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大力箍紧她的腰肢,一边检查一边焦急地问:“昨夜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温娴被第五辞勒得喘不过气来,只拱在他的胸前,无声地摇摇头。
    第五辞慌不择已,情绪完全失控,大概也没注意到温娴的回应,将她带至一处僻静的地方,直接上手就要查看她衣襟下有无明显的伤痕。
    少年已经失去该有的理智,温娴的推却遮挡在他眼中反而成了欲盖弥彰,第五辞紧张到双手发颤,没解开温娴的衣带,反而慌张地打了个死结。
    “我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
    第五辞总算松口气,拉着温娴的手将她送回家,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好些事,把屋里屋外的门窗都加固了一遍,才不舍地返回军营。
    今日之祸起于戎狄,可他们会围堵出城的百姓并不只是突然兴起,事关本次战乱的真相,还得从五日前的一个深夜说起。
    彼时刚过亥时,万籁俱寂,无声无息,城外山林之中并不见任何异象,所有的一切都看似平平如常。
    城楼上巡视的哨兵刚巧转身偷了个懒,就听耳畔擦过一道凌厉的劲风,快如闪电,径直朝他鬓角处袭来,哨兵避闪不及,踉跄着后退两步,等再抬头之时,箭镞已经脱离视线笔直朝前奔去。
    随后“噗”的一声闷响,长箭明晃晃地钉在正前方的旗杆上,箭尾还因这剧烈的力道而嗡嗡乱颤。
    眨眼间的功夫便遭到来自他人的挑衅,且看这架势分明就不是友军,哨兵瞪大双眼,已然惊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顾不得狼狈,赶紧上前预备查看一番箭镞的来历,然而才刚动身走了没有两步,就被一支同样方向射出的利箭给从后捅穿了身子。
    箭头连带着箭杆整个刺入皮肉,他甚至没来得及挣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在附近站岗的士兵闻声全都赶了过来,有一小队沿着天田的痕迹追踪行凶的歹人,剩下的附身察看哨兵的伤势,不过为时太晚,地上的人早已殒命,死相凄惨,被串成了肉串,这般厉害的箭术,想来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只是不知对方目的到底为何,说是寻仇犯不着用这么张狂的方式,可说是偷袭又不见对方继续下一步的动作,姑且就当做挑衅,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
    众人留下来善后,两个高大士兵负责将尸体搬运下城楼,就在移动之时,无意间摸到他后背的箭镞,那支末入身子的箭杆中央疑似插了块布帛,四四方方的,上头还有文字。
    士兵不由得大骇,见状赶紧拔·出箭镞,取下帛书,并将此事上报给了校尉。
    大半夜遇袭,林校尉的神色本就凝重,他单衣立在风中听完下属的汇报,随后接过帛书扫了一眼,一看上面的内容,吓得大惊失色。
    是战书!戎狄人下的战书,上头歪歪扭扭用汉字书写的“祝福”,说是备了大礼以祝大齐皇帝登基,实则约定了开战的时机,并放下狂言,不日便会南下。
    这般明目张胆的宣战,林校尉顿时坐不住了,当即上书给了在渭川安营扎寨的彭拓将军,写得心惊肉跳,手抖如筛糠。
    此后局势也变得愈发紧张,林校尉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把一人掰开分成两人用。
    这也是第五辞知晓战报后特意赶回去想送温娴出城的原因,雍丘不久就会沦为战场,他预备早日送她去往安全地方,可温娴执意不愿拖他的后腿,第五辞无法,只能放任她与百姓一起搬迁。
    自来与戎狄交战,齐军胜者少,败者多,为避免殃及百姓,每次较大规模的开战之前,军队都会护送百姓出城避难,借鉴于从前的相关经验,此次出行也是选择秘密为之,但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竟在城郊遭到埋伏。
    戎狄士兵像是蛰伏在暗中蓄谋已久的贪婪野兽,伺机而动,出其不意,给了所有人一个致命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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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内个,我应该是前情提示早了,应该是明天打哈
    后面三章应该都是打仗的剧情,没什么具体的感情戏了,不喜欢看的可以跳过哦
    尽量不写太难,因为本人也没什么文化
    实在不行,等我穿越回去扛着大刀实地打一回,熟悉熟悉战场
    今天晚上穿,明天晚上穿回来
    第八十四章
    古往今来, 两军开战,征讨者必讲究个出师有名,而像戎狄这般, 贸然出兵,公然与大齐作对,分明就是出师无名, 理应天下人共讨之。
    但鉴于朝廷在战事上吃了不少的亏, 而此次又难以估量戎狄强劲的兵力, 彭拓将军在收到林校尉的来信后, 当即请旨奏明圣上,以求可以得到更多的支援。
    赵珉是个没有主意,对于军政完全不通的傻瓜皇帝,从前还是皇子时,便以天资愚笨、放荡不羁而闻名朝野, 不修品性, 不钻研学业,连篇像样的文章都做不出来, 更遑论处理家国大事, 自打登基之后, 凡经帝王之手的奏折文书, 皆是由韩照协同三省一并处理。
    他每日只顾着与宫女厮混,早把为君者的责任抛得一干二净。
    故而边关急报传到龙案上时, 赵珉慌了, 他才继位不到一月, 连龙椅都还没坐热, 就要独自面对连他父皇都束手无策的劲敌——戎狄。
    赵珉惶惶不安,忧惧得夜不能寐, 料想此事关乎重大,火急火燎召集文武百官进宫商议如何应敌。
    自打戎狄屡屡侵犯大齐以来,边境战事持续已有近百年,百年间动乱不止,大小战争难以数计,故凡有战起,朝廷无不呈现出两个极端,主战派和主和派。
    主战派以武将为首,主张应战,强力攻敌,以便能彰显大齐国威,而主和派则以文臣为首,主张求和,反对杀戮,试图劝说赵珉以派出使臣的方式与戎狄和谈。
    双方争执不下,后来不知怎么又出现了别的声音,有人以皇权刚定,政局不稳,再起战事或许会引发民生哀怨为借口,站在黎明苍生的立场劝说赵珉要多替百姓着想。
    可草包如赵珉,一心只念皇权,容不得异族挑战自己的权威,当即便拟旨昭告天下,誓死与戎狄决战。
    大业元年仲夏,因戎狄挑衅在先,不顾盟约再次举兵挥师南下,赵珉亲封神机营都尉薛子言为威武大将军,令其率二十万大军,统领朝廷军马,即刻北上迎敌。
    与此同时,雍丘城也在着手准备应敌事宜,充足的粮草,足够的兵员,用于防守的物资,盾牌,弓箭,滚石,巨木,还有火把和油料,另外城中的大夫和所需的药材也全部被征用进营。
    所有年轻力壮的男子皆被充入军中干苦力,余下的百姓只得拼命攒存食粮。
    战事一触即发,城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得凝重起来。
    西北战场以肃州为主力,而肃州的兵火又集中在以渭川、雍丘和北定三城为中心的关外地带。
    因此戎狄想要攻城,势必会选择渭雍北三地之一,而经过日前城外遭受的那次埋伏可以推测,驻扎在雍丘附近的军队数量一定不少。
    他们似乎有意选择了此处当作突破口,之所以现在按兵不动,也许是在享受围剿的乐趣,毕竟没有谁能够拒绝养肥了一只羔羊再毫不留情地一口吞噬下去的快感。
    时间一天天耗费下去,敌不动,我方亦不动。
    可为打消等待的焦虑,林校尉还是悄悄打发了人出城探听消息,但据探子去往前线所收回的讯息来看,对方似乎还在扩张兵力,除了帛书中叫板的二十万大军,另外还增加了数倍的辎重粮秣。
    戎狄此举,是有意与大齐争锋了。
    而西北全数战力也堪堪不过二十万,且还分散在各大小城池中,敌军若有意强攻一处,整个肃州都得玩完。
    雍丘城中只有三万,不得已还是要调兵,彭拓另派三万精兵前往雍丘支援,他一人坐阵渭川,余下两名参将前往雍、北二城任守将。
    林校尉奉命镇守雍丘北门,马不停蹄地开始整顿全军,排兵布阵以挑选合格的将士,虽是不满第五辞的狂放孤傲,但念及他骑射了得,身手亦是敏捷,在军中算得上数一数二之辈,破格将他带入身边,做了个军候,并拨了数百精锐兵士入其麾下。
    ——
    十日后,戎狄正式挥兵南下,翻山淌河,越过草地,携二十万大军迅速朝大齐边境推移。
    燧卒最先发现戎狄来袭,点燃浓烟以示警醒,临近亭燧亦相继点火,烽烽相传,延伸百里,一时之间长城狼烟四起。
    可饶是烽火燃了数日,也不见有大部队奔来。
    第五辞纵马出城,与斥候一同前去打探敌情,在天田附近发现了杂乱的马蹄印和脚印,数量惊人却极有规律地分布于北向和南向。
    这显然不是一场随便的侦查,而是……
    第五辞一张脸阴沉着,先后望了望北、南两个方位,蹲下身拂过地面的细沙,捻起一搓放在鼻下轻嗅,很快便确定了戎狄人的行军方向。
    对方这是有目的地兵分三路,一路大军赶往渭川,另一路则绕行去往北定,余下的全力围剿雍丘城。
    戎狄不同于以往那般把全军耗死在一座城上,之所以会选择分批围歼,不过是想探探哪座城池的防守最弱,继而再全力地进攻罢了。
    料定余下的戎狄部队已经整装待发,正悄然赶来,第五辞匆忙回营禀报消息。
    接下来的几日是重复的方阵训练和一遍又一遍地沙场点名,看似枯燥,却无一人抱怨,那些平时闹着宁做逃兵不做战场炮灰的二混子,此刻也绷紧了神色投入到战前的准备中。
    ——
    第五辞穿着厚重的银甲,腰胯佩剑,缓缓步上城楼,像第一次入伍那般,虔诚地把手贴在纛旗木杆上,感受到至高的使命,一股狂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平生从未有过的冲动,只觉得体内无数道经脉全部绷紧,在叫嚣着要反抗,要战斗。
    太阳初升,旭日高悬于头顶,炙热的温度让他里外衣衫全部裹上一层细汗,笼罩在盔甲底下的肌肤渗出密密的痒意,擦不得也挠不动,第五辞浑身不耐地往回走,刚下到城楼,忽觉脚下大地似有异样。
    碎石在有节奏地跳动。
    他俯耳下去贴近了详听,略一凝神,暗道:不好!
    几个跨步登上城楼,他眯起双眼朝远处细细眺望,只见对面天际与地平线的尽头,凭空出现了一队乌泱泱的大军,不急不缓,正往这边赶来。
    在场的将士无不为之一惊,但短暂地惊愕过后,有人击鼓呐喊,早已等候在旁的射手和盾兵,以极其快速的方式搭列好方阵,威武地迎接敌军的到来。
    第五辞匆匆步行下楼,遇到正在点兵的林校尉,只简单对视一眼,彼此相顾无话,第五辞定了定心神,入到阵中,翻身上马,出城迎敌。
    白色铠衣的胡服大军冲破层层薄雾张扬而来,铁骑震天,尘土飞扬,如倾巢之势缓缓挺进。
    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上面是镶金描底的猛兽图腾纹样,口若黑洞,形似虎豹,张牙舞爪之态,仿佛下一刻就要把整座城池吞噬殆尽。
    为首作阵的将军模样年轻,体格健硕,身形魁梧,是典型的戎族武士形象。
    大军到达城门前方,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齐军也整齐列队出动,玄色衣甲,重兵把守,如墨林遍野,眨眼便推至阵前,数量比不得敌军,可胜在气势恢宏,大有一番破敌之势。
    两军对垒,实力难辨,却是风格迥异,齐兵阔身长剑,戎敌则手持弯弓大刀,两股截然不同的作战方式,拼的还是你死我活。
    然而此时将领还未发布号令,士兵也不敢贸然行动,强大的压力下,谁人心里都没底。
    乌敕居延饶有兴趣地瞧着立在对面的诸多人马,那些矮小体弱的中原男人,连部落里最差劲的低等武士都比不过,还妄图以一抵十,不如默默送死,他兴许会破例留个全尸。
    轻蔑狂妄的嘲讽自嘴边升起,乌敕居延抽出腰刀拿在手中把玩,无视齐兵喷火一般的眼神,极尽优雅地擦拭起锋利的刀刃。
    第五辞冷眼观之,由得这人卖骚作秀,表面淡定如常,实则满腹怨怼,差点捏碎手里的剑柄。
    方寸之间,暗流涌动,还未开战,自然要比比双方的胆气,乌敕居延耍够了威风,凛冽的眼光一扫,忽然落在斜侧那位年纪不大的少年身上。
    对方似有察觉,昂首对望过来,满眼冷冽与倨傲。
    两人视线于空中交汇,火花迸溅,乌敕居延冷笑:不自量力。
    随后,他抬臂高扬起弯刀,于空中画了半圈,刀口对准前方,发号施令。
    “放箭!”
    上千名射手闻讯而出,拉弓搭箭,前一排事毕后一排顶上,如此完美配合,长箭密集如蝗虫过境,很快便铺天盖地的扫荡过来。
    对面的齐军陡然怔了一瞬,合着方才的对峙全是壮胆,现在开始动真格了。
    马上将军虎目微震,下意识便做出反应,高声大吼:
    “布阵。”
    训练有序的盾兵跨步而出,秉盾挡于身前,左右中后四方重复排列,盾牌相挨,密无间隙,瞬间汇拢聚成一个个方形的铁皮盒子,相邻而立,恰似一堵防御铁墙,片刻间便把箭矢抵挡在危险之外。
    箭雨唰唰落下,砸在盾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无数声音汇成一支富有节奏的靡靡艳曲,像是塞外酒坊中的丝竹管乐,听得乌敕居延一阵火烧。
    箭矢射程本就有限,料想此番足够歼灭掉齐军两翼的骑兵,他已胜券在握,哪知对方早有防备,还训练出如此巧妙阵法,破了他的攻势,狠狠地灭了自己一记威风。
    乌敕居延恼羞成怒,一夹马腹快速出列,对着满军数万将士放声挑衅。
    “孬怂的齐国士兵,猫腰躲在盾后当缩头乌龟,为何不敢正面迎战,怕是裤子都已吓尿了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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