提的。
    他能给她的,会远比他们能给她的多得多。而既是认准了, 他便不会背叛。他喜欢她的, 不仅仅是她的美貌, 更是她为人的品性。他从未娶过妻室, 也未曾有过别的女人,她是他的第一个, 也会是唯一一个。
    他年纪虽较之她是稍大了些,但却也大得不算过分。她说他脾气不好, 他可以改。
    她说他不会疼人, 他日后可以疼给她看。
    傅灼心里是急切着想把他同余家娘子的事也先赶紧定下的, 如今余家二位郎君的婚事都有了着落,若之后再有人想同余家结亲,也就只有秋穗一个了。
    旁的不说,就说那高家,如今就是虎视眈眈的一个存在。
    若他所猜不错的话,等回了叶台后,不消几日,高家必然登门提亲。凭高家那份想联姻的心思,若叫他们知道余家不但同县令家联了姻,且还同京中的三品大员家联了姻,他们必然会立即将目标再转到秋穗身上,而且这次的动作会更快。
    毕竟秋穗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若是秋穗再错过,那他们家就彻底错过了一次可同朝中要员做姻亲的机会。
    傅灼觉得,他有必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同秋穗说一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既如今她已知道自己的心意,彼此心里心知肚明,与其继续拐弯抹角的试探,不如真诚的将话摊开来说。
    这样,反倒还显得他更有诚意一些。
    *
    今日两家聊得甚欢,一坐就是一下午。待日头渐渐偏西时,余乔氏忙说该回家去了,再不回,怕来不及。
    梁家哪里肯放他们走,梁夫人忙留客道:“如今既两个孩子的事已算定下,也就无需避嫌了。再说,如今已是腊月天儿,傍晚时分最是冷得紧。路上上冻,又湿又滑的,你们就是放心回,我也不放心放你们走呢。我早安排好了,家里客房都已经备好,今日你们就留在府上住下,明儿再回不迟。”又说,“多住几日也无妨,正好我这些日子闲着,可以陪你们去京里逛逛。”
    歇一日还可,多歇几日,余乔氏不怕打搅人家生活,还怕家中夫婿会担心呢。所以,余乔氏思量后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晚上,我们娘儿三个便在贵府上暂歇一日打搅了。多谢亲家夫人留我们多住几日,但家里还有好些活儿,怕明儿一早就得回家去。”
    梁夫人知道余家的那位亲家公身子不好,身边离不了人,所以也就没再虚留。只说依着他们,然后又细细问了几句余秀才的近况,还关心着问要不要请了京里的大夫去瞧瞧?
    余乔氏把傅灼帮他们家请了宫里卢医官的事儿告诉了梁夫人,梁夫人听后吃了一惊:“还有这样的事儿?我倒不知道。”又说,“那这傅家五郎,倒是真真对你们家不错。”
    梁夫人到这会儿,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情哪里不对劲了,但余乔氏却仍没怎么多想,她只说:“所以说,傅大人实在是好人,对我们家也是真的有大恩在。如此恩德,日后也不知怎么报答的好。”
    梁夫人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没说话。
    那边,秋穗听说今日要在这歇一夜,明儿一早回,便暂辞别了梁晴芳,起身往母亲和梁夫人这儿来。
    秋穗还记着之前对傅老夫人的承诺,所以想这会儿趁着天还未黑,她想去傅侯府一趟,去给老太太磕个头。
    梁夫人一听这话,忙就同意了。
    “你去吧,也是该去一趟的,她老人家见到你,指定高兴。”
    秋穗笑着点头。
    那边,梁晴芳也跟了过来。不过,她几番犹豫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要陪秋穗一同去傅家这句话。
    她本该是义无反顾陪秋穗去的,但没办法,明儿一早余郎就要走了,她难得能有点时间和机会同他独处。若是错过今日的这个机会,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所以,梁晴芳送秋穗出门的一路上,也同她解释了:“对不起秋穗,原谅我不能陪你去了。你们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儿还未来得及寻到机会同你哥哥单独说几句话呢。”梁晴芳说得既小心翼翼,又委屈可怜。
    秋穗自然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她笑着道:“我怎么会这么不懂事呢?我当然要给你们这个机会了。”又说,“你也别送我了,我记得路怎么走。你快回去吧,再有一会儿天黑了,你们可就又没机会说话了。”
    梁晴芳本就急不可耐,又被秋穗这么一点,她更是等不及了。
    “那我就先回了?”梁晴芳想即刻撤退,然后去寻余丰年。但又觉得,就这样扔下秋穗在这儿,实在不妥。
    “你去吧,我真的没事的。”秋穗性子没那么矫情,她说没事,就是真的不介意。
    梁晴芳也不扭捏,立即就说:“我回头给你赔礼道歉,那我就先走啦。”
    秋穗笑着向她摇了摇手,示意她去。
    梁晴芳才转身跑着走开,傅灼就从背阴处负着手现出了身来。在这里遇到傅家郎主,秋穗虽有意外,但却又并不那么意外。她此番也挺镇定,瞧见他人,她立即就走过去请安。
    但在她蹲身行礼之前,傅灼就先她一步开了口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请安了。”又问她,“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嗯。”秋穗点头道,“若我没入京,或是来了后今日又匆匆走了,也就算了。既是梁家留客,我们要在府上歇一日,明儿才走,合该寻个机会去给老太太磕个头。”
    傅灼点头,一边仍背着手转身继续朝门口去,一边微侧首,同主动跟上来的秋穗说:“老太太还不知道你进京了,你若去看她,她定会很高兴。”又说,“我也好些日子没去看看她老人家了,一道走吧。”
    “是。”秋穗低低应着。
    秋穗是驾的自己家的马车,傅灼骑马。二人没有同行,傅灼走在秋穗前头,二人中间有隔了一段距离。
    傅灼没有快马加鞭,而是慢慢打马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秋穗见状,便老老实实隔了些距离稳稳跟在他身后。
    到了侯府门前后,傅灼率先翻身下了马。门房见是府上五郎主,立即拾阶而下,迎了出来。
    傅灼将马缰递给他,示意他牵了马去马厩喂草料。暂时打发走了人后,他则继续等在原处,直到瞧见秋穗的马车渐渐又出现在了视野中,傅灼这才转身迎过去。
    秋穗怕挡着人家的路,特将马车赶去了一旁拐角处。确定停妥当后,这才朝仍等候在门口的傅灼走来。
    四下里望了望,见无人,秋穗便问他:“门房呢?”
    傅灼见她跟上了后,则转身一边带着她进宅子里面去,一边回她话说:“我让他牵了马去喂了,应该一会儿就回。”
    秋穗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没再说话。
    傅灼带着秋穗进了宅内,路上迎面又遇到一个府上的家奴,傅灼点了他去老太太那里先禀一声。
    虽才离开两个月,时间并不长,但如今再回到这里,秋穗总有一种恍惚置身梦中的感觉。仿佛离开了很久,而曾经在府上当女奴的日子,就像是前世发生的一样。
    闲安堂老太太那边,听说秋穗跟着五郎来府上了,她立即就高兴起来。一边等着人过来给她请安,一边也在心中止不住好奇,怎的秋穗跟着五郎一块儿回来了?
    秋穗这次进京来是做什么的呢?而五郎怎么又正好同她一道回来了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傅老太太等来了两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秋穗一进闲安堂,一瞧见坐在上位的老太太,她又突然觉得一切熟悉起来,好似如今又回到了当年她还在闲安堂伺候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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