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臣妾何来这么大的本事?”她摇了摇头。
    “你没有本事,可是你知道吗,那日若非傅恒请求,只怕赐死额娘的旨意,皇上早就下来了。”皇后的眼眶微红,紧紧地盯着魏芷卉,放在被上的手更是握紧了缎被。
    她说的这些细节,魏芷卉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看着皇后,向前走了几步俯下身,低声道:“富察夫人是否无辜,娘娘再清楚不过吧?舒嫔册封礼那夜、舒嫔小产那夜还有怡嫔为何不孕?这些事,皇后娘娘都心知肚明吧,皇后娘娘任由自己的额娘把民间大宅门里那些肮脏的手段带进后宫,却又不报,是为什么?”
    她看着皇后脸上短暂的惊恐,轻笑:“让臣妾来猜猜?皇后娘娘是觉得舒嫔与怡嫔不过只是个不受宠的嫔位,便是猜到了是谁下的手也不敢说?而至于富察夫人,自是不敢对付娴贵妃纯贵妃等人,因此,这手,只能伸到底下去?可臣妾倒是不解,她们又能给娘娘带来多大的威胁?”
    她顿了顿,又站直了身子:“富察夫人的后果,不怪旁人,要怪便怪她咎由自取,诰命夫人将后宫搅得一团糟,她不尝尝这后果谁尝?至于娘娘么?也莫怪旁人,都说一孕傻三年,要臣妾说,皇后娘娘您,多少是糊涂了。”
    皇后此时早已没了最初的气焰,良久才开口:“本宫是糊涂了,若不是糊涂,怎会同意让皇上封你为贵人?你以为没了本宫,你的路会好走吗?本宫告诉你,不会!”
    皇后言语之间有些激动,魏芷卉站在那冷冷地看着,皇后是贤惠,那是因为她只挑软柿子捏,可偏偏把软柿子逼急了,也有硬气的那一天。
    门外有一些声响,魏芷卉低头微微扬了扬唇,只一会儿,皇后的面色恢复了平静,素清也掀了帘子进来:“娘娘,舒嫔娘娘来了。”
    刚说完,舒嫔便已踏进了殿内,两人相视着行了礼。魏芷卉看向皇后,她眼里除了一瞬的惊异之外,与往常无异。
    二人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昨晚的经历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就听太后沉了声:“怎么?和皇后说了什么便这般难以启齿吗!?”
    魏芷卉看了眼正在看自己的乾隆,犹豫良久才开口:“昨夜皇后娘娘与臣妾谈话间,思念悼敏皇子。”
    “是吗?舒嫔,听说昨儿后来你也在,你来说!”
    “回太后,令嫔所言无虚,昨夜臣妾来青雀舫时,皇后娘娘眼眶含泪,言语间更是思念七阿哥。”
    魏芷卉偏头看了眼舒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既如此,那便是皇后的病与令嫔无关了,更何况皇后这儿传太医的时候,令嫔的二人早就走了,又何来令嫔惹急了皇后呢?”乾隆轻咳了一声,在太后不满的眼神之下,还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太后的视线在魏芷卉身上停留了许久,叹了口气,起身在福芳的搀扶下离开了青雀舫。
    青雀舫的门被打开,竹清领了江茂和郑岁从里头出来。
    “皇后如何了?”
    杜茂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侧头看了眼郑岁,还是开了口:“皇后的鼻衄微臣怎么看都不像是初发的症候……”
    他话未说完,魏芷卉已经有所了然,只听乾隆冷声道:“皇后莫非已病了许久?既如此,长春宫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一时间素清和竹清连忙跪下,只听娴贵妃在一旁说道:“还不老实交代吗!”
    话音刚落,素清已哽咽着开了口:“皇后娘娘早在七阿哥风寒以后就也病了,但娘娘爱子心切,病了也不肯说,只是日日夜夜的补品吊着身子,后来流过几次鼻血,恰好富察夫人在,夫人说是补过了头,便断了一些滋补的药,娘娘也确实好转了些,再后来七阿哥薨逝,娘娘又发了病,可那会儿娘娘正巧因为忧思过度病了,便又当是补过了头……可这几日眼看娘娘的病愈发严重……”
    素清没再说下去,乾隆的脸便已黑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富察夫人的话竟是比太医的话还好用了?”纯贵妃更是一惊。
    乾隆许久未言,但魏芷卉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心里早已积压了怒气:“杜茂!你说!皇后的病到底如何了?”
    杜茂一脸的紧张,颇为忐忑:“回皇上,皇后娘娘的病确如素清姑娘所言,由来许久,娘娘的鼻衄是因阴虚火旺、肺热等病症而起,素日诊脉也探之一二,微臣也曾开过滋补的药方,可微臣不知,娘娘是否因怕滋补过度而未曾服下啊!”
    杜茂郑重地叩首,此刻也是心慌得狠,颇为着急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的去留。
    “你与郑岁一起,可能保皇后平安?”
    被点了名的二人,相视一眼,又一次叩首:“请皇上恕罪,微臣无能!娘娘的病症实在凶险,日日这么多鼻血流着,莫说旁的病了,光是这一点,就可因失血过多酿成大祸啊!”
    众人闻言俱是皱着眉,乾隆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素清和竹清二人,又看向众嫔妃,站起了身:“你们都回去吧,朕去看看皇后,”
    几人相视着,还是站起身告了退。
    离开青雀舫的时候,魏芷卉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看了眼同行的初菱:“你去拿一碟子枣花酥过来给李进,皇上怕是早膳也没好好用。”
    初菱点了点头,但却又不知该不该走:“可今儿就奴婢跟出来了……”
    魏芷卉摇了摇头:“无妨,如今都盯着青雀舫呢,本宫自己走回去便是。”
    看着初菱远去的背影,她叹了口气,独自地走着,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我们主儿说,皇后娘娘的病怕是不好,要奴婢来问问太后娘娘,可有继后人选了,若是有了,咱们主儿也好……”这声音陌生,听着像是宫女,可这说的话的内容,却让魏芷卉大吃一惊。
    她侧头看了一眼,两人隐于船边几盆人一般高大的花丛之后,说话的宫女穿的是最普通的宫女服饰,面生得很,对面的却正是福芳。
    福芳说话的声音极低,她完全听不见,只隐约可闻得“曼容小主”几个字,她怕被发现,悄声地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曼容是谁?她不太知道大家的闺名,但若细细想来,满宫里似乎并无叫曼容的人。
    作者有话说:
    求生欲很强:不是替身不是替身不是替身不是替身哲悯皇贵妃就是个炮灰工具人不用care!!!!皇后临死之前挑拨离间的话不用信不用信不用信不用信!!!!后面会解释别急着骂我!!!嘤嘤嘤
    第33章、蔬菜鲜虾粥
    回到住处, 初菱去送吃的了,含云端了早膳:“娘娘一起来就去了青雀舫, 也没吃什么, 初菱姐姐方才临走时叮嘱奴婢温了一小碗蔬菜鲜虾粥还有一碟子虾饺。娘娘用点吧。”
    魏芷卉点了点头,看着含云把吃的摆在了小几上,一侧的小碟子里还放了几片梅片和青梅丝,她尝了口粥问道:“这怎么在这儿?”
    “初菱姐姐怕娘娘闻了荤腥又晕船, 所以才让奴婢放了两片在边上, 怕娘娘要。”含云在一旁答着, 若说起来, 当日内务府给的几个宫女, 含云含秀和含翠,这三年看下来还是含云更得力些。
    她喝了半碗粥,又尝了两口虾饺, 脑子里却全是皇后的病症和今日偷听到的那些话。
    她从含云手里接了漱口的茶,完毕后, 挥了挥手:“下去吧,本宫一个人待会儿。”
    含云点了点头,收拾干净了东西, 又给她沏了杯茶才退下。
    她想起皇后的那些言论,她摇了摇头, 又有几分可信呢?
    “娘娘, 舒嫔娘娘来了。”进来的是初菱。
    “你回来了?东西送去了吧?”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杯中的茶已经有些凉了。
    初菱点了点头,看了眼小几上的茶:“奴婢去给娘娘换一盏。”
    她刚走, 舒嫔便已进来了。魏芷卉起身难得郑重地行了个礼:“今日在青雀舫, 多谢姐姐相助。”
    舒嫔看着初菱端了两杯茶上来, 笑道:“我说过的,是你聪慧,你带出来的人不也聪慧么?”
    看着初菱退回身后,魏芷卉与舒嫔相视一笑:“也是,诚如姐姐当日所言,这宫里头,妹妹半句话,姐姐便能懂了。”
    魏芷卉回头看了眼初菱,昨夜青雀舫里,她把护手递给初菱时小声地叮嘱了一声让她去叫舒嫔。
    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叫来了舒嫔,反正舒嫔聪明得很。
    她此举的目的,不过就是想着若今夜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想怪罪到她身上,她不至于孤立无援,连个见证者都没有。
    至于昨儿舒嫔是否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横竖那会儿只有她是第三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成想,这人撒谎的劲儿倒也不错,一句“思念悼敏皇子”算是解释了皇后波动的情绪。
    舒嫔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皇后的身子怕是不行了,只怕这后宫还有一场硬仗。”
    魏芷卉端着茶盏,撇了些热气,想起今日听到的那些话,这场硬仗指的是什么彼此都懂,只是她早已得知了结局。
    “妹妹说,皇后会和皇上说些什么呢?”
    魏芷卉把茶盏放在小几上,低头一笑,不置一词。
    她思索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只见小高子着急忙慌地掀了帘子进来,她蹙了眉:“怎么回事?猴急猴急的?”
    “青雀舫那边好像不大好。”
    “不大好?不是皇上在那儿么?”舒嫔先问道。
    “奴才也不知道,听说皇上刚走没多久,宫女便传了太医。”
    魏芷卉看了眼舒嫔:“姐姐可要一同前去?”
    舒嫔点了点头垂眸看了眼两人身上的装束,算不上太过艳丽,这才一起动了身。
    ———
    半个时辰前,青雀舫。
    乾隆直等众人都散了,才深吸了口气才踏进青雀舫,进殿前,他看了眼门口站着的素清和竹清,唤了李进:“带他们两个下去,一人掌嘴二十,以惩不报皇后病情之罪。”
    素清和竹清哭喊着被人带了下去,乾隆压了压心里的怒气才随了李进踏进殿内。
    病榻上,身着黄色寝衣的女子,好像瘦削了不少,脸上的苍白和憔悴更是与往日截然不同。乾隆看了眼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的人,心下一颤。
    听到脚步声,皇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皇上……”
    “躺着吧。”乾隆轻咳了一声,抬了手示意人躺下。
    他在床榻前的圆凳上坐下,看着病榻上的人:“既是早就病了,为何不上报?”
    皇后闭着双眼,眼角不知何时淌下了两行清泪:“臣妾怎么敢呢?只要太医不说臣妾病了,臣妾就没病,臣妾就一直是皇后。”
    “便是病了,你也一样是皇后。”
    “若是病了,就像今日这样,臣妾油尽灯枯,而后宫里都在议论着下一任皇后的人选。”
    乾隆拧眉抬头看着她:“永琮一去,朕看你也是糊涂了。你若是早早的让太医院看了,早些痊愈,何至于此?你自然一直都是皇后!”
    皇后笑了笑,只是这笑却也与从前的美貌相差甚远:“皇上和令嫔妹妹好生默契,昨夜令嫔妹妹也是如此说,说臣妾一孕傻三年,早已糊涂了。”
    听到令嫔二字,乾隆拧紧的眉微微松了,但只再一细想,他便知道方才在青雀舫外,魏芷卉又撒了个小谎。
    乾隆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自然都落在了皇后眼中,她强撑着不适,从榻上微微地坐起:“臣妾自然会一直是皇后,可皇上从来都只是给了臣妾一个位分罢了,皇上的心,从前在慧贤皇贵妃那儿,后来有嘉妃有纯贵妃,再后来有令嫔,可皇上,也许您自己都不知道吧,您对他们的宠爱,旁人合起来,都抵不过令嫔一人。”
    皇后虚弱地说着这些话,刚一说完,便又躺了回去。
    乾隆打量了一会儿榻上的人,心里的那些心思陡然间被人说中,他罕见地有一丝别扭,但只一会儿又恢复了镇定:“朕宠爱令嫔,但朕自问,待你始终如嫡妻一般。”
    “嫡妻?皇上可曾见过哪位皇后哪家嫡妻,当着妾室的面,额娘被赶出宫,正室被禁足,皇上又可曾见过哪家嫡妻要在儿子薨逝当夜,看着妾室身上带着男女欢好过后的印迹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此这般,还不是她克了臣妾的孩子吗!”
    皇后说着又渐渐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似乎坐着的姿势能让她更好地抒发心中的怒气。
    乾隆紧锁着眉:“朕记得朕曾经点过你,善妒,在这后宫最不可取。还有,富察夫人为何被朕禁足你心知肚明,这一切,与令嫔无关,皆是她咎由自取!朕念及你年幼丧父,又念着傅恒和你阿玛的情谊,留她一命,已是慷慨仁慈!至于所谓相克之说,朕早就告诉过你,这样莫须有的流言,朕再不想听到!”
    皇后半撑着病体,咳了几声:“善妒?可皇上您不觉得您有些宠妾灭妻了吗?”她顿了顿,并不管乾隆的反应,继续说道,“令嫔未入宫时,臣妾身为中宫,自不敢轻易奢求情爱,只求皇上能始终与臣妾相敬如宾互敬互爱,就如从前孝敬宪皇后与先帝那般,可是皇上呢?自令嫔一来,臣妾居于何位?皇上与臣妾,只剩了嫡子的情谊吧。”
    她说到最后冷笑了一声,倒让乾隆有几分微怒,但他也懒得搭理她的那些牢骚,只问:“昨夜你与令嫔究竟说了什么?”
    皇后叹了口气,躺回了榻上,似是筋疲力尽,但却也是轻笑:“皇上可算想起来问了?”
    她顿了顿,看着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人,轻声道:“可臣妾不想说。”
    乾隆站起身,看了眼榻上的人:“你不说,朕自不会逼你说。”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你好好歇着吧。”
    他说完转身打算离开,恰巧李进进来通报说兰若奉旨前来替素清竹清二人伺候皇后。乾隆看了眼来人,点头示意他待人进来,又回身看了眼榻上躺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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