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躺下没多久,忽听外头咚咚咚几声疾跑,接着房门被人大力推开,第五辞抱怨的嗓音响起:“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温娴倏地睁开眼,忙不迭地坐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套上,茫然道:“夫君怎么回来了?”
    第五辞抿了一口茶水,听到这话差点没就此喷出来,他扭头看一眼温娴,没好气道:“有家不回,我还能去哪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娴连连摆手,趿上鞋,缓缓走下来,羞赧笑着:“原以为夫君不会回来,我便早早打发了丫鬟们回房,现在大家都睡了,夫君如有吩咐,可先让我来。”
    说到吩咐,第五辞的确是想唤人准备点吃食来着,但他转眼看到温娴那张羸弱的身板,到嘴的话又生生压了下去,强人所难的事情他做不出来,更何况是打发温娴去厨房烧菜。
    “伺候的事情交给孟天,用不着你在这儿杵着,赶紧去睡觉,多晚了还在瞎晃荡。”
    第五辞站起抻了个懒腰,揉着后颈往净室的方向走,然后温娴就见孟天拎着热水一桶一桶往第五辞身后跑,主仆二人配合得默契,没多时便收拾妥当。
    第五辞绞干了头发回到卧房,温娴已乖巧地躺在床上,听见门口的动静,极为迅速地坐起身,跪坐在里,给他腾出好大片位置。
    “夫君,你睡么?”她无意识地问起。
    丝毫没有察觉这句话有多么的暧昧。
    第五辞耳尖一红,嗡嗡道了句“嗯”,然后翻身上去,躺下,盖被,一气呵成。
    耽搁到这么晚,两人都有些疲惫,温娴见他眯上眼,也跟着躺了下去,裹紧身上的小被子,尽可能地移到最里面。
    成亲也快一个月了,可两人同床的次数并不多,即便睡在一张榻上,第五辞的讲究也多得很,分被而寝,各不干扰,简直把“别碰我”三个字印在了脑门。
    温娴一直默默承受着他的冷淡,连份女儿家该有的疼爱都没有尝试过。
    偶尔侯夫人问起,她也只能撒谎蒙混过去。
    顶着莫大的压力,也不敢与第五辞直言。
    其实受到暗示的又何止温娴一人,侯夫人时不时也会敲打敲打第五辞,并且神神秘秘拉着他传授经验,说什么要温柔细致,不能心急,女儿家娇弱,要疼人……
    每回第五辞都熬不过半刻钟,嘴上答应着是是是,脑子早就不知想何物去了。
    他自来就不是重欲之人,对于那事也并没有太大的需求,人世间最美妙的体验,他想着要与心爱之人共度,所以这么些年,即便混账,也从来没有动过那等色心,清清白白,孤寡至此。
    但今时不同往日,成了婚,免不了要尽到为人夫的责任,第五辞每次躺在床上,心绪总是久久无法平静,既想给长辈一个交代,又不想稀里糊涂地把自己搭进去,他还没那么冲动,愿意就这么牺牲自己。
    如今正值青春年华,他一个大好男儿,岂会轻易栽倒进情爱中。
    这番想明白后,第五辞整个人都舒坦不少,可一到夜晚,情绪难免会被放大,他想到了侯夫人的叮嘱,又闻到来自温娴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某处竟破天荒地有了热意。
    第五辞瞳仁一缩:这也能情动!
    他面上禁不住尴尬,赶紧捂被遮掩自己的反应,然后迅速翻了个身,却和同时调整姿势翻身过来的温娴迎面碰上。
    两人脸贴着脸,鼻尖对着鼻尖,相隔之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喷洒在颊边的炙热气息。
    第五辞心跳如擂鼓,额角甚至冒出了浓浓密汗,他把这一切归结为夏日炎热由此产生的正常身体反应,猛地一把推开温娴,然后翻身闭眼,心里默念清心咒。
    温娴本还迷糊着,被第五辞这么一顿欺负,现在睡意全无,回想起他方才的蛮横,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忙问道:“夫君怎么了?”
    或许是心里惧怕,她的声音小小的,又娇又软,竟听起来还有股撒娇的味道,第五辞呼吸一窒,扭头看了过去,温娴眨巴着眼睛,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后背,此刻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也看了过来,她莞尔一笑,第五辞更加紧张。
    他重重喘了两口气,然后掀被下床,左脚踩着右脚,跌跌撞撞跑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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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某人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嘛
    第二十七章
    温娴不明所以, 等上好一会儿还没见第五辞回来,又耐不住困意,倒头睡下了。
    第二日醒来, 身侧被褥早已空荡,温娴一摸,亦没有任何温度, 第五辞整晚都没回来。
    她又惊又怕, 立刻唤了云烟进来问问情况, 才知他临时改变主意, 宿在了书房,这时已经转醒,刚吩咐厨房送去吃食。
    温娴这才松了口气,惊叹于第五辞的努力,连早膳都没用, 亲自下厨做了一份凉茶, 踩着晨光熹微,慢慢给他送去。
    但还没走出沁园, 就有小厮匆匆赶过来禀报, 说是夫人回来了, 现在马车已经到了巷口, 问温娴何时出府迎接。
    温娴一听哪里还敢犹豫,立刻随着小厮走去前院, 同行的途中还遇到了第五辞, 他今日看着老实, 但为人太过冷淡, 不仅连句招呼都没打,还仗着身量优势把温娴远远甩在后头, 真是可恶至极。
    不过好在孟天比较懂事,自告奋勇揽下云烟手中的差事,一手拎着食盒一手忙去搀扶温娴,三人紧赶慢赶,好歹没有落下太远。
    侯夫人难得外出,带了不少的丫鬟随从,粗粗一数便有十余人,另外还加几十箱行李,前后五六辆马车,一行人浩浩汤汤,直奔侯府大门而来。
    温娴与第五辞并排,不同于他的淡然,内里很是焦躁不安,唯恐哪里出错,引得侯夫人回门不喜。
    她一贯谨小慎微,才刚听到吱呀的车辕声,便提起裙裾迎了上去。
    丫鬟们鱼贯而出,移开车门,恭敬地立在一旁。
    侯夫人探出半个身子,随意往门口一扫,视线落在中间那人身上,眼睛募地一亮,顺势招了招手。
    “儿啊。”
    “诶。”第五辞立马整了整衣襟,负手迎了上去,哪知下一瞬,侯夫人直接越过他,拉起了温娴的手,他伸出去的爪子被迫画了一个圈,然后拍回后脑勺,佯装无事地整理起纹丝未动的发带。
    “儿啊,等候多时了吧?”侯夫人笑盈盈问道。
    温娴反握住侯夫人的手,摇头笑道:“这是我与夫君的责任,应当的,便是等上整日也要得。”
    侯夫人果然满心欢喜,频频点头,止不住念道:“好,好,好,你们夫妻同心,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第五辞飞起的脚步还刚迈在半空中,见到此景,犹如吃下一颗柠檬,嘴里牵动着心里,滋溜滋溜泛起酸意。
    他以拳抵唇,故作响亮地低咳一声,扭捏道:“娘——”
    侯夫人置若罔闻,上下打量着温娴,随后蹙眉问道:“这才几日,怎得瘦了这么多?”
    温娴浅浅一笑,先是安抚一番第五辞,接着转过来对着侯夫人好生解释:“天气太热,没有什么胃口,吃得少,自然也就瘦下来了。”
    京中一贯盛行赢弱之风,女子以瘦为美,互为攀比,一个赛一个的娇美,侯夫人点头表示理解,却又见不得温娴这般体弱,拍拍她的手,同时叮嘱下人仔细伺候。
    两人亲亲热热,互相叙着话,眼看着就要走近府邸。
    第五辞见缝插针,试图从温娴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宠爱。
    “娘,那个……”
    侯夫人这才发现第五辞的存在,止住脚步粗粗撇他一眼,然后象征性地“唔”了一声,接着又拍拍温娴的手,扭头走了。
    第五辞满腔热血从头顶冷到脚底,不满受到这等忽视,忙又追上去,急道:“娘,你都不问问我。”
    孟天跟着在后面止步,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口唾沫呛死。
    老天鹅啊,这是大名鼎鼎的纨绔公子能说出来的话么?!
    果不其然,侯夫人一脸看呆头的眼神盯着他,那股嫌弃劲儿简直与从前的第五辞如出一辙。
    “有事?”
    第五辞憋得面脸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娘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儿了!”
    说完他还不忘越过侯夫人的肩头去瞪一眼温娴,结果没起到什么作用,反遭侯夫人一顿暴锤。
    第五辞捂着他那俊美无双堪堪排名京城首位的绝代容颜,喃喃道: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这是做了什么。
    “哦,对了。”侯夫人难得记起一桩大事。
    第五辞巴巴地凑上去,激越道:“何事?包在我身上。”
    侯夫人转身指着一众忙碌的下人,随手扶正头顶的钗环,漫不经心道:“行李带得有些多,底下人忙不过来,你去帮着搭把手。”末了,她还不忘再警告一番:“仔细别弄坏了东西,那可都是值钱的大件货。”
    叮嘱完,侯夫人这才放心地进了门。
    温娴也走了,第五辞甚至能从她眼神中品出那么一丝丝的不忍。
    “……”果然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他半天提不上来一口气,直直往后栽去,吓得孟天神魂颠倒,连忙冲过去扶住他。
    “少爷,别耽搁了,赶紧搬东西吧。”
    第五辞:“……”好你个孟天,这个时候还不忘打击我。
    ——
    三大马车的行李,第五辞累到腰都快直不起来,忙活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就指望着中午那顿饭。
    哪曾想回到前厅,侯夫人已经优雅地用完膳,正同温娴低声攀谈,两人似乎说到了尽兴处,都不约而同地掩嘴轻笑。
    第五辞才无暇顾及这娘俩儿,急吼吼地冲到桌前,定睛一看,只剩下残羹剩饭,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完整的鸡腿肉,结果还被人恶意扔到了冷汤中,一半藏一半露,上头还漂浮着绿油油的小葱花。
    第五辞顿时腿软跌坐在椅子上,嘴里止不住地喃喃:“我要吃肉。”
    侯夫人嫌弃地瞥过他一眼,呵道:“坐没坐相,把背给我挺直了!”
    这个家连武安侯的话都不一定听的第五辞,勉强还能顺着侯夫人的意,再加上这道中气十足的训斥,他忙不迭地直起身,埋怨道:“娘我累得很,你不心疼也就罢了,怎么连口饭都没给我留。”
    说到心疼,侯夫人又何尝舍得这般折磨第五辞,倘若他能懂事一点,她便不会这么急吼吼地赶回来,怠慢了外头一众命妇不说,回来还要收拾一屋的烂摊子。
    还好现在气也撒完了,合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了。
    “这几日又跑出去胡闹了?还招惹上书院的先生,你是皮肉又痒痒了,等着我给你松松筋骨是吧。”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第五辞瞬间就懵了,他肚子饿,脑子转得也不快,想了半天才理清楚其中的缘由,怪不得他娘突然就回了府,大门前没什么好脸色还使唤他去搬行李,合着全是为了出气。
    就那么一点芝麻小事,搞得兴师动众,活似他砍了人一样,第五辞脸黑如锅底。
    昨夜整宿没睡好,今早还要被迫干苦力,又困又累不说,现在肚子还饿得咕咕叫,第五辞自觉太冤,偏不认这个说法,狡辩道:“我没有,先生们可喜欢我了。”他一指温娴,又道:“不信你问她。”
    温娴被第五辞推出来挡箭,实话不敢说,谎话也不敢撒,踌躇了半晌,只能低下头一言不发。
    第五辞看到这反应,登时就怒了,想起她对侯夫人的笑脸相对,潜意识便认为是温娴告的密,又把方才受的罪一并算在她头上,气鼓鼓道:“我就知道会是你,果然没安好心。”
    “你说什么?”侯夫人一掌拍在桌案上,力度之大,震得碗碟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自己惹了事,还好意思指责别人,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
    第五辞倒没觉着让别人代替写答案是个什么大事,揉了揉耳朵跟侯夫人瞎胡扯:“先生都没说什么,娘你就别计较了。”
    侯夫人睨他一眼,哼道:“先生当然说不了你什么,他嘴都张不开,你能指望他怎么说你。”
    话音刚落,第五辞呆滞了,同样温娴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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